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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棒糖 / 2025/02/09 04:54 / 564 / 51
【小说】禁宫风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0:11:02

第三十八章 弄影团风
  两人日夜兼程,很快来到了嘉州边境,不过因水患与贪污一案,官路查得很严,很难混进去,若想要进入嘉州境内,只能从荒僻的乡野山道穿行。
  白日的天色便是阴沉沉的,到了夜晚更是如此。
  荒郊野岭,月黑风高,薛棠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走到一处空地时,眼前突然冒出三个黑衣山贼,裴衡光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就两个男的,好对付。”一个山贼自信满满道。
  薛棠早已扮上了男装,有裴衡光在,她心里有底,从容不迫。
  裴衡光拿起剑鞘,目光冷厉。
  一个山贼见裴衡光手中有剑,心生怯惧,“这两人看着好像没什么钱,要不……”
  另一个山贼气势汹汹,“管他呢!大不了扒光衣服,上!”
  裴衡光猛地推开薛棠,抽剑只身应战三个山贼。
  薛棠立刻躲到安全的地方观战。
  三个山贼仗着人多,根本不惧他手中的剑,可没想到他的招势迅猛,咄咄逼人,难以招架,刀剑碰撞的铮铮声音未曾断过。
  几个回合过后,那三个山贼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一个山贼咬牙疾冲,挥刀劈向他,裴衡光用剑一抵,变换招势,打掉了山贼手中的长刀。那山贼连忙抽出腰间的短刀,欲要近身攻击,裴衡光根本不给机会,朝他胸口重重一踹,震得那山贼飞出数丈远,摔到薛棠眼前。
  手中的短刀掉落一旁,山贼痛苦呻吟,欲要起身之际,薛棠毫不犹豫地拾起短刀,狠狠地捅进了山贼的胸口。
  那山贼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搐动着,薛棠握着刀柄的手用劲儿一压,耳畔仿佛听到了心脏被刺穿的声音,眼前不再是山贼的模样,而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刀身完全没入体内,山贼一动不动,没了气息。
  薛棠顿觉力气被抽走了大半,跌坐到了地上。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但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甚至异常镇定。
  裴衡光见状惊住了,另一个山贼趁机朝他砍去。
  “小心!”薛棠大喝一声。
  裴衡光猛地一闪,刀刃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划破了他的胸膛。痛感袭来,他拧眉睨了眼伤口,立即挥剑反击,抢步而上,一剑抹了对方的脖子。
  只剩下一个露怯的山贼,裴衡光转头看向他,目光锐利,气势凛然,吓得那山贼仓皇退遁,无影无踪。
  薛棠松了一口气,裴衡光立刻过去扶她,满目担忧,“公主,可有受伤?”
  薛棠从容摇首,“我没事。”
  她瞥了一眼脚边的尸体,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却已经上演过无数次,在脑子里,在梦里……
  她忽地注意到他的胸口在流血,紧张蹙眉,“你受伤了。”
  * 山洞里,木堆燃着火,驱走了夜晚的寒气。
  裴衡光褪去染血的上衣,薛棠拿出金疮药,准备为他敷药。
  “公主,我自己来。”裴衡光连忙背过身。
  一方面是她是公主,身份尊贵,不敢让她屈尊照料,另一方面则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妥,他还赤裸着上身……
  薛棠见他遮遮掩掩,生怕因此加重他的伤势,索性冷声道:“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转过来,坐下。”
  裴衡光心头一颤,在公主府初见她时,便被她的气势镇住了,如今也是如此。
  薛棠见他拘谨地坐了下来,脸色变得和善,轻声细语道:“将军是因我而受伤,若将军没有护送我来嘉州,也不会挨这一刀,我总要为将军做些什么。”
  裴衡光心绪微乱,眉头紧锁。
  薛棠仔细地为他上药,火光映照在她平和的面容上,平添几分柔情,只是那柔情却隐藏着锋芒。
  裴衡光原以为她杀了人会惊魂不定,手足无措,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从容淡定。
  “公主,你……不怕吗?”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虽然诧异她的镇定,但转念一想,合情合理。
  她是这样的人。
  薛棠悠悠道:“怕什么?是怕杀人?还是怕死?怕也没有用,倒不如坦然面对。”
  况且,迟早要沾血。
  她微微一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裴衡光不禁回想起她杀人的那一幕,若不是她一刀捅死了山贼,待那山贼恢复了行动能力,必先攻击她。
  他愈发觉得她不像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身体里好像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若以世俗之见,她身为一国公主,却离经叛道,不守本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并非一个好的公主。他以前也对她存有世俗偏见,但现在只有崇敬和钦佩,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木堆燃起来的火炽烈旺盛,山洞笼罩在一片暖黄中,隔绝了外面的寒凉。
  薛棠静静地为他包扎,手中的绷带绕过他健壮的背,裹住胸膛上的伤口,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他胸前的一点。
  他的腹部骤然收紧,不由自主地屏气敛息,绷着劲的手臂青筋凸起,面红耳赤。
  “公主,您是成了亲的人……”
  “驸马的身材比你好。”薛棠淡淡道。
  “……”
  裴衡光沉默不语,脑海不禁跃出了沈宗知的身影,他没细看过,只觉高大挺拔,步稳体健,是习武之人,可他也是如此……
  布带倏地扎紧,伤口一痛,他不觉皱了皱眉头,回过神来。
  薛棠轻轻扬唇,“况且,就算我成了亲又如何?”
  他蓦地看去,她一抬眸,目光相碰,眼波流转。
  她眼中的欲望不加掩饰,肆无忌惮地滋蔓着,复杂却也明了,有情欲、有权欲,还有对世俗的轻蔑,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傲气,令人情不自禁为之倾倒,甘愿沉沦,为其生、为其死,是不是有夫之妇已经不重要了。
  一阵风吹来,几缕发丝撩过他的脸颊,痒意流窜,心旌摇摇。
  “将军……”
  她朱唇轻启,裴衡光恍然回神,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前倾,心跳疾快。
  明明火光离得不近,可他却觉得炙烤无比,脸颊烫得厉害。
  外边的风势忽地大了起来,“轰”的一声惊雷乍响,他一把揽她入怀,几乎是下意识的、出于本能的反应。
  火被风吹灭了,漆黑一片。
  咚咚的心跳声强而有力,急促紊乱的气息在黑暗的环境中格外清晰。
  薛棠怔了下,“裴将军,火灭了。”
  怀里的人声音平稳,没有丝毫怯惧,裴衡光立刻松开了她,“失礼了公主……”
  他拿出火石,心乱如麻,已经分不清是怕雷声吓到她,还是这雷声,只是一个借口……
  木堆重新燃起来了,火焰随风跳动,映到洞壁上的人影忽隐忽现。
  薛棠悠然起身,“时辰不早了,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欲望可以转化为动力,但也要学会克制,尤其是不合时宜的情欲。
  “进城后找个大夫给你看看伤。”她平静道。
  裴衡光推拒道:“这点小伤……”
  “这不算小伤了。”薛棠打断他的话,“若心脉受损,可就不好了。”
  她的话似乎别有深意,抑或他想多了。
  裴衡光不再言语,又恢复了那副严肃冷峻的模样,可紊乱的心绪却难以平复。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0:23:43

第三十九章 愁云惨雾
  天色晦暗,云愁雾惨。
  两人仍在荒郊野岭中前行,之前的路还能看到枯枝败叶,可在这里,只有光秃秃的荒地,依稀可见野菜被连根挖走的痕迹。几间破败的茅草屋,稀稀落落地立在乡野间,毫无生气,满目凄凉。
  “当心脚下!”裴衡光猛地拽住她。
  薛棠定眼一看,泥土中露出一截森森白骨,看上去像是人的骸骨,险些踩上去。裴衡光原以为是有人杀了人,埋尸此地,没想到沿途的白骨很多,除了人,还有动物的。
  “大概是逃难的灾民。”裴衡光叹息道。
  薛棠百感交集,不禁想到一句诗: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一片白色的东西忽地飘到了裴衡光的头上,她拿下来一看,是冥钱。
  串铃响声从远处传来,白色纸钱随风飘落。
  鸿雁哀鸣,一路哭声。
  薛棠心里沉甸甸的,越往前走越压抑。
  穿过一条崎岖的土路,两人来到嘉州下辖的荣泽县。刚一踏入,薛棠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城中尽是断壁颓垣,萧条荒凉,沿街乞讨的灾民众多,触目皆是。过往路人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他们的眼中没有半点光,仿若行尸走肉。
  薛棠怔怔前行,突然被绊了下,她低头看去,一张破烂的苇席映入眼中,而在那苇席之下,是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阖着眼,脸颊深陷。
  裴衡光上前探他的鼻息,目光黯然,“已经没气了。”
  薛棠愕然,难道没有人收尸吗?
  裴衡光轻轻地盖上了苇席,旁侧忽地传来沙哑的声音。
  “别乱动……那是他的家。”
  一个乞丐趴伏在苇席下,呆傻笑着,“活着当房子,死了当棺材……”
  薛棠心头酸涩,恻然别头。
  不远处,一个面目呆滞的孩子吸引了她的视线,只见那孩子的四肢细若麻杆,肚子却鼓胀得很高,十分骇人,孩子背后的枯瘦女人捧个破碗,沉沉地磕着头,“行行好……行行好……”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惨景,触目惊心。若非亲眼所见,她很难想象,这里的百姓竟和她生活在同一片国土。
  以前只听过百姓疾苦,如今,她亲身体会到了何为苍生涂炭,民不聊生。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九万两赈银失踪后,朝廷又拨了不少银子赈灾,不该是这样的惨况。
  薛棠不解,她来到女人面前,往破碗里放了几文钱。城中饥民众多,她不敢放多,既怕惹来他人争抢,她们孤儿寡母无力招架,又担心自己露财太多,招致祸事。
  女人看到碗中的钱,眼里冒光,疯狂地朝她磕头。
  “这里可是荣泽县?”薛棠问。
  “是呀是呀!”女人一把抓起碗中的钱。
  “为何……”
  薛棠刚一开口,女人抱着畸形的孩子跑远了。
  “我去追。”
  裴衡光欲要动身,薛棠立刻拦住了他,摇摇头,“那钱本就是施舍给她们的。”
  眼下,她只能做到施与些银钱。
  身为一国公主,面对百姓的疾苦却无能为力,甚至自身难保。她怅然叹息。
  “你们要是过路的就快走吧!”一个妇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薛棠转身看去,眼前的一家人让她不由得愣住了。
  妇人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篓,怀里抱着一个婴孩,手里牵着一个孩子,而她身边的男人则是背着一个老婆婆,手中提着两个包袱。
  负老携幼,拖家带口。
  原本只在书中看过的词,如今活生生地展现在她眼前,不禁悲从中来。
  “这里为何如此颓败?”薛棠哽咽问。
  男人绝望叹息,“大灾之后,是这样的。”
  “你们县令不管吗?”薛棠问。
  一家人眼神麻木,相顾无言。
  在男人背上的老婆婆长叹道:“淇安县有个好官,可我们县……”
  “别说了娘!不要命了!”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带着妇人孩子匆匆离开了。
  薛棠望着摇摇颤颤的身影,眼中生泪,愤愤不平,攥拳的指节泛白。
  朝廷明明严查嘉州贪腐,可荣泽县的官吏却横无忌惮,仍是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
  “公主……”裴衡光见她背脊发颤,不禁为她担忧。
  “先找大夫给你看伤。”她忍住眼泪,冷静地抛出一句话。
  她须得好好了解这里的情况,一直寻找的贪污案真相、失踪的赈银,极有可能隐藏在此地。
  “白猪猪,花衣裳……”
  耳边忽地响起歌谣声,薛棠闻声寻去,只见一个女子蹦蹦跳跳地跑来。  那女子不过十二、三岁,披头散发,痴傻疯癫,一边摇着手中的拨浪鼓,一边哼着童谣,“白猪猪,花衣裳,怀里揣个小娃娃。娃娃摇,拍板板,姑娘一哭哈哈笑……”
  薛棠怔住了,疯女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呆傻的目光移向她旁边的裴衡光,绕着他转了两圈,嘿嘿一笑,“你没有娃娃,你不是猪猪!”
  裴衡光诧异、茫然。
  疯女人摇着拨浪鼓,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白猪猪,花衣裳,怀里揣个小娃娃……”
  歌谣声渐行渐远。
  薛棠注意到她染血的裤子,心口一痛,眼泪不可遏制地落了下来。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0:27:59

第四十章 满目疮痍
  就在此时,两位妇人从她的身边经过,身上散着很重的药味,她抹掉眼泪,深呼吸后扯出和善的笑意,回身问道:“请问找大夫看病,应该怎么走?”
  妇人抬手指路道:“要是手里有钱,就去城东的医馆看。要是没钱你们就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左拐,那里有个病坊,不收钱,就是人太多,药也限量。”
  另一个妇人道:“我们刚从那里出来,现在人不算多,你们去吧,不然等人多的时候,卢大夫未必能顾得上你。”
  卢大夫?
  薛棠一怔,心里有了猜测,不过不能确定。
  她的视线落在妇人手中的药包上,“你这药可是从病坊拿来的?”
  妇人点点头。
  “我可以看看吗?”薛棠又问。
  妇人手一缩,面露难色,生怕遇到抢药的。
  薛棠不再勉强,而是拿出几文钱,悄悄塞到她的手心里,“我只是看看,不拿走。”
  妇人眼睛亮了,立刻拆开药包给她看,里面是些黑色的药丸,薛棠拿起一粒轻嗅,味道与祛寒散很像。
  她问道:“你可知这位大夫叫什么?”
  妇人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姓卢。”
  薛棠心里有了底,将药还给了妇人,欣然道谢。
  两个妇人闲聊着离开了。
  “好像今天要审周家那案子,去看看吗?”
  “有什么可看的,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闻言,薛棠和裴衡光对视一眼,往衙门的方向走去。
  公堂外面站着稀疏的百姓,公堂里站着叁个人,其中络腮胡的男人一脸凶相,膘肥体壮,极为显眼。另外两个站得很远的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兄妹,妹妹搀扶着瘸腿的哥哥,都很瘦弱憔悴。
  县令何集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已年过花甲,皮肤很白,腰圆体宽,看上去脑满肠肥,一脸笑面虎似的奸相。他怀里捧着一个不倒翁,那不倒翁的模样与他极像,只是穿着一身彩色衣服。
  兄妹二人见县令出来了,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络腮胡男人也跪了下来,神气十足。
  何集将不倒翁轻轻地放在桌案上,不倒翁摇晃了几下,稳稳立住了。何集笑了下,拿起惊堂木拍案。
  “啪”的一声传来,观看审案的薛棠不禁想到了那首童谣的其中一句——娃娃摇,拍板板。
  她恍然大悟,原来那首童谣是在讽刺这位县令大人。
  “堂下何人?”何集问道。
  瘸腿的男人开口道:“小民周荣,状告孙明德。他不止入室抢劫,还杀了我的父母,将我打成重伤,还……欺辱了我妹妹秀儿。”
  搀扶着周荣的女人掩袖哭泣。
  何集慢悠悠地拿起案上的状子看,不一会儿,他脸色大变,疾言厉色道:“孙明德身长七尺,膀大腰圆,就算是两个狗洞也钻不进去,你这状词漏洞百出,简直一派胡言!”
  周荣一愣,“什么、什么狗洞?”他的状词根本没提过狗洞。
  何集一甩状子,“你好好看看你自己写的状词!你不会以为本官老眼昏花,识字不清,就想糊弄本官吧!”
  “我没有……”
  周荣急忙抓过状子看,其中“从大门闯入”的“大”字竟被点上了一点。
  他满目震惊,“我、我写的是大门!是大门啊!不是犬门!”
  “这可是你自己亲笔写的状词,上面还有你的指印呢!”何集厉声道。
  周荣歇斯底里地呼嚎:“大人!大人!我没写过!没写过!”
  周秀眼神一凉,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何集握起惊堂木拍案,“好你一个周荣,竟敢藐视公堂,糊弄本官!来人!给我打!”
  “我没有!我没有!你这狗官!你不得好死!”周荣目眦尽裂,发狂怒吼。
  何集悠哉地点了下不倒翁,那案上的不倒翁晃了晃,屹立不动。
  几个衙役生拉硬扯地拖着周荣。
  “苍天不公啊!苍天不公啊!”
  周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状子,溅到了不倒翁上。
  何集忿然作色,连忙引袖擦拭,“真晦气!”
  周荣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哥哥!哥哥!”周秀大惊,趴到周荣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孙明德不顾女人哭得撕心裂肺,一把拉起她,色眯眯道:“你哥哥没气了,就你自个了,跟爷回家吧!”
  堂下公然强抢民女,可身为父母官的何集却无动于衷,甚至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凝视周秀的眼神不怀好意。
  周秀发疯似地猛咬孙明德的手,孙明德痛得面目扭曲,“你这小娘们!”
  他一把甩开周秀的手,周秀毫不犹豫地冲向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何集摇摇头,“啧啧,可惜了!”
  周秀的身子缓缓下滑,瘫倒在地,嘴唇还沾着孙明德的血,很快闭上了眼睛。
  几个衙役将周家兄妹的尸首拖走了。
  薛棠背脊发凉,泪流满面,双手止不住地颤,更让她诧异的是,周围的百姓竟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的眼神麻木空洞,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走了走了,折两个钱换酒吃。”
  “怎么又去买酒?本就没两个子儿,你不去换些填肚的吃食,倒是天天买醉,把酒当饭吃,迟早吃死你!”
  “死了好呀!早死早托生,下辈子宁可做猪做狗也不想再做人!”
  “我倒希望死后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一众百姓散去了。
  薛棠望着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含泪的眼眸坚定而又锐利,心中的信念再次加深了。
  “公主……”裴衡光想要安慰她,伸出了手却不敢落在她微颤的背脊上。
  “去病坊,找卢济舟。”薛棠转身离去。
  裴衡光诧异,“卢太医在此地?”
  薛棠已经走远了。
  病坊人满为患,院中尽是用草杆和苇席搭建的窝棚,充当居所。
  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好奇地盯着药炉,旁侧扇火的男子徐徐道:“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
  “这是什么意思?”小女孩疑惑地问。
  卢济舟和颜道:“肝病能传脾,实脾能治肝,所以治疗肝病是疏肝健脾,肝脾同调。”
  小女孩顿悟,“我明白了!”
  她拿起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肝字,又在右边写了一个脾字,随即在两字中间画上箭头,最后再圈在了一起,默默记着。
  卢济舟笑了下,“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不止识字多,觉悟还很高!”
  小女孩回应了个笑容,没再说话,跑到一个抱着婴孩的孕妇身边,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娘亲,我又学到了一个知识……”
  卢济舟欣慰一笑。他身材高挑,雅正端方,即使身着粗布麻衫,也难掩他清贵卓绝。
  随从元参匆匆而来,“公子,桂枝、麻黄还有柴胡,这几味药材又空了。”
  说话间,两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架子离去。
  药材短缺,大夫稀少,病患又太多,几乎天天都有死人。
  卢济舟无奈垂眸,“再去城东那家药铺赊点药材,至于银钱,我明日找县令再讨点来。”
  元参忿忿不平道:“何县令给的钱是越来越少,上次他明明就在衙门里,还装作不在,让公子在雨里等他,真气人!”
  “罢了,救人要紧。”
  卢济舟摇首叹息,轻轻搅着锅里的药。
  “卢大夫,你救过我一次,我是来感谢你的。”一个低沉的声音忽地传来。
  救过的人不计其数,卢济舟没有在意,“不用谢,这是我身为医者应该做的,现在天气凉了,快回家吧。”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0:36:11

第四十一章 官情纸薄
  薛棠上前几步,轻唤了声,“卢公子。”
  这一次,她没有压低声线。
  颇为耳熟的声音让卢济舟心头一震,他转身看去,不禁怔住了。
  她是男装打扮,黑脸粗眉,还布着麻子,看上去其貌不扬,就算声音熟悉,卢济舟也不敢确认,不过仔细观察,她没有喉结。
  薛棠见他迟疑不定,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随即左右看了看,示意他这里人多眼杂,不可多言。
  卢济舟了然。
  当初她因擅闯宣政殿而受杖刑,奄奄一息,是他救了她,可直到他被迫离去,她都没有苏醒,他担心至今,现在见她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悬在心上的石头落地了。
  夜半更深,难民们皆已入睡,病坊静了下来,偶有咳嗽声传来。
  屋子里烛光昏黄,卢济舟为裴衡光重新包扎了伤口,“现在药物紧张,麻沸散早就用完了,所幸将军的伤口不深,不需要缝合,不然将军可要遭罪了。”
  “多谢卢大夫。”裴衡光穿上衣衫。
  “公主的身体可好?”卢济舟紧接着问。
  “我没事。”薛棠脱口而出。
  卢济舟轻轻笑了下,“行医之人讲究望闻问切,单凭公主的一句话,我是不信的。”
  薛棠不再多言,伸出手让他诊脉。
  卢济舟的神色严肃了几分,“公主可是受过风寒?还服用了祛寒散?”
  薛棠颔首。
  “可有异样?”裴衡光紧张问道。
  卢济舟舒展了眉头,“还好,没有大碍,只是气血亏损,想来是公主舟车劳顿导致的。我明日煎些药给公主服用,调补气血,固本培元。”
  裴衡光闻言放心了,见两人叙话,他去了外面把守。
  “若没有你的祛寒散,也许我现在还困在府中。”薛棠感谢道。
  卢济舟当即道:“能帮到公主,是卢某的荣幸。”
  她虽然没有细说,但他已经猜到了。用苦肉计这种自残的方式出逃,想来她的处境比之前受刑时还要难,不免心生怜意。
  “公主背上的伤恢复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看不到,不过没有不适。”薛棠背对着他,从容地解开了衣带,卢济舟微微侧首。
  衣衫褪落,背部几道明显的疤痕落入眼中。
  卢济舟心头一颤,“我这里有些祛疤痕的药膏,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也能淡化些。”
  薛棠摇首,“不必了,留着吧。”
  不过是一张皮囊,是否光洁无瑕,她早已不在乎了,而这疤痕却意义深刻。
  待他检查无碍后,她穿好衣衫,闲聊的语气道:“你的家乡是在平州,应是北上,怎会出现在此地?”
  “公主竟知道卢某的家乡?”卢济舟微感讶异。
  薛棠沉默片刻,从容道:“你与冯鉴青是一同长大的好友,他是平州人士。”
  卢济舟了然一笑,两人交集甚少,寥寥几次碰面也都与冯鉴青有关。
  那次雪中送别冯鉴青,她一袭红衣,目光悲戚,他记忆犹新。如今提及冯鉴青,她神色淡然,古井无波,像是变了个人。
  他虽有感慨,但并无意外。当初她所受的刑伤,他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那几乎要了她的命。亲生父亲带来的苦难远比情伤痛得多,想来,儿女私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收回思绪,回答道:“辞官后我没有回家,而是云游行医。嘉州水灾严重,急需大夫,我便来了。”
  薛棠的神色变得严肃,“你是被迫辞官,对吗?”
  卢济舟一怔,“公主怎知?”
  “那次我挨了杖刑,太医院的医官都不敢治我,只有你敢,然后你就辞了官,这不难猜。”
  她是一国公主,那群医官若不尽力救治,是会被问罪的,轻则降职罚俸,重则性命不保,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轻怠。
  不过将近两百杖的刑罚,若全挨了,必死无疑。皇帝是什么心思,不言而喻,那群太医怎敢尽力医治她?可若不救她,太医院势必要被问罪,背这口黑锅。此时出手救下她的人,压力最大,虽然保住了一众医官,但也违背了圣意,逃不过打压排挤。
  卢济舟感慨一笑,“公主聪慧。”
  “抱歉了卢大夫,连累了你。”薛棠叹息道。
  见她情绪低落,卢济舟轻轻笑了下,“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生死荣辱早已置之度外。况且,我还要感谢公主。”
  “此话怎讲?”薛棠移目问道。
  他神色闲适,徐徐道:“医官医官,难的是官而非医!党派之争,勾心斗角,我是倦了,也累了,比沉疴宿疾还难愈。在太医院须得察言观色,八面玲珑,治病的能力重要,却也不重要,这完全与我的初心背道而驰。我早有辞官之心,只是未得机会,如今彻底摆脱了官场,自是要感谢公主。”
  说着,他端正地退后一步,“请受卢某一拜。”
  薛棠连忙上前扶他,手刚一触碰他的双肘,他忽地直起了身子,悠悠道:“不过,我救了公主一命,算是扯平了。”
  薛棠哑然失笑,“以前竟未发现卢公子如此风趣。”
  “那是因为以前……”
  公主的眼里只看得到冯兄。
  他藏在心底,轻笑了下,“因为以前的我确实是个闷葫芦。辞了官,如释重负,性子自然开朗了。”
  “看来云游行医的日子比在太医院自在。”薛棠道。
  卢济舟目光略一暗,“自在是自在,不过……”
  他没有说下去。
  薛棠会意,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凄苦的惨景,心绪变得复杂沉重。
  卢济舟无奈长叹:“身体的疾患尚可医治,其他疾患……我是无能为力了。”
  薛棠神色凝重,“赈银贪污一案,你应有耳闻。这里的县令,你了解多少?”
  卢济舟回答道:“此人名叫何集,贪财好色,昏庸无能。以前还收敛些,可现在却越发嚣张,还曾拉拢我与他同流合污。赈银失踪,百姓的生活更难了,何集见我出身较好,又曾当过官,才肯施舍些银两补助病坊,不然这病坊根本开不起来。”
  薛棠眉头紧皱,“可朝廷早已补派了赈银,荣泽县没收到吗?”
  卢济舟只是怔了下,并无意外,“大抵是官官相护,一起贪了去。”
  “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他们好大的胆子!”薛棠眉目含愤。
  卢济舟忧虑道:“皇上的身体大不如前,当今太子是怎样的德行,公主比我清楚。朝政一旦动荡,贪墨之风必将盛行,现在看到的,也许只是冰山一角……”
  薛棠攥紧袖子,冷声道:“那就先把这一角挖出来!不怕慢,只怕站。”
  卢济舟闻言诧异,原以为她是为了保命,抛弃一切逃到了这里,没想到她另有目的。
  他被她的情绪带动,顺势问道:“公主想怎么做?”
  薛棠想了想,沉静道:“先从何集入手,他曾拉拢你与他同流合污,那便顺了他的意。”
  “我明白了。”卢济舟会意,肃然起敬,“公主有澄清天下之志,卢某钦佩。”
  “不止。”薛棠望向窗外。
  卢济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很快,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子里炸开,思绪变得混乱。寥寥两个字,他却不敢确认。
  薛棠又道:“夫有其志,必成其事。”
  她的声音坚定,背脊挺直,卢济舟虽然看不到她的神情,但仍可以感受到她强大的气劲,摄人心魄。而这样的气劲,不仅仅源于她帝王之女的身份,更是源自她本身。
  他躬身一揖,“公主奔劳数日,今晚好好休息。身体康健,活得长久,能做的事会更多。”
  她转头微笑,“你说得对。”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0:37:56

第四十二章 其性尚私
  翌日清晨,薛棠想到自己要在病坊待上一段时间,这里人多眼杂,男扮女装很容易被人发现,索性伪装成落难农妇,混入其中。
  病坊的角落里,一个小女孩拿着木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引起了薛棠的注意,她上前看去,似乎是在画一株药草。
  “这是什么?”她问道。
  “这是荆芥,大夫哥哥说这是有解表散风,透……”小女孩一下子想不起来,忍不住挠头。
  薛棠柔声道:“慢慢想,不要急。”
  小女孩眼睛一亮,“啊想起来!是透疹、消疮,有这些功效。”
  她连忙拿起木枝在地上写了起来,“娘亲曾经说过勤能补拙,一遍记不住,就多写几遍,总能记住。”
  写完透字后,她停了下来,挠了挠头。
  看来是不会写疹这个字,薛棠拾起身旁的木枝,慢慢地填上了这个字,一笔一划,清晰明了。
  “原来是这样写的,我记住了!谢谢姐姐!”小女孩笑得灿烂。
  薛棠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盈盈笑着,不禁问了句,“你叫什么?”
  问到名字,小女孩写字的手一停,支支吾吾,“我……我叫……姐姐叫我丫头吧。”
  “这是你的名字吗?”薛棠疑惑问。
  小女孩嗫嚅不言,转身跑了。薛棠的视线跟随着她,只见她跑到一个抱着婴孩的孕妇身边,紧紧依偎在孕妇身边。那孕妇应是她的母亲,肚子很大,看上去快要临盆了,杂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模样。
  正当薛棠纳闷时,“啪嚓”的破碎声从院子中传来,随即传来一个男人的破口大骂。
  “你这庸医!是你害死了俺家婆娘!你赔一个婆娘给俺!”
  “我尽力了。”
  卢济舟无奈叹息,额角渗着血丝,是被男人扔出的药碗划破了,好在他躲得快,只擦破了皮。
  “放屁!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男人指着卢济舟大骂,脸上没有失去妻子的悲伤,只有耍无赖的怒气。
  几个妇人反驳着他。
  “你可别冤枉卢大夫!我看她这几天偷偷把药倒掉了,是根本不想活了!”
  “我看她宁可病死,也不想被你打死!”
  “没准是你打死的,还赖给卢大夫!”
  “她是俺婆娘,俺想打就打!管你们什么事!”男人理直气壮地大吼。
  薛棠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即找到混在人群中的裴衡光,朝他使了个眼色,轻声提醒道:“只可防御,不可攻击。”
  他的武功不低,这里人多眼杂,很容易引起注意,惹来麻烦。
  “都怪你这庸医!害得俺没了婆娘!要么赔个婆娘给俺!要么赔钱!”男人怒气冲冲,眼见着上前揪卢济舟的衣领,裴衡光立刻将他扑倒,和几个健全的人一同将他制伏。
  薛棠快步到卢济舟的身边,担心地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
  病坊里吵闹纷争常常发生,他早已习惯,就算无偿医治,供人衣食,也仍有挑事之人。
  他走到女人的尸体前,轻轻盖上白布,目光黯然。
  在白布蒙上之前,薛棠注意到女人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心头酸涩,郁抑不申。
  病坊里怕出大乱子的人去报了官。很快,一群捕快来了。
  为首的周捕快一跨进院子就扫视了一圈,一个靠在角落的孕妇不经意间落入眼中,那孕妇的模样看着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孕妇颤颤地扭过头,杂乱的发遮住了整张脸。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没一个好东西!还俺婆娘!还俺钱!”男人的咒骂声转移了周捕快的注意。
  他抬手示意,手下的捕快将男人抓了起来,裴衡光悄悄地退回到了人群中。
  周捕快虽然是何集的人,但前段时间受了风寒,是卢济舟治好了他,因此他对卢济舟多了些感恩与敬意,上前问道:“卢大夫,他还打你哪里了?伤得重不重?”
  “一点小擦伤,不碍事的。”卢济舟一笑而过。
  周捕快替他抱不平,低声叹道:“我们老爷还想给您开医馆呢,您说您在这里受什么气呢!”
  “行医之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卢济舟淡淡道。
  周捕快叹息摇头,理解不了他的境界,放着好好的富贵日子不过,非要受穷。
  “正常您也应该跟我们回衙门一趟,不过您先好好歇着吧,有需要再传您。”
  说着,他转身离去。
  薛棠思索片刻,悄声对卢济舟说:“这是个机会。”
  县衙书房里。
  何集翘着腿,懒懒地躺在摇椅上闭目凝神,“卢公子,你都被他们打了,还想开这病坊呀?”
  卢济舟佯装愁眉苦脸,沉沉叹了声,“我赊了些药材,还有一些账没有还上。”
  薛棠伪装成药童的模样,低头陪在他身旁。
  何集睁开一只眼,见卢济舟有些动摇,露出一脸佞笑,朝旁边的衙役扬手,“给病坊送些银子过去。”
  “是。”
  衙役离开了。
  何集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卢济舟身前,打量起来他额角的伤,啧啧叹道:“你以前可是六品医官呀!现在任由着一群贱民欺负到头上,卢公子,你可真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呀!我以为你吃过亏,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有时候太出风头不好。你看看当初的那位御前红人,仗着自己有点才气,傲的不得了!现在完蛋了吧!成了阶下囚,墙倒众人推。”
  这话说的应是文疏林,薛棠默默听着。
  何集继续道:“这天灾呀就是为了清理那些老弱病残,谁叫他们扛不住?一群无用的贱民,死了就死了。你看你救了他们,得到了什么?”
  卢济舟无奈叹息,“卢某只想一心向善,做个济世良医,奈何人心不古……”
  何集闻言大笑,“卢公子到底是年轻,太天真了!让本官好好教教你,这人者多欲,其性尚私。人呐!都是自私的,这世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善人。你看你治病救人是善,可那些草药好生生在山林里长着,却被摘了去,剥皮煎煮,送进人的肚子里,这也是善吗?”
  “做善人是逃不过审判的,纵然做得再好,也总有挑刺的!你满足不了所有人的私欲,你就是罪人。人终究是人,不是神。”
  薛棠眸光一动,侧首看向卢济舟,只见他神色恍惚,心绪复杂,分不清他是装的,还是真的。

史上最强炼气期
李道然
修炼了将近五千年的方羽,还是没有突破炼气期……“我真的只有炼气期,但你们别惹我!”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0:54:32

第四十三章 人心惟危
  须臾,他扯出一抹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卢某受教了。”
  何集满意颔首,“你的医术精湛,是其他大夫比不了的,日后必定大有作为,本官很看好你,这济世良医非你莫属……”
  说着,何集深意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今晚来本官的私宅,本官会派人带你过去,到时本官再给你上上课。”
  “谢大人指点。”卢济舟朝他深揖。
  此时,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来,“大人,神像来了。”
  何集的眼睛瞬间亮了,捧着不倒翁,疾步离开了。
  神像?薛棠眉头紧锁。
  出了衙门,卢济舟不动声色,看不出波澜,薛棠对他了解甚少,不过是因他救过自己,又是冯鉴青的知己好友,才心生信任,可现在要他协助调查幕后真相,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对待。
  她思忖片刻,道:“卢大夫可曾听过一句话,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卢济舟听出了她的顾虑,不禁笑了声,“公主放心,若因几句话就迷失了本心,那我现在应还在太医院当官。况且,何集的那些话对我没用。”
  “看来卢大夫演技不错,值得学习。”薛棠坦然道。
  “毕竟当了几年官。”卢济舟长叹了声,敛容郑重道:“我从不在意名声,倘若真有人称我为济世良医,我自是欢喜,不过这四个字他人说得,我说不得。这是他人对我医术的肯定,我不能拿过来自吹自擂。”
  “我虽是治病救人的医者,但我未必人人都救得了,我能做的便是对待病患一视同仁,尽心尽力,这也是我毕生的追求。就算遭人挑刺忌恨,我也问心无愧。
  见他表明了态度,薛棠放心了,也为社稷有他这样的清正君子存在而感到欣慰。
  “今夜又要麻烦卢大夫,感谢卢大夫相助。”薛棠道。
  卢济舟笑了下,“我还是那句话,能帮到公主,是我的荣幸。况且,做决策的是公主,我不过是服从命令罢了。”
  薛棠想起方才何集眼睛冒光的样子,疑惑问道:“方才说的神像是什么?”
  “去看看。”
  两人来到码头,只见一座蒙着红布的石像矗立在台子上,巍然不动。何集一脸兴奋地抚摸着石像,绕圈检查。
  卢济舟正色道:“水患频发,坊间传闻河妖作祟,祸乱苍生,何集便命人铸造了一尊神像,用来镇压河妖,待吉日良辰举行揭幕盛典。”
  正说着,身后涌来许多闻讯赶来的难民们,个个衣衫褴褛,披头跣足,朝还裹着红布的石像疯狂磕头,哪怕额头破了皮、出了血,他们也毫不在意,仍满眼放光地磕头祈祷,仿佛那块大石头真的显灵了。
  一个老婆婆被蜂拥而来的人群撞倒了,薛棠和卢济舟不约而同地上前搀扶,可那老婆婆根本不起来,丢了魂似的连连磕头,“求求上神保佑我孙子赶紧好起来!老刘家就剩这一个香火了,不能断呀!不能断呀!”
  薛棠怔怔地收回手来,五味杂陈。
  人越来越多,薛棠险些被人推倒,卢济舟急忙将她拉出了人堆。
  “公主可有受伤?”他担心地问。
  薛棠摇摇头,视线落在那些难民们的身上,他们拥挤着拜神,争先恐后,面目甚至变得狰狞,仿佛抢在最前面的人可以优先获得神明庇护,如愿以偿。
  薛棠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拜神场面,一时间呆住了,心乱如麻。
  在台上的何集眼见着那群难民快要扑到他身上了,气得直跺脚,指着衙役们怒吼:“你们这群废物!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要是冲撞了神明,你们担得起吗!快都给我轰走!”
  就在此时,一群捕快前来增援,他们纷纷亮出刀刃,以此来恐吓难民。
  利刃迸射着寒光,难民们害怕了,四散逃窜,可仍有一些难民不肯离去,躲在离神像远一些的地方继续跪拜,磕头如捣。
  薛棠哀叹了声,“倘若真有神明庇佑,这世道,不该如此。”
  她不忍再看,转身离去,心里沉甸甸的。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改变这一切,还这世道清明,可若有一天,自己真的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就真的可以改变这一切吗?
  她的眼前是那些难民争先恐后拜神的狰狞模样,耳畔回荡着何集说过的那句话,“你满足不了所有人的私欲,你就是罪人。人终究是人,不是神。”
  卢济舟见她情绪消沉,闲聊的语气道:“看来公主不信神明的存在。”
  薛棠沉默,台上的石像未露真容,里面究竟是怎样的面貌,一无所知,可那群难民仍是趋之若鹜,远远看去,他们像是跪拜一块巨大的红布。
  “神明无非是信念和欲念的化身,是可以创造出来的。”她沉吟道。
  卢济舟若有所悟,“公主慧眼独具,一语破的,真是醍醐灌顶!求姻缘的拜月老,求财的拜财神,看来这上天诸神,皆为凡欲衍生!”
  “神是人创造的,所以变幻无穷……”
  薛棠的声音戛然而止。
  “公主怎么了?”卢济舟问道。
  薛棠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神是人创造的……
  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一成不变的。
  或许……现在所认知的世道清明,和未来认知的世道清明是大相径庭的。
  卢济舟见她舒眉展眼,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心想是参透了什么,不禁为她感到开心。
  “公主,惟精惟一,有些事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做吧,我相信公主。”
  “为什么相信我?”薛棠饶有兴趣地问。
  卢济舟道:“因为公主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尽力去做。有志者,事竟成。”
  听着这话,薛棠心情大好。
  她望着前方的漫漫长路,悠悠叹道:“这条路可不容易呀!与赴死也没什么区别。”
  “可公主仍然选择向死而生,无畏无惧。”
  薛棠停下脚步看向他,他的眉眼温和且坚定,举止端方,尽显世家公子的清贵儒雅,还多了一种不拘泥世俗的通透,洒脱旷达。
  两人相视一笑,她的心境更为敞亮,继续前行。袖肘轻碰,与他的距离不知不觉地拉近了。
  作者的话: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出自古文《尚书·大禹谟》
  释义:人心危险难安,道心却微妙难明。惟有精心体察,专心守住,才能坚持一条不偏不倚的正确路线。
  其实这句话释义很多,见仁见智。

乡村如此多娇
伙夫
周平本是一个平凡小村医,可是村里的俊寡妇,总喜欢上门找他治病…… 水兰溪:“周平,今晚上来嫂子家给嫂子治一治吧?” 周平:“兰溪嫂子,快让我歇一歇吧,这个星期都八回了!”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0:57:05

第四十四章 贪墨成风
  到了晚上,卢济舟换了一身新衣衫,何集派了轿子来接他。
  裴衡光望着远去的车马问道:“公主,需不需要我跟着?”
  薛棠沉思片刻,收回了视线,“不用。”
  那辆轿子没有窗子,显然是不想让卢济舟知道路径,这一路上保不准有高手在暗中盯着。况且,卢济舟并非普通百姓,又管着一方病坊,何集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害他。
  薛棠打算趁着夜阑人静,再亲自探探荣泽县的情况。她不经意地一瞥,发现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有两个身影交缠在了一起。
  夜色昏暗,她看不真切,只能看到是一对男女在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男人看起来如狼似虎,女人看起来没什么动作,甚至频频后退。
  若说野合,未免也太蹊跷了?
  薛棠生疑,悄悄走近探看,惊奇地发现那女人竟是那个唱童谣的疯女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想要将手伸进她的衣襟里,不过被她死死按住。
  “让我摸摸,摸摸就给糖豆吃。”
  “不要不要!先给糖豆!”
  “住手!”薛棠喊了一嗓子。
  裴衡光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拽起老头,将他按在地上。
  “糖豆……要糖豆……”疯女人傻笑了几声。
  那个被裴衡光按住的老头已经脱了一半的裤子,差点就要得手了。
  薛棠心中生忿,冷声道:“杀了他。”
  裴衡光一剑抹了对方的脖子,没有半点迟疑。那老头双目瞪大,一头栽到地上,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疯女人从薛棠的背后探出头来看,薛棠侧首一瞥,只见她冷笑了下,不像疯傻,薛棠再仔细看去,她又是一副痴呆模样。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薛棠的心头不由得生出戒备。
  裴衡光去处理尸体了,薛棠思忖片刻,带她回了病坊,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见四下无人,她凑近悄声道:“姐姐,我见你第一眼就认出来你是女子了。”说着,她指了指她的喉咙,“这里没有小疙瘩。”
  薛棠警觉皱眉,“你没有疯?”
  疯女人摊了摊手,“为了保命喽!”
  她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一双眸子明亮有神,透着灵气,看起来是个聪慧的女子,而且,没有恶意。这样的世道下,她一个小女孩独自生存,实属不易,薛棠心里的戒备消退了许多。
  疯女人慧黠一笑,“如果不是刻意扮丑,真是挡不住姐姐的一身贵气。”
  她是个女人,还有功夫那么厉害的手下听她的命令,身份必定不一般,况且还能在病坊潜伏,想来也与卢大夫通了气。
  疯女人更加好奇了,“所以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已经被她看破,她也不再隐瞒了,直言道:“绾阳公主,薛棠。”
  “公主?”疯女人心头一震,满目惊喜,“你、你就是救了沈姐姐的那位公主!”
  薛棠怔了怔,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骊珠?”
  疯女人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是沈姐姐!她救过我的命,功夫特别厉害!”
  两人热络了起来,疯女人向薛棠叙述了自己的经历。她名叫孟春,年十二,曾是醉红苑里服侍花魁的丫头,花魁李仙心待她极好,亲如姐妹。李仙心才貌出众,艳绝嘉州,引得无数男人竞相追捧,为醉红苑挣了不少银子,不过身处娼门,就算当上了花魁,日子也不好过,逃不过接客卖身,县令何集就是她的常客。
  “有一日服侍完何集后,仙心姐姐很慌张,说了句要出大乱子!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不告诉我,后来不接客时,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诗。”
  “写诗?”薛棠疑惑。
  “仙心姐姐还跟我说,如果有一天她出了意外,要我一定要把她的诗都烧掉,不留痕迹。可不管我怎么问她,她都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她真的出了意外……”孟春哽咽住了。
  见她伤心落泪,薛棠压下诸多疑问,温柔地抱住她,静静地听她倾诉。
  “我不忍心烧掉仙心姐姐的诗,就偷偷留了下来,还有她的其他遗物,我也都好好地保留着,可没想到赶上何集来醉红苑搜查,他见我手里有仙心姐姐的东西,就要杀我……我拼命地逃,可还是被两个官差追了上来,那两个官差没有直接杀我,而是奸污了我。”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得十分淡定,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薛棠心头酸涩,将她拥得更紧了。
  “没事的公主姐姐。”孟春淡然笑笑,继续道:“我被他们折磨了整整一夜,到了早上,他们以为我死了,就走了。我本想着投河自尽,一了百了,是沈姐姐救了我。沈姐姐劝了我很久,还把那两个官差抓了回来,绑到树上,让我亲手杀了他们。”
  她只有十二岁,没杀过生,原以为自己会下不去手,甚至想到了拿刀自尽。可当她把刀子捅向仇人身体的一刹那,她顿悟了,尤其是看到对方脸上惊恐痛苦的模样,痛快极了。
  明明她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死的人不该是她。
  见她没有困在失贞的陷阱中,薛棠感到欣慰,“你杀了他们?”
  孟春抬起头,神秘一笑,“我不止杀了他们,还把他们下面的脏东西砍下来剁碎,然后……还给他们了。”
  稚嫩的一张脸,眼神却是森冷无比,令人望而生畏。
  薛棠顺着她的话问:“怎么还的?”
  孟春的神色微微和缓,流露出孩童般的俏皮,“这要感谢沈姐姐,沈姐姐把那团脏东西丢进了衙门的厨房里,和做丸子的肉糜混在一起……听沈姐姐说,他们吃的时候可香了,然后晚上就都窜稀了,闹病了好些天。”
  孟春忍不住笑了起来,薛棠也跟着笑了笑,骊珠的手段着实出人意料,不过很是解气。
  “只可惜何集那个狗官没有吃到。”孟春叹了一声,“沈姐姐想要杀了那狗官,可他身旁的高手太多,又没有机会下手,只好作罢。后来她就去了别的地方行侠仗义,走的时候想带着我一起,不过我想留下来为仙心姐姐报仇,就没有跟她走,一直装疯寻找机会,到了现在。看来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让我碰到了公主姐姐……”
  薛棠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一定会让他得到报应,为李仙心报仇,为被他害死的无辜百姓报仇,一定会的!”
  “公主姐姐,我相信你!”她回握住她的手,又道:“贞洁不过是男人嘴里的一套说辞,哪有活着重要?公主姐姐,我想活着……我要活着!”
  她的声音哽咽,眼神却十分坚定,透着一种顽强的狠劲。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前途不可限量。”薛棠鼓励道。
  听到那句前途不可限量,孟春的眼眸闪着光,“真的吗?”
  薛棠温柔颔首,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孟春顿觉心中充满力量,她扬起一抹明亮的笑,“等那狗官伏法,我想去找沈姐姐,跟她学功夫。既可以保护自己,又可以行侠仗义,除魔卫道!那时,我也可以救她们出来了!”
  薛棠一怔,“她们?”
  * 卢济舟坐着何集家的轿子来到一个窄巷前,那窄巷漆黑一团,了不可见。
  小厮提灯引路,卢济舟隐隐听到了丝竹乐声,再往前行,闷沉的哄笑声从深处传来。
  “到了,您进去吧。”小厮道。
  昏暗的光线中,一张紧闭的大门映入眼中,卢济舟心境沉重,已经很久没有参与官场上的应酬交际了,他向来是厌恶这些的。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竟别有天地。
  两个仙娥打扮的侍女为他引路,衣纱飘飘,手中的灯笼轻轻摇曳。绕过曲折长廊,尽头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屋宇,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欢歌笑语从敞开的轩窗溢出。
  侍女打开门,兰麝馨香扑面而来。
  急管繁弦,酣歌醉舞,飞旋的金缕衣裙熠熠生辉,闪耀夺目。案上摆着象箸玉杯,肉山酒海,丰盛奢靡。众人偎香倚玉,纵情酒色,快活赛神仙,宫廷夜宴也不过如此。
  卢济舟不禁看呆了,想不到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荣泽县,竟藏着这样的一个地方,仿若飞升富贵幻境。
  眼前的饕鬄盛宴奢靡至极,而外面的百姓却还在艰难求生,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应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卢济舟沉沉叹息,在一众酒色之徒中瞥见了一个眼熟的官吏,是录事参军白峰,曾因别籍异财被冯鉴青弹劾贬官,对冯鉴青一直心存怨恨。
  冯鉴青是出了名的清官谏臣,常常上书参劾,得罪了许多人。他若没有背景,无权无势,下场比文疏林还要惨,可他背后有世族撑腰,皇帝也一直拿这股势力来制衡朝堂,难以对付。
  卢济舟睹着知微,收回了视线。
  蒙着眼罩的何集与几个舞女嬉戏着,他身上的衣衫散乱,露出一圈白腻松垮的赘肉,在光照下起伏颤动,仿佛流着油。卢济舟微微侧目,暗叹幸好晚上没有吃饭!
  那几个舞女轻盈灵巧,何集怎么也抓不到,眼见着要碰到一个舞女的长袖,女人一个旋身躲开,何集直接扑到了卢济舟的身上,“小美人抓住你了!”
  说着,那双肥腻的手乱摸起来,可触感一点也不柔软,也没有半分脂粉气,反倒带着一种淡淡的药草香。
  “怎么变高了……”何集扯下眼罩。
  卢济舟心生嫌恶,但面上仍是带笑,“何大人,是我。”
  “倒也确实是个美人。”一个肥胖的男人调侃道。
  众人大笑,带着几分嘲讽与轻蔑,皆不待见他。卢济舟并不意外,毕竟他与冯鉴青交好,而这里当官的人大多与冯鉴青不和。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
番茄第一帅哥
舔一个女神,你就是舔苟。舔一百个女神,一百个女神就是你的舔苟。陈远,觉醒终极舔苟系统,获得舔苟金九千万亿。一条终极舔王的故事,由此展开·····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0:59:52

第四十五章 权势压人
  “卢大夫来了。”何集笑眯眯道。
  卢济舟恭敬施礼,席间一个男人搂着两位舞女,调笑道:“方才我们玩游戏,被何大人抓到的美人就要脱光衣服跳舞,没想到何大人抓到的是卢大夫这个美人!”
  白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规矩不能破,卢大夫不会玩不起吧?”
  众人顺势起哄,摆明了要他出丑,看他的笑话。
  何集一言不发,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卢济舟,只见他云淡风轻地一笑,从容地端起桌上的酒杯:“是卢某打扰了何大人的兴致,先自罚三杯。”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紧接着第二杯、第三杯,神色不变,优游自若。
  何集满意颔首。
  初来乍到,又遭人排挤,地位与陪酒的乐人没有区别,卢济舟心知肚明,他放下空酒杯,视线落在前方的编钟上,微笑道:“卢某对舞蹈一窍不通,怕是不堪入目,待卢某回去练练再来献丑,今晚为各位击钟助兴,可好?”
  “这……”
  白峰正想要拆他的台,何集猛地一拍手,“好!有卢大夫助兴,本官今日更开心了!”
  众人不再挖苦,附和搭腔。
  卢济舟心里生疑,在场的官吏最高有五品,可他们都看何集的脸色行事,何集不过是个七品县令,怎会有如此大的权势?
  他暂且压下疑惑,拿起木槌,闲舒地坐在钟架前轻敲起来,悠扬的乐声飘然而出。他的仪态端方,清贵雅正,气质卓绝,仿若不是置身在钟鸣鼎食,纸醉金迷的夜宴上,而是身处清风竹林间,逸韵高致。
  何集细细打量着他,暗叹不愧是冯鉴青的挚友,这气质,实在太相似了!不过,他要比冯鉴青多几分圆滑世故。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世上能有几个冯鉴青?他最喜欢看清正的君子折了一身傲骨,被铜臭腐化,被世俗濡染,沦为道貌岸然的势利小人,泯然众人矣。
  何集玩味笑了笑,心里自有盘算。
  几个官吏见卢济舟这样的正人君子都被何集收买了,来了这里,故意把话题往冯鉴青的身上扯,以此羞辱他。
  卢济舟仍悠悠地敲着编钟,置若罔闻。
  几个官吏自讨没趣,也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转而和众人闲聊起了公主。
  “听说当年绾阳公主是想嫁给冯鉴青,还为此求过皇上,不过皇上没同意。”
  巡察使孙子成嗤了声,“外戚不得干政,皇上怎么可能同意?”
  “要是这门亲事真成了,那该多好!”白峰幽怨地饮下杯酒。
  做了驸马相当于是断送了仕途,没有冯鉴青这个绊脚石挡着,他们的日子可比现在风光!
  “听说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很差,至今都没有孩子呢!”一个官吏道。
  对面的官吏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不好?绾阳公主为了救沈家女儿,大闹了宣政殿,现在还软禁着呢!”
  “可我觉得公主怕不是有其他心思……”主簿李信君皱眉道。
  那可是宣政殿,她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后宅待着,竟敢踏足男人的领地?而且还敢在朝堂上和群臣争辩,简直是居心叵测。
  何集不以为意,“一个被宠坏的小姑娘罢了,成不了气候!”
  就算贵为公主,也只是个女人,无权无势,掀不起来风浪。
  他继续和旁边的舞女饮酒茹荤,寻欢作乐,对于男人而言,这可快活极了!
  白峰啧啧叹道:“当驸马可真憋屈!既不能纳妾,又不能逛窑子,老婆还是个活祖宗,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呢!”
  “有人不觉得憋屈,冯鉴青可是至今未娶呀!”孙子成道。
  卢济舟闻言微微恍惚,眼前不禁浮现出风雪中那抹颓唐的青色身影,心绪复杂。
  白峰忽然望了过来,别有深意地问:“听说冯大人与绾阳公主曾有过一段情,卢大夫与冯大人交情深厚,可知此事?”
  执槌的手一顿,余音微颤,久久不散。
  “卢某不知。”他扯出一抹笑。
  深远悠扬的钟声续上了。
  白峰本想着从他这儿套出些话来,孙明德捧个酒坛子突然出现了,摇摇晃晃,满脸酡红,显然是喝多了。
  “瞧你们那怂样!公主怎么了?不还是个婆娘吗!爷要是当了驸马,非得把公主治得服服帖帖!白天给爷端茶倒水,晚上给爷洗脚捏背,要敢拦着爷风流快活,打得她满地找牙!打得她……啊!”
  孙明德一个没站稳栽倒在地上,门牙直接磕到了桌角上,满嘴是血。
  尽管酒水麻痹了大部分痛感,但仍能感受到创痛。
  “疼疼……疼……”他含糊不清地呻吟着。
  众人连忙围了上去查看情况。
  “孙老弟你还好吗?”
  “快去找大夫!”
  “这不是有现成的大夫吗!”一个官吏指向卢济舟。
  这时,卢济舟才放下木槌,过去看孙明德的伤势,发现他的一颗门牙折了,另一颗门牙也松动了。
  孙明德仗着与何集官商相护,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前两日还害死了周家全家,如今又对公主出言不逊。这样的人,他根本不想管其死活,哪怕违背了医者仁心的道义。
  “看来只能拔了。”
  “啊?”
  不等孙明德反应,卢济舟随手拿起一支金箸,又快又狠地翘掉那颗松动的门牙。
  “啊!”一声惨叫响起,一颗血淋淋的牙崩到了地上。
  孙明德本就喝得烂醉,又经历了这一番折腾,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他一个魁梧大汉得需要三四个人一起搀扶才能起得来,何集连忙派人抬他回家了。
  卢济舟看了看手上的血,笑着叹了声,这回算是和孙明德结下梁子了,以后怕是难以安生了,不过也值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关关难过关关过。
  他出去洗手清洁,待他回来时,忽地发现何集和李信君站在门外,李信君左右张望,他立刻退回转角处。
  见四下无人,李信君担忧问:“何大人,还没找到韩元忠的小妾吗?是不是跑到别的地方了?”
  何集擦了擦嘴巴上吃完肥肉残留的油渍,慢悠悠道:“她一个女人,还大个肚子,再跑能跑到哪里去?我安排手下的人去找了。”
  “想不到韩元忠留了一手,我怕……”李信君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何集拍拍他的肩,顺便在他的衣衫上抹了抹手,呵呵一笑,“怕什么,天塌了还有高个的顶着。况且,天不会塌,咱们的好日子快到了!”
  李信君勉强一笑,回了屋里。
  留了一手?卢济舟如堕云雾。在他思忖时,巡察使孙子成走了出来,和何集说着耳语。
  两人忽地笑了起来。
  “咱们呀都是国家养着的,国库要是虚了,咱们可就惨喽!”何集道。
  卢济舟听出了一语双关,无奈叹息。
  “还好咱们早做了打算,管他国库虚不虚呢?”
  两人同时失笑,一起回去了,卢济舟全都记了下来。
  酒过三巡,夜色浓重,一些官吏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姑娘离开了。
  何集见卢济舟拒绝了服侍的舞女,不禁上前问:“这里的姑娘没有你看中的吗?”
  君子慎独,洁身自好,卢家的家风与他的教养是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只得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其实……”他附耳悄声道,“我不好女色。”
  何集扬眉,了然于心。
  卢济舟没有婚娶,身旁也没个女人伺候,甚至连青楼楚馆都不曾踏入一步,始终孑然一身,他向来不信这世上有柳下惠,之前还为此纳闷过,现在明白其中缘由了。不过他也没有太意外,喜好男色并不稀奇。
  “这次没有安排,待下次的。”他深意笑了笑。

好色小姨
孤寂之狼
“小姨,我要……”“乖乖,我来了……”当你有一个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寂寞难耐的小姨时,你会怎么做?当这个爱你到骨子里的小姨不断的为你勾搭各种美女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从萝莉,到御姐,到少妇,小姨的命令统统拿下……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1:04:25

第四十六章 救命稻草
  卢济舟回应了一个笑容,心里却有些沉重。
  何集费心思拉拢他,想来是与他们对付冯鉴青有关,他与冯鉴青是多年好友,冯鉴青很信任他。
  何集坦然道:“本官喜欢用平庸的人,忠诚比能力更重要,他们只要听话就可以了,这就是本官的用人之道。但是卢大夫,你不同,本官想和你做朋友,我们是平等的。”
  说罢,拍了拍他的肩,又道:“有本官在,孙明德不敢找你的麻烦,你救了他,他还会报答你,对你感恩戴德。”
  卢济舟一抬眸,对上他诡秘的笑眼。
  “卢大夫,荣泽县太小,你留在这里实在是屈才。”
  “请何大人指教。”卢济舟朝他深揖。
  何集没有言明,视线落在身侧跪在地上的舞女们,其中一个舞女高举着双手,手中捧着何集最为珍视的不倒翁。
  他拿起不倒翁,一边悠哉地把玩着,一边道:“城东有几间空铺子,虽然不大,但位置很好,卢大夫找个时间看看,要是喜欢,本官送你了。”
  以卢济舟的家世背景,自是不缺这点财产,何集心知肚明。在他看来,卢济舟是想要名,而非利,不然也不会放弃富贵来这里受穷吃苦。想要拿捏住他,就要从名声入手。
  他若有意投诚,自然是要接受这些铺子,倘若有一日他背叛了,这几间铺子就是他受贿的污点,他济世良医的君子形象也将彻底崩塌,甚至波及整个卢家。
  卢济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动声色。
  何集笑了笑,眼神闪过得意之色,“卢大夫,你是个聪明人,回去慢慢考虑吧。”
  他搂着舞女离开了。
  卢济舟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舞女们,“快起来吧,地上凉,小心受寒。”
  她们怯惧地摇摇头,“没有何大人的命令,我们不敢起来。”
  卢济舟眉头一皱,“你们要这样一直跪着吗?”
  几个舞女相视无言,她们与装设屋舍的金银玉器没什么区别,只是个供人赏玩的饰物罢了。
  “等到天亮,我们才能离开。”一个舞女幽叹道。
  卢济舟无奈叹息,这世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纵然他有治病的能力,也救不了世,不过这一切并非是死局……
  他的脑海不禁浮现出公主坚韧挺拔的身影。
  * 薛棠跟着孟春悄悄地来到了醉红苑。
  待孟春安排好后,薛棠在她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隐蔽的屋子里,几个打扮艳丽的女人映入眼中,她们是醉红苑的妓女,见薛棠来了,立刻上前跪拜。就在此时,一个女人突然抱住了她的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哭嚎,“公主救救我!我不想再接客了!”
  “香玉,别吓到公主!”一个女子喝止道。
  “妙真姐……”女人泣不成声。
  徐妙真无奈叹息。薛棠柔声道:“快起来,现在情况特殊,你们不需要跪我。”
  孟春连忙扶起了那个叫香玉的女人,“你这才小产过,身子还没恢复好呢!”
  薛棠心头一颤,看着眼前瘦弱憔悴的女人,心里难受极了。
  白香玉抽噎着起身,孟春曾同她们讲了沈骊珠行侠仗义的诸多事迹,虽然有夸大的成份,譬如飞檐走壁跳悬崖,一剑斩杀数千人,但她们仍期盼着有这样的一位女侠来拯救她们,帮她们脱离娼门。
  沈骊珠已是豪杰,能救沈骊珠的女人更厉害,况且公主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是整个南盛最尊贵的女人,白香玉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薛棠理解她们的心情,无力感涌了上来,如今只能循序渐进,死去的李仙心是破局的一条线索。薛棠安抚好她们的情绪,话题的重点落在了李仙心的身上。
  何集每次举办私宴,都会从醉红苑挑选一些漂亮的妓女去他的私宅服侍。
  “有一日何集来了,说要仙心好好准备,晚上去他的私宅服侍一位大官。那日我偷听到何集和老板谈话,那个大官好像姓孙,是从京城来的。”徐妙真叙述道。
  白香玉啜泣道:“仙心姐就去了,可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回来就是一具尸体了……”
  几个女人抽抽搭搭。
  孟春哽咽,“那狗官说仙心姐姐是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可被淹死的人的身上怎么会有血迹?分明是那狗官杀害了仙心姐姐……”
  说罢,她拿出一个大盒子,打开给薛棠看,“仙心姐姐的东西全都被何集销毁了,只剩下这个了。”
  盒子里面是许多折迭起来的纸,透着墨迹。
  “这些是……她写的诗?”薛棠问。
  孟春抹掉眼泪,点点头,“仙心姐姐很宝贵这些诗,处理遗物时,我先把这些诗藏了起来,再去整理的别的。所以这些诗就躲过了何集的搜查,没有被他们销毁。当时仙心姐姐写诗的状态很奇怪,好像很着急似的,再加上她之前说要出什么大乱子,我觉得这些诗可能隐藏着什么,甚至和仙心姐姐的死有关。”
  如果是何集杀害了李仙心,极有可能是李仙心知道了什么,被他灭口了,何集怕泄露了什么,就销毁了李仙心的所有遗物。
  薛棠推测了一番,拆开一张纸,这是一首写秋景的词,没什么特别。
  薛棠继续拆开下一首,几个女人也上前帮忙。全部拆开后,薛棠粗略地估计了下,大概有一百多首,都是写景咏物的诗词,看不出异样,可徐妙真却愣住了。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薛棠问:“怎么了?”
  “那次我见仙心闷在房里写诗,觉得太无趣,就过去与她闲聊了几句……”
  徐妙真回忆起与李仙心的闲谈,那时的她以为李仙心是写些忧国忧民的诗词。
  李仙心是这样的人,还曾把辛辛苦苦挣的银子拿出来救济灾民,可有些灾民根本不记她的好,一边吃着她买的干粮,一边嫌弃她的钱脏,破口大骂。
  徐妙真无奈摇首,“人家都说咱们是唱后庭花的商女,就算你真有心思忧国忧民,也改变不了他们的说辞,没准还会说你假清高哩!”
  李仙心语重心长道:“不能因为他们的说辞就不去做。”
  徐妙真眉头一蹙,“你要做什么?”
  难不成继续拿银子喂那群白眼狼?她是这样想的,没有留意到李仙心神色微慌。
  “我的意思是……要做个好人。”李仙心解释道。
  徐妙真笑了,带着几分苦涩,“这世道我看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你看淇安县的那位许县令不就是个例子吗!听说他是一点油水也不捞,一个县令,穷得铃铛响,平日穿的衣服都是带补丁的,再看看咱们的何县令……”徐妙真幽幽叹了声,“他家的狗都比许县令的日子过得好!”
  李仙心也叹了声,目光悲凉。
  徐妙真又道:“可清官又怎样?除了个好名声,什么都没有,两手空空,到死了也没攒下什么钱财,只留下了一封血书,还不见了,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没有不见。”李仙心突然道了句。
  “啊?”徐妙真怔住了。
  “没什么,我回去了。”李仙心匆匆离去。
  徐妙真越回想,越觉得李仙心的言行举止奇怪,可当时她没在意,只当李仙心是写诗写得精神恍惚了。
  她眼眶发酸,别过头抹了下,要是早发现李仙心的反常,或许她不会死……虽然与她竞争过花魁,心里也曾嫉妒过她,但后来想想,都是身陷娼门的苦命人,就算当上了这花魁又怎样?也逃不出以色事人,卖身卖笑的命运。
  薛棠轻轻搭上徐妙真的肩,心头酸涩,想要改变现状的心情愈发强烈。
  她听陈商说过,许怀昌在自尽前留下了一封血书,但内容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难道李仙心的诗词和许怀昌的血书有关联?
  薛棠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凡人修仙传
忘语
修仙觅长生,热血任逍遥,踏莲曳波涤剑骨,凭虚御风塑圣魂! ...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1:13:35

第四十七章 月明星稀
  回到病坊已是后半夜了,月明星稀,寂静无声,恰巧此时卢济舟也回来了。裴衡光在屋外守着,卢济舟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薛棠仔细地听着,眉头紧锁,想不到陷害文疏林的孙子成也在这里,一个猜想跳了出来——李仙心要服侍的那位孙大人极有可能是孙子成。
  薛棠心生不忿,如此破败的荣泽县,竟暗中聚集了这么多的贪官污吏,真是从上到下都烂透了,蛇鼠一窝!不过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何集大过官职的权势。
  一个七品县令,这么大的权势是怎么得来的?
  靠民心?可这里的百姓都很憎恶他……难道是靠贪污贿赂?不得不说,他笼络人心的确有手段,可仅仅如此吗?
  薛棠思绪混乱,这是她最想破解的一个问题,出于私心更多。
  以前她也曾随皇帝出过宫,不过是游玩性质,只能看到些表面的、被粉饰过的事物。再深入的事物,便没有机会见识了,政事、社稷、官场,这些只属于男人,与女人无关。小时候她偷偷读过些只有男人才能看的书,才有一些浅薄的认知。
  嘉州这一趟,她真正接触到后宫之外的天地,了解了社稷民生,增长了许多见识。现在她想要深入了解那些只有男人才有资格懂的事,那些男人不让女人干涉参与的事。
  之前她是为了救人救己,心里有怨、有恨、更有不甘,这些情绪驱使着她一往直前,无畏无惧,至于追逐权力,她还在探索中,尚不能寻找清晰的出路,可若破了眼下的这个局,或许能拨云见日,看清方向。
  一个女人想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如同空中楼阁,不着边际,但现在,她要立起柱子,支撑起楼阁,让脚下的路变实。
  心脏咚咚跳动,强烈而又急促,她隐隐感觉自己离权力的中心近了一步。
  “听说许怀昌在自尽前留下了一封血书,可有此事?”她稳住情绪问道。
  “这血书至今是个谜,可能是谣言,子虚乌有,也有可能是被人销毁了。”卢济舟凝重道。
  薛棠陷入沉思。
  许怀昌的血书极有可能是被人销毁了,而李仙心知道内情,藏在了诗里。可那些诗平平无奇,其中究竟有怎样的联系?
  那些没有落实到灾情上的赈银去了哪里?被他们贪去享乐了吗?
  韩元忠留下什么?他们又在密谋什么……
  一团团疑云压了过来,错综复杂,薛棠可以断定的是这一切远不止贪污赈银这么简单,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这阴谋与何集大过官职的权势紧密相连。
  现在茫无头绪,疲惫感一下子涌了上来,薛棠心力交瘁。越想尽快破局,思绪越乱,头昏脑涨。
  见她疲乏不堪,卢济舟满目担忧,默默来到她的身后,为她按摩头部。他本就是行医之人,精通经络穴位,手法娴熟,经他一按,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了,身心舒缓,没那么难受了。
  “现在感觉如何?”他轻轻问道。
  “很舒服。”薛棠回道。
  卢济舟放心了些,温声劝道:“公主,已经很晚了,身体重要,欲速则不达。以公主现在的状态,再想下去只会徒增烦恼,不妨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日再想。”
  薛棠颔首,现在的她的确是乏力了。
  卢济舟起身要走,她忽地叫住了他,“卢大夫。”
  他转过身,“怎么了公主?”
  薛棠疲倦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他们为难你了吧?”
  何集老奸巨猾,那群贪官污吏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使没有参与,她也能想象得到他的处境。
  卢济舟怔了下,随即温雅笑了笑,“其实也还好,公主放心。”
  虽然不喜官场上的交际应酬,但尚能应付。
  薛棠叹息了声,坚定道:“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今日你所受的屈辱,来日我必定帮你讨回来。”
  卢济舟感慨万千,他清楚她需要的是激励,索性坦然道:“那我静候佳音了。”
  薛棠舒展了眉头,心境开朗。
  卢济舟打开房门,望了望天,回身看向她,“月明星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两人相视一笑,薛棠自然流露的笑意温柔而又明亮。
  站在门外的裴衡光不由得恍惚了,自打进入嘉州境内,就很少见公主笑了,但卢大夫总能让公主开心起来。
  公主心情愉悦,他也感到开心,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几分淆乱,几分自卑。
  屋子里的烛光灭了,万籁俱寂。
  卢济舟担心薛棠忧思过度,难以入眠,打算煎份安神的汤药,有备无患。
  “卢大夫不休息吗?”裴衡光问道。
  “煮点安……醒酒汤。”卢济舟微笑补充了句,“晚上吃了些酒,喝点醒酒汤,免得宿醉伤身。”
  他紧接着问:“裴将军有事吗?”
  裴衡光欲说还休,卢济舟没有追问,而是不疾不徐地架起了药锅,倒入了水,点燃了炉火。
  直到水面冒泡,裴衡光才开口道:“公主近日劳顿,身体还好吗?”
  卢济舟见他反常,没有直言回应,“看来裴将军很关心公主。”
  裴衡光飘忽的目光移向一旁,解释道:“我只是希望公主开心。”
  卢济舟会心一笑,打趣道:“裴将军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像得了面瘫,让人看了只想扎两针,公主怎会开心?她是公主,不是你的下属。”
  裴衡光豁然省悟,他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多笑笑,对身心也有益处。”卢济舟悠悠道。
  裴衡光听进去了他的话,可他现在笑不出来,只能僵硬地拉扯着嘴角,硬生生地挤出一抹笑,面部肌肉隐隐发酸。
  卢济舟忍俊不禁,“裴将军,你怎么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裴衡光立即板起了脸,别过头,掩盖窘色。
  “将军还是做自己吧。”卢济舟感叹道,“其实让公主开心也不难。”
  裴衡光抬眼看向他。
  卢济舟正色道:“尽力助她达成所愿,她自会开心。”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裴衡光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心里竟有些不舒服,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情绪复杂。
  “卢大夫,你……”裴衡光欲言又止。
  卢济舟心头微颤,意会了他未完的话,心里算不上坦荡。
  药锅中的水翻滚沸腾,似乎烧开了许久,卢济舟恍然反应过来,添了一瓢水止沸。
  月光清冷,他默默伫立着,雅正的背影透着几分萧索。
  裴衡光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见他微微抬头,又缓缓垂首,淡淡笑了:“尽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

你都1000级了,外面最高30级
易枫洛兰雪
易枫穿越到修炼世界,可惜只能当个凡人,无奈只能开个小武馆维持生活,偶尔打打铁,当个“一代宗师”混日子。直到有一天,小武馆变得热闹。几个仙风道骨的老头为易枫厨房里的菜刀争的面红耳赤……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1:17:55

第四十八章 吉凶未卜
  晨光熹微,薄雾渐散。
  尖厉的呼救声响起,薛棠从睡梦中惊醒,她打开窗看去,不知哪位可怜人危重,无力回天,亲人嚎啕大哭起来,这在病坊已是寻常事,周围百姓见惯不惊。
  寒风侵肌,透骨冰冷,薛棠无奈叹息。
  守在外面的裴衡光见她醒了,为她打来盆热水,待她盥漱后,又将晨炊送进来。
  一碗稀粥,两个野菜饼,虽然粗淡,但远胜过之前的稀汤寡水。
  这是县令何集的赈恤,不过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想拉拢卢济舟,卢济舟又有“上钩”之意,这才给病坊送了许多钱物,还扩大了地界。
  薛棠没有胃口吃饭,放到一旁。她打开包袱里的盒子,拆开孟春交给她的李仙心的诗词,继续研究起来。
  自从来到荣泽县后,她每日劳心焦思,食不暇饱,身体消瘦许多,纵然有汤药调理,气色也仍是欠佳。裴衡光望向她的眼神满是担忧,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欲言又止,关好门离开。
  “娘,太苦了……”
  “不喝药身体怎么能好呢?”
  母亲吹了吹碗里的汤药,喂给孩子喝,可孩子怎么也喝不下去,拧眉躲闪。母亲没办法,强行往孩子嘴里灌,心疼得直掉眼泪:“忍一忍,喝了药就好了。”
  汤药灌喉只让人作呕,孩子全吐出来了,“娘,太难受了……我想吃口橘饼缓缓……”
  母亲抹了把泪,现在正闹灾,上哪去弄橘饼?况且即使城东有卖的,也没有钱买。
  母亲只得安慰:“等你身体好了,咱回老家去,娘给你做。”
  裴衡光正巧经过,看在眼里。
  热气散去,碗壁透凉,汤药几乎一点没动。
  母亲叹了声,起身去热药。待她回来时,孩子手里拿着一包橘饼。
  “这是谁给你的?”母亲诧异。
  “一位好心的姐姐给我买的。”孩子吃得开心,不适感轻了许多。
  病坊里皆是穷苦灾民,谁都不像“好心姐姐”,母亲的心里既感激,又疑惑。
  “姐姐长什么样子?咱们要感谢人家。”
  孩子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是给她橘饼的男人说的。
  一道身影从窗外移过,这在人来人往的病坊里毫不起眼。
  倘若公主看到此情此景,也会心生怜悯,出手相助,这是身为臣下应该为公主去做的事。裴衡光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对公主心悦诚服,愿意为她尽忠效命,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他相信公主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可以拯救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黎民百姓,他想尽力助她达成所愿,同时,他也希望她身体安康。
  “公主……”
  裴衡光欲言又止,关心的话语没有吐露出来,怕自己言辞拙笨,让公主难为情,又担心公主认为自己阿谀奉承,曲意逢迎。
  他喉结滑动了下,将蜜饯轻轻放到桌上,不再开口。公主没有胃口吃饭时,喜欢吃樱桃煎开胃,可现在情况特殊,他只能买些蜜饯果子回来。
  鲜红饱满的果子推进视线里,薛棠顿觉唇舌生津,拿起一颗品尝,酸甜交织,回味无穷,有了进食的胃口。
  她微微一笑:“多谢。”
  裴衡光看上去仍和从前一样冷峻,肃容寡言,可目光却和善许多,如同冬日拂煦的阳光。
  “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他转身为她收拾床铺,薛棠藏好李仙心的诗,开始吃热好的稀粥。
  近日来一直都是裴衡光伺候她的起居饮食,体贴入微,薛棠习惯了他的照料,也不由得心生感慨——从前的他负责宫中以及京城日夜的巡察警戒,还曾看守过她,威风凛凛,风光无限。那时,她从未预料到如同敌人的他,有朝一日会心甘情愿追随她,做她的仆役随从。
  浓郁清凉的香气扑鼻,令人神清气爽,裴衡光正烧着艾草熏屋子。
  病坊环境特殊,人多眼杂,卢济舟安排薛棠住进后院的殓房旁,这里本是临时存放尸体的地方,鲜少有人打扰,还方便离开,来去自由。只是挨着殓房,即使天气寒冷,空气也泛着尸臭,还有虫蛇鼠蚁乱窜。
  若换作以前的薛棠,无法想象如此恶劣的环境竟还能住人,可经历了荣泽县这一遭,她的认知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比起流落在外的灾民,有个容身之处已是幸事。
  不过,如此便是幸事,是执政者的失败,她更想要改变世道。
  李仙心的诗词一无所获,失踪赈银的去向毫无头绪,眼下她只能换条线索调查。
  韩元忠在死前留下东西,被他怀有身孕的妾侍带走,如果能找到她,或许能解开许多疑团。
  “现在去找韩元忠的妾侍,她既然大着肚子,体征明显,那么怀胎至少超过六个月,甚至可能快临盆了。”薛棠分析道,“她的行动不会太快,我们一定要抢在何集前面找到她。”
  裴衡光凝重道:“这样的一个人不会太难找,何集既然没有找到她,会不会不在荣泽县?”
  薛棠心里打鼓,体征如此明显的人一直没有被何集找到,未必是好事。她一个孕妇在哀鸿遍野、饿殍载道的环境里逃亡,且不说是否在荣泽县,连生死都是未知的。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韩元忠把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她,那么这位女子必定才智过人,有勇有谋,能躲得过何集的抓捕也合情合理。
  裴衡光又道:“或许逃到荒无人烟的山野里?”
  薛棠思忖道:“荒山野岭虽然有利于躲藏,但不利于生产,也不利于产后恢复,倘若她快临盆了,需要稳婆助她生产。先从荣泽县找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话音戛然而止,薛棠想到什么。
  裴衡光立刻问:“怎么了?”
  薛棠豁然笑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艾草的香气提神醒脑,嘈杂的呼救声隐隐传来,裴衡光怔愣片刻,恍然大悟。病坊提供吃住,有大夫,有稳婆,不需要银钱,的确是最适合她避难的地方,可他心中仍有疑惑:“她一个孕妇独自来到病坊,惹人注目,何集肯定会发现她的。”
  薛棠回答道:“倘若她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呢?乔装打扮不止我们会用。”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是那个拿木枝写字,认真好学的小女孩,那女孩的母亲便是一位即将临盆的孕妇。
  她的心跳倏地猛快,拿起桌上没吃的饼,立马去找。
  病坊角落空空如也,地上残留几根木枝,以及歪歪扭扭的药名笔画。
  “你在找张二牛的媳妇吗?”旁边一位大婶好奇地问。
  薛棠机敏应对,伪装出热心肠的憨实模样:“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我看她身体太虚了,怕她过不去,这不想让她多吃点。”
  她拿出来饼子,又道:“我饿个一顿两顿没事,她大个肚子不容易,还带着两个孩子。”
  大婶没看出她的伪装,只把她当作普通的落难农妇,不禁感慨叹息:“是呀是呀!她男人死了,留下她带着妯娌的孩子多难呀!帮帮她们也是积德了,我都帮她找好接生婆了,就是不知道她带着孩子去哪了?”
  不好的预感冲上薛棠的心头。
  “公主,确定吗?”裴衡光悄声问。
  那位孕妇是张二牛的媳妇,并非来路不明的女子。
  薛棠颔首,她虽不能下定论,但八九不离十,只有伪造身份才能逃过追捕活下去。
  卢济舟的随从元参负责煎药、送药,他可能清楚那位孕妇的去向,薛棠过去问他。
  “我记得她,安胎药独她一份,我记得很清楚。”
  元参是自己人,知道她和裴衡光的身份,也一直帮两人打掩护。
  “你看到她去哪里了吗?”薛棠问。
  病坊的人太多,元参记不太清:“我记得她昨天白天的时候还在……”
  薛棠追问:“白天什么时候?”
  元参想了想:“好像是那群捕快来之前。”
  薛棠心里一沉。
  “不好,她们有危险!”裴衡光说出她的猜度。
  “什么?”
  两人匆匆离去,留下懵住的元参。

总统夫人,晚上见!
吕涵芷
她被亲人出卖,沦为陌生男人的生子工具。五年后,她褪去青涩,成为名不见经传的插画师。一次漫展,她遇到傲娇萌宝。 “女人,乖乖跟我回家,我就让你抱大腿。一送你绝世好老公,二让你画画技能爆棚。”

棒棒糖 / 发表于: 2025/02/09 11:31:34

第四十九章 按迹循踪
  城西疮痍满目,饿殍枕藉,城东却呈现出一片相反景象,祥和安定,太平无事,街道虽然冷清了些,但无倾颓惨景。
  几名衙役正在酒楼里大快朵颐,不知是偷闲,还是以公职身份鱼肉百姓?
  一个瘦小捕快神秘兮兮地拿出自带的食盒,“这是何县令赏的菜,京城一等一的酒楼也做不出来,今天看捕爷胃口不好,送给捕爷吃。”
  食盒还未打开,诱人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
  “什么什么?”其他捕快等不及地探身抻脖,馋涎欲滴。
  “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子!”为首的周捕快嗤了声,“不就是个填肚子的东西?真丢人!”
  瘦小捕快赔笑:“捕爷您受何大人器重,见多识广,我们这些小喽啰的眼界哪能比得过您呐?”
  何集的作风,衙门当差的人知根知底。他对下属极为苛刻,凡是忤逆他的人,第二天便消失不见了,让人不敢不服。不过他也“奖罚分明”,对于用得上的人,他向来阔绰大方。
  这次他立了功,何集赏了他许多银钱连带这盘菜,作为他上司的周捕快没抢上功,自然不高兴。当然,这也是他想看到的,他不是真心诚意想送给周捕快吃。
  按照何集的规矩,谁立的功多,谁就能当头,何集常对下属说,“你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干!”
  不管被取代的人曾经多卖命,多辛苦,都是白搭,如同过眼云烟。
  瘦小捕快打开食盒,浓郁的焦香扑鼻,众人不禁咂嘴。
  是荤菜,似乎是烤制的鹌鹑,色泽红润,别有风味,一下箸,箸触即烂,令人食欲大发。
  周捕快更感不悦,要送也私下送呀!当着这么多人,他怎么收县令大人赏赐给他的东西?况且,只是一盘菜而已。
  他摆摆手:“我今儿吃撑了,吃不下了,你们用吧。”
  瘦小捕快故作遗憾:“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便给弟兄们尝尝鲜吧!”
  此话一出,几人抢着下箸,朵颐大嚼。
  “这也太好吃了吧!”
  “不愧是何大人赏的菜!”
  “这到底是什么肉?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肉质细嫩,酥香脆鲜,余香满口,味道甚是惊艳,几个衙役赞不绝口,桌上原本美味的大鱼大肉黯然失色,正如他的地位。
  周捕快强忍情绪,不屑一顾:“这叫箸头春,又叫炙活鹌子。”
  “那就是烤鹌鹑呗?”一个捕快好奇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烤鹌鹑。”瘦小捕快倾身悄声道,“这可是宫廷名菜,皇帝吃过的菜!”
  周捕快嗤之以鼻。
  这道菜皇帝吃过不假,在嘉州也不多见,可不代表多高贵,一道西北官府菜罢了!也就在这群没见识的穷小子眼里算是个稀罕玩意。他曾为何集立功时,何集赏赐给他的菜连皇帝都吃不到。
  食盒转眼空了,连碟子都被他们舔得光亮,饿死鬼投胎似的,像极了城西灾民。
  周捕快再也忍不住,抛下句话便离开了,“我想起有点事没办,你们吃吧!”
  今年的寒冬比往年来得早,风往衣衫里灌,冷飕飕的,叫人直打哆嗦。偏僻无人的城墙根,一股水流溅了上去,还冒着气。
  周捕快脸色差到极点。是他先在病坊里看到那人,可当时糊涂,没认出来,不止让人跑了,还被他的手下抢了功。
  满腔怨气没有随着小解泄下去,剑刃已无声无息地抵住他喉咙。他有功夫在身,竟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你、你是谁……有何用意?”声音隐隐发抖。
  裴衡光没有回答,薛棠从树后出来。
  抓人问话虽然冒险,但时间紧迫,生死攸关,不得已而为之。
  她从容应声:“是谁不重要,我只要你告诉我,那个怀孕的女人在哪里?”
  周捕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怀孕的女人?”
  “韩元忠的妾侍。”薛棠的声音倏地冷了,比寒风还要刺骨,“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便杀了你。”
  提到熟悉的名字,周捕快立刻意识到两人不简单,他故作镇定:“你敢?杀了我,县令、县令也会杀了你们为我报仇!”
  “为你报仇?”薛棠笑了,“好啊!那便看看你的县令会不会为你报仇?”
  荣泽县衙的捕快虽然都是一群草包,但当上草包的头也不简单,必定了解何集脾气秉性,他口口声声说何集会为他报仇,可这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剑刃稍稍一动,细微的破皮疼痛在惊恐下放大,周捕快再也装不下去了,全部交代了:“事关重要,何集没有张扬,派了两拨人找她,一拨在明,是我们这群捕快借巡逻机会寻找她下落,还有一拨在暗,是何集精心培养的暗卫,他们个个身手不凡,主要任务就是抓她。关于她的去处我真的不知道,何县令其实没把找到她的希望放在我们身上,我是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
  薛棠厉色诘问:“线索也不知道?”
  周捕快慌忙道:“我的一个手下发现她的行踪,在郊外的十里坡上见过她。”
  怕她不信,他急得语无伦次:“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千真万确啊!我还想着去那里把她抓回来立功。”
  薛棠和裴衡光的视线相碰,旋即了然收回。
  周捕快是何集的人,曾在受风寒时偷偷找卢济舟治疗,那时的卢济舟还没有“加入”何集的队伍,可见他是个惜命的人。
  薛棠毫不犹豫地把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就下意识地吞咽了。
  “你……咳咳……你给我吃的什么?”
  “毒药。”薛棠威胁道,“解药在我手里,倘若你敢说出去,必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死路一条。”
  周捕快顿感肚子不适,吓出冷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棠一笑而过,没有回应。
  “公主,你从哪里弄来的毒药?”裴衡光心里生疑,赶路途中不禁问出来。
  薛棠回道:“不是毒药,是泻药,病坊有很多。”
  周捕快惜命,也并非聪慧机敏之人,想唬住他易如反掌。
  裴衡光道:“如此一来,他便不会泄密了。”
  薛棠神色凝肃,“不止防他泄密,他还有利用价值。”
  或许从他身上可探知解开贪墨疑云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