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首页
流浪汉 / 2025/02/11 08:24 / 1045 / 16
【小说】贞心淫骨绿意简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2/17 02:22:49

(14)(微绿)
  我不敢隐瞒,便附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念蕾倏然抬起头,俏脸儿红得要渗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念蕾一阵冲动之下,突然抱着我,长长眼睫微微一颤,脸上红彤彤的,眼神炽热,声音温婉轻柔,一字一珠:「相公,你晚一点再走!」
  近距离对视之中,她的呼吸温热,带着淡淡的茉莉香,与我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闺房中显得格外清晰。她的眼眸半阖,长睫轻颤,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化作一抹不言自喻的激情与冲动。
  念蕾的情欲是数女之中最强的,一旦勾出火来很难压住。
  看念蕾临帖,总爱将素纱褙子的交领微微敞开一线,露出羊脂玉般的颈项。
  晨光漫过她饱满的胸线,在月白抹胸上投下细密汗珠。那双清澈眸子流转间,总藏着几分与端庄仪态相悖的灵动——像是春日里被细雨打湿的海棠,看似娇怯,内里却蕴着灼人的温度。
  最撩人的是她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的风情——研墨时身子微微前倾,胸前的曲线便愈发明显;提笔时衣袖滑落,露出一截藕臂,在宣纸上投下曼妙剪影;
  偶尔俯身拾起掉落的毛笔,衣襟微敞,春光乍泄,却又在直起身时恰到好处地遮掩,只留下一抹令人遐想的余韵。
  隔着轻薄的藕荷色罗衫,我能触到她肌肤下透出的温热。她仰起脸时,耳畔的珍珠坠子轻轻摇晃,映得颈间那片凝脂般的雪肤泛起月华似的光晕。几缕青丝从堕马髻里滑落,粘在她沁着薄汗的鬓角,像是工笔仕女图上被水洇开的墨痕。
  她的锁骨在衣襟间若隐若现,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恍若玉盏中盛着两汪晃动的琼浆。
  我的手掌顺着念蕾后腰的曲线游移,指尖陷进柔软如春绸的肌理。她的身子忽然绷紧,喉间溢出极轻的呜咽,像是受惊的幼鹿,可转瞬又化作一汪春水,任我揉捏出旖旎的涟漪。
  我低头吻向她的唇,她的下巴微微仰起,唇瓣轻启,像是无声的邀请。她的唇柔软而湿润,带着一丝甜意,仿佛春日里初绽的花瓣。我的舌尖轻轻探入她的口中,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在一起。
  我的舌头在她口中游走,时而轻触她口腔的上颚,时而与她的舌尖交缠,唇齿间津液交融,产生了一种甜腻的粘连。她的舌头也不甘示弱,轻巧地卷过我的舌面,带着一股细腻的摩擦感,我们的舌尖缠绕在一起,仿佛要将彼此的味道彻底品尝。她的舌头轻柔地拂过我的上下唇,引导着我们的舌头在口腔中上下翻飞,交换着那一份独特的甜蜜和热度。
  当我的唇舌扫过她敏感的齿龈时,她忽然咬住我的下唇,贝齿在唇瓣上碾出细密的痛痒,却又用舌尖细细舔舐那处,仿佛在安抚又似在挑弄。
  她胸前的海棠纹抹胸不知何时松了系带,堆雪似的酥胸半露,在剧烈起伏间蹭过我的前襟。
  桃红色的乳晕从绫纱边缘透出些许,像是宣纸上晕开的胭脂,随着喘息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水色。我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摸向她左边的肉峰,只揉动了稍许,念蕾就软了身子,头靠着我的右肩,双唇再次贴向我。
  我的左手搂住她丰满滑腻的臀肉,大把地捏动了一会,又滑向她的后背,轻轻抚过她的脊骨。她的身子微微一颤,发出一声低低的嘤咛,却并未躲开,反而将身子更紧地贴向我。她的双腿不知何时已与我的交缠在一起,脚尖轻轻踮起,试图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突然灵识中微微一动,似被另一个意识支配,我抚摸她肉峰的手竟伸向她的双腿幽谷处,开始缓缓地揉搓隐约可见的肉谷坟起处。
  念蕾一声微微的惊叫:「相公……我正想你爱抚这里呢……」
  念蕾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身子越来越热,指尖在我的背上轻轻划过,带起一阵酥麻的触感。
  我俩的唇刚一分开,我又吻向她的右耳垂。念蕾如遭电击,丰柔的身子竟然开始战栗起来!她的足尖不知何时勾住了我的小腿,绣鞋上缀着的银铃发出细碎的清响,罗袜滑落半截,露出羊脂玉般的脚踝,脚背弓起的弧度宛如新月初升。
  我们一路从门口纠缠到她的床榻边,她的身子被我轻轻放在床上,却依旧紧紧搂着我的脖子,不肯松开。我俯身压上去,唇瓣再次覆上她的,这一次的吻更加炽热,带着几分贪婪与占有。我的手掌隔着她的衣衫抚过她的腰肢,指尖在她的肋骨间轻轻划过,又再一次袭上念蕾的乳峰,在她乳晕的周边划着圈子,不时用手指隔着衣服捏动着她的乳头。
  「相公,我们俩竟如此心意相连,……」
  她的娇蕾被我第一次爱抚,那种异样的麻酸快感不仅与我生理同步,我的心儿也有奇怪同感:像舟儿荡漾在天际,似飞翔而无托举,失风帆若只能徜徉。
  念蕾的乳头倏然勃起,那种弹性和韧劲手感,即便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也能有鲜明的肉感。也就半柱香功夫,念蕾在一阵阵甜腻畅美的呻吟中,突然抖动了几下,然后美眸清明地看着我:「像是小泄一次!好美!」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要不要进一步动作,但念蕾丰柔香滑的身子却紧紧地缠住了了,她的情欲之火开始失控,双颊通红,满脸陶醉,本能地将大腿环着我的腰间,让我下体凸起之处与她的肉谷深处开始挑逗似地蹭来蹭去,不时地微微弓起身子想要逃离,最终却紧紧地抵上我的下体。
  我的双手抓着她两团温软滑腻的圣女峰,肆意揉搓着,一只手指已经从她的胸衣间插了进去,开始直接捻弄着因为充血而挺立的嫣红乳蕾。念蕾几乎毫无反抗能力,明亮的星眸里一片迷离。
  我每次都会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支配,身不由已地俯身下去,亲吻念蕾的耳垂和后耳,后颈。
  「相公……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你每次的怜爱,都是念蕾想要的…
  …啊……啊……不行了……喔……我要……我要死了……」
  鞘翅酸麻的快感一波波卷席着念蕾最后的防线,期间我俩数次对视,心念如一,那种想合为一体的感觉相互倍增。
  念蕾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娇腻媚人的呻吟声自唇间溢出,却被我的吻吞没。
  她的手掌在我的背上轻轻抓挠,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抓住。当我的手指准确地摸到她的阴蒂部位,开始轻轻摩挲,她的身子猛地一颤,眼眸中泛起一层水雾,唇瓣微微张开,像是想要说什么,却被我的吻再次封住。
  说不出来多长时间,念蕾的呻吟已经变为浪叫,下面秘处一大片湿润:「相公!快!再快!对!啊!心心相连这么美好,要死了!你玩得念蕾要丢了!」
  我已经也有如此感觉,好像两个人的意识完全在一个频道上融合,无论是她的后背,乳峰,亲吻,指戏,几乎都能在她最想要的时候触及得到。
  念蕾第一次的泄体,是在全身连接很长时间的震颤、四肢几乎失控的抽搐中达到的!她整个的亵裤,半解的裙子,着手之处全是香甜媚人的淫汁。
  ……
  最终,我们分开时,她的眼眸中依旧带着几分迷离,唇瓣微微红肿,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她的手掌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指尖在我的唇上轻轻划过,带着几分眷恋与不舍。我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将她搂入怀中,任由她的呼吸与我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念蕾最后才想起来一个事,说夏小楼让她哥哥夏元来找我,说有点私事。另外,夏元还让她给我传了个消息:宋雍有一次身带10银铢巨款,在赌场玩了两天一夜,夏小楼早给兄弟们垫了话,见了此厮决不放过。所以他最后输得一干二净。
  「县学同窗之中,我唯一看得上的便是夏小楼,此人将来必成大器!七月份哪一天,我亲眼见到烟儿拿着钱要去买香囊,却被宋雍那厮找借口拿走,夏小楼跟他说了两句话,他就乖乖地把钱还给了烟儿!」
  我没想到念蕾这么看好夏小楼。
  念蕾突然古怪且凄然地一笑:「烟儿买的香囊,是送给宋雍的,里面还装了摄心冥幻草和曼陀罗粉,想他梦里都念着她。」
  我长叹一声,身边还真没有谁能像烟儿拥有这般激热的爱。若苗疆的箭毒木,越是汁液剧毒的植株,越会孕育出艳极的花冠。
  我不再幻想烟儿对我还残留几分爱意,岔开话题:「别外面勾三搭四的找些不着调的,京都的男孩子们,未必有通县这边的朴实。」
  念蕾羞红了脸,捶了我一拳:「给夏小楼一次两次的也没啥,不过我俩必会把你瞒得死死的!」
  「小浪妻,你已经开始故布疑云了!」我冷笑一声,看穿了她险恶的用心。
  念蕾俏皮地向我做了个鬼脸:「看你想的,你妻子可老实了!」
  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与烦躁:宋雍哪来的10银铢?谁会借给一个赌徒这么多钱?烟儿是没钱的。
  我走的时候给她留下一小包东西,都是八天前我进宫面圣那天皇帝、皇后和慕容嫣送的。皇帝送了我一些还算拿得出手的玉器,皇后和嫣儿也都分别赠送了一些昂贵的内造首饰和华美服饰。
  订婚那天,念蕾终身大事已订,当天先去了几个闺蜜家中宣布这个好消息,然后还去了太学,与她那些念兹在兹的蓝颜们浪声浪气、眉来眼去的,玩到天色将黑看我还没回家,只好一个人回了青云门。而我则被一个上使带着进了皇宫。
  高大宫墙,重重宫阙,古木繁花,亭台楼阁,嶙峋山石,我像一只卑微的蝼蚁一样,被几个太监带着穿行于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一直到了一个叫「景林苑」的二层楼阁之内。大约是在皇宫的西北角。
  在一层大殿之内,有一个巨大的黑漆翘头案上,有一张摊好的极品烟兰宣纸,松烟墨在端州紫石砚里凝成黛色冰片。东窗下的玫瑰椅铺着簟纹锦垫,北墙整面多宝格错落摆着钧窑玫瑰紫葵花式盆、错金银博山炉。黄杨木六角宫灯垂下的流苏在穿堂风里轻晃着。西墙月洞窗下横着张黄花梨四面平式榻。
  一个个头不高、五十多岁的老太监走了过来,眼神在我脸上微微转了一圈,带着浅浅的笑意:「李大郎,圣上时有念叨你,今天命你来,就是把你前些天写的一段' 夫人之相与' 的文字再亲手写出来,他极喜爱,皇后娘娘也说,您是李家的麒麟!」
  我深施一礼:「绝不敢当,实在愧对!」
  站在书案前,烟兰宣纸如霜雪铺陈。书案本身极为简洁,却不失精致。案面是用深色的紫檀木雕刻而成,四条案腿略微弯曲,曲线柔美,桌面被磨得光滑如镜,映着殿外檐角疏影。
  墨池里沉淀着的是已经研磨好的上乘墨汁,墨香扑鼻,细细的沉淀中带着清冽的气息。毛笔的笔头是精选的狼毫,笔毛柔韧有力,我笔锋沾墨,轻轻地写下那段不知从哪里背过的、早已烂熟于心的文字,在书写的过程中,感觉一挑一捺都非常如意。
  背后悄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隆德皇帝似乎静静地走了进来,站在我的身后。边上的那个老太监跪下来:「恭迎圣上。」
  「臣叩见陛下。」锦袍擦过青砖的窸窣声中,我伏身行稽首礼,「起来吧,晋霄。」
  隆德皇帝走到书案前,一边看着这段文字,一边点头:「今天借着这个事叫你来,也是一个由头,朕甚想念你,读了你的这段文字,觉得你心思有些过重。」
  「不过,皇后可是很喜欢,要你亲手留下墨宝,」他笑吟吟的,「她觉得你很有才情!」
  皇帝示意我坐到他身边。书案另一端那个老太监推来填漆矮凳,又有宦官送上白毫银针两展。
  「谢陛下隆恩。」我虚悬而坐,脊背仍绷如弓弦。
  「起来吧,今天是家人,……是叔侄,不是君臣。我听说慕容家将嫣儿的一些藏书也赠给你了,以偿你救命之恩。你在青云门,最近看得比较多的是九华国的文书档案?对了,你正经学业如何了?」
  「臣学业驽钝,经史皆一般,成绩拿不出手。」
  我不敢和他正视,垂下眼光,视角只能看到他的胸部。
  今天隆德皇帝的着装不似四年前那次家宴那般隆重正式、繁冗华丽,只是一身深墨色的长袍,龙纹刺绣的金线相当细腻,腰间挂着的玉带扣是螭吻含珠。
  「四年前见过你,你就那么拘束,抬起头吧,今天没外人。」
  那个老太监将要退去之前,他特意还给我介绍了一下,服侍他三十余年的孙大方,掌印太监。以后有急事可直接找他。
  诺大的宫殿中就剩下了我和他。
  我抬眼看了一下隆德皇帝。他双眼略显狭长,眉毛浓黑有力,向下微微斜扬,鼻梁挺拔,鼻翼微微展开,眼神和鼻梁的线条交织在一起,透露出一股自信和坚定。嘴唇薄,下巴有些尖而长。
  「喝口茶吧,这是皇后最爱的茶,」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一会儿朕还有其他安排,且说说你的看书心得吧,朕也看看你有什么长进,别成天在脂粉堆里,天天小儿女情思昏迷,总要自重一些。」
  白玉扳指轻敲汝窑盏沿,声音倒蛮动听的。
  「圣上教训的是!」我刚要起身磕头,他摆了摆手,未意我坐下。
  「臣昧死谨奏:九华国情形疑有不对。九华奉圭臬称臣多年,然最近其国却有卧麟之兆。我朝上下仍习惯以上国御下之道,视九华为番国。近年来,欧伦大陆疠气横流,所产器物渐少,动摇九华商业立国之本,度支日绌,同时又有厉兵秣马之象,有困兽噬主之险,须早做筹划应对。」
  番国九华,曾是我大商之领土,人种肤色、文化习俗与新宋毫无二致,是八百年前新宋与大商朝代更替时独立出来,居于宋辽之间的一块肥腴之地,除有越二十万的强兵悍卒猛将,还有武林三神尊之一「造化武者」这个中流砥柱,虽然只有七百万人口,却商业发达,连通西域、欧伦,是新宋和辽国尽力拉拢的对象!
  九华国的动态我越看越不放心,礼部宣抚司一些老套陈腐的扎子还是以天朝上国自居,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这个崛起的强番,已经膘肥体壮,现在主人的投喂少了,它饿着肚子,眼露凶光!
  「圣上,礼部宣抚司所进札子,尚以天朝抚藩旧例相待,微臣心里着实不安。」
  我举了一个例子:前些日子九华国提出将其自产盔甲出口新宋,言称「千环嵌套,坚滑光莹,非劲弩可入,贵国若善价而沽,我国月供千甲」,却被兵部当成奇谭,宣抚司便回复九华使团:「新宋素以仁义为甲胄,岂效蛮夷恃奇技淫巧?
  尔国既称臣属,当遵《藩邦贡器则例》,所请贩甲之事,宜改以岁贡二十领为额。」
  我说:有司应当深入研究,是否真是其度支紧张原因,还是另有试探之意,毕竟以往从无此先例,盔甲是军防重器。如果是前者,说明九华国已经出现严重的财政问题了。
  此外,九华国四大家族中,康氏家族一直是负责军备生产的,这个提议是否背后有康氏家族的影子,其国内政治生态来说是否有变化,都应该有所追踪才是!
  隆德皇帝目光凝重,微微颔首:「去岁还好,今年确有不对头的地方。你直接说你的建议吧。对了,你之前和子歆提的一些点子朕已经交有司去做了。对了,庆德王这一两年还离不开她。朕让谈国师给她施了' 并蒂青鸾契' ,是保佑婚姻美满的,但不到婚前不能见面。说吧,九华事,当以何策?」
  「臣妄言:对九华,文华风流只能为辅,当以榷场互市为经,钱粮羁縻为纬,臣有些小手段,可使岁入倍增而制其命脉,惟需半年为期,必可固其心思。」
  利益捆绑、商业合作方是长远之计,我生怕隆德皇帝没往心里去,又追问了一句:「臣若无告身,可与谁共参此事?」
  「无碍,朕许你便宜行事,缓急之间可与子歆书信咨度细商、或与嫣儿当面谋谟计议!」
  隆德皇帝沉吟了一下:「你当下便可铺排此事,朕会委你一个小差事,再选一两员勾当公事与你,也怕你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为,看着你一点!」
  他出神地端详着我,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几年一直想见你,却又怕见到你……将你放在青云门,实是不得已!」
  我心里一阵温暖。是家人的感觉。
  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微微活动了一下脖颈,似乎有些疲惫,我便问他是否需要我给他按摩一下,他哈哈大笑,有些莫名感慨,深深地看我一眼,抿了一口茶又道:「此茶是皇后甄选,你也喝一口,下次再见她,借这个由头,和她多亲近一下,朕最爱皇后,恨不得为其石榴裙下多招揽几个天下英才,你,当得!」
  我看皇帝眼神中有异样光芒,心里扑扑乱跳。皇帝雅好绿意,耽于帷薄,赵浣湘皇后之美艳,天下有名。可她是亲人,又是跨了辈份的……
  我再一想世人皆能接受的「通房之好」,自己确实有点拘泥了。
  我随手取了面前的茶展品了一口,作回味无穷状:「坊间皆传闻皇后国色天香,若臣能尝到皇后之香津玉液,无论是上面小嘴还是下面小嘴,必比此茶更甘醇馥郁,滑润爽口!」
  隆德皇帝惊喜过望,眼神中满是期盼之色:「好!果然是朕……是李家的种!
  此前还真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朕说话!你还真是色胆包天了!我太巴望着这一天了!」
  过了一会,他语气更加放松:「听闻,华山派萧默笙已经拥有了刺破空间的能力,元阳上人,当年要了朕的爱侣整整一夜,你说,若是将元阳上人拿下,该怎么消朕心头恶气?」
  「必将此獠交给皇后!让她施展各种香艳手段惩治于他!甚至不惜让圣上牺牲颜面来配合,哪怕纲常颠倒,臣在君上,能降服他为我所用,一切都是值得的!」
  元阳上人是元阳教重要的依仗之一。我觉得他却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师父跟我聊过数次元阳上人。此人本姓贾,叫贾得道,曾是一个武林正道人士,在与南越玲珑局的暗战中还立过大功。但却因为家人被害,急于报仇走了捷径,修炼了一门极为阴毒、极为不齿、且极不令人舒服的武功:「九阴噬元诀」。
  修炼此功法,要在每月朔日,寻得一名元阴未泄的处子,以「九阴噬元手」
  按特定经脉走向采补。在男女经例七比一的世界中,女子的元红对她一生幸福至关重要,他刚开始做蒙面采花大盗,屡屡得手,后来丧心病狂地去采丐帮帮主洪三指未婚妻林欢儿的元红,林欢儿也故意让他得了手,气急败坏的洪三指狂追他一百多里,终于识破了他的真容,从此贾得道便成为武林正道人人得而杀之的淫贼,无路可逃之下,索性就投了元阳教。
  元阳上人修炼的内功最强悍之处在于「噬元漩涡」——与对手交手时,每过一招便会在对方体内种下一道「噬元印记」。印记数量越多,吸噬内力越强,呈几何倍数增长。
  此功在修炼过程中,最大隐患就是每采补一女,体内便会积攒一丝阴毒之外。
  如果不用世间昂贵的「九阳还魂丹」来克制体内阴毒,每逢月圆之夜,浑身如坠冰窖,经脉中似有万蚁啃噬。元阳教有钱,可以给他源源不断地提供这个「九阳还魂丹」。
  元阳上人现在已经把「九阴噬元诀」练到第九重了,可以不用采元红了,但遗留下一个小小的副作用:「九阴噬元诀」修炼至第三重后,会在修炼者大脑中产生「太阴蚀脑」现象:
  他的性格发生异变!
  习惯性说谎,对他人善意产生病态怀疑,对别人隐私异常好奇,喜欢编织复杂谎言取乐!他每采补一女,说谎倾向加重一分。到现在,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每天都活在自己谎言的迷宫之中,几失生趣!
  师父说:坏人都不和他打交道!
  师父和我说起这个怪病的时候,我脑子里当即浮出一套莫名奇妙的理论:多巴胺分泌异常,每次成功说谎都会刺激多巴胺大量释放,形成病态的正反馈循环。
  我之所以觉得可以收服他,是因为我有他想要的东西!  原来纯天然的「九阳还魂丹」一颗就要9 金铢。配方是百年的天山雪莲、九钱离火精魄加上一滴昆仑寒玉髓。我后来用雪青铜做了一个很小的反应炉,在300度的高温下将纯阳素(CH3O13.Yáng)与铁叶枫树汁(SiO7.Ψ5)熔融成赤金色
  流体,然后用螺旋式冷凝铅塔,使流体经历九次相变,自己试了一下,杂念清除率63% ,阴毒中和率比九阳还魂丹强多了!
  此外,它居然还有「去贤者模式」的这个副作用,这可是超乎我想象的!
  我一共做了700 多颗(其中有50多颗半成品因为突破海森堡测不准原理没法子用了),整个成本才100 多文钱。我给了师父一些,去除杂念的效果令师父异常满意,问我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只告诉他是我家里存的。
  至于他的习惯性撒谎,非常简单,七十二贤者自问自答式的心理干预疗法,每天跟自己唠上两个时辰的嗑,重塑自我认知体系,一个月时间就可治愈!
  「陛下,我师父跟我说过一句话,元阳上人,其情可恕,其罪可饶,其人生厌!不过臣有些小手段,确能帮他竖立' 习惯性撒谎' 可治愈的信心,令他重归正常幸福的人生!」
  隆德皇帝哈哈大笑:「他当时闯入浣湘的卧室,我之所以没有动用终极杀着,一是觉得这人怪可怜的!二是当时浣湘也没有太抗拒!」
  我心里恍然:武林排行榜上那些武者之外,大内还有卧虎藏龙。
  「你刚才说的甚至不惜让朕牺牲颜面来配合,哪怕纲常颠倒,臣在君上,这提议甚慰朕怀,之前浣湘总怕我丢了天家尊严,推三阻四的,你将来与她燕婉之好之后,再好好合议一下,给朕出几个难题!」
  「臣若在床帷之内冒犯了皇后,甚至逼着皇后身不由已地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也是人,他要谈情趣时,臣子要配合好。
  (未完待续)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2/19 14:57:34

(15)
  「九华之事,你这个见解与朕不谋而合。左相之子罗琼岳,你可曾听闻?弱冠之年竟连中三元蟾宫折桂,文韬武略,本朝罕有之先例啊!未及双十便以降龙十八掌第五层登临武林排行榜第17位,如今执掌国子监事,从四品之官身,犹能秉烛穷经,通晓四个番国典籍,今天介绍你认识一下,九华国事,你可与他多多计咨。」
  皇帝屈指叩响书案:「宣罗卿家。」
  「玉面琴剑录事郎」罗琼岳,生于簪缨世族,又称新宋第一公子,谁人不知!
  他的姐姐罗贵妃受宠程度仅次于赵浣湘皇后,金印紫绶,位列四妃之首。
  罗琼岳师承丐帮长老洪三指,降龙十八掌法之外,更得左峰左大侠亲授一阳指绝学,曾与与少林达摩院的三首座对过掌,传闻炁值已突破5000大关!掌力吐纳间,可震落三丈外铜灯烛花!
  罗琼岳幼时居于京都,后随大儒金大略门下游学江南,县试、省试、殿试皆拔头筹,有椒房之亲,不得不避嫌外放,现为国子监丞,掌太学考课黜陟,士林赠他的雅号「玉面琴剑录事郎」,也在武林之中不胫而走,成了他的武林绰号。
  皇帝又意味深长地向我一笑:「他三元及第时,可是骑着白马、踏碎半城姑娘的芳心。你不是与岳雷之女缔结鸳盟了吗?当有朕的胸怀!明年年初的' 瑶台双栖凤求凰' ,我发你一幅金丝玉牒,让她观其风仪,方知何为' 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京都簪缨贵女,哪个不想与他共赴巫山,即便皇后本人,若不是你的诗才入了她的青眼、动了她的芳心……他便是第二人选了!」
  他眼角余光看我呐呐不能言,有些扫兴:「朕还需跟罗贵妃求这个人情呢,你托了椒房之福,朕于你大开方便之门,你倒像是不乐意?真爱你的妻子,便要成全她!她定会欣喜若狂,即便芳心略有偏移,却也只会更加感念你的宠爱……
  要好好学一些你父亲的绿意雅趣,他方高兴!」
  我心知刚才表现失了圣心,赶紧补救,下跪连叩数头:「臣岂敢!臣惶恐!
  臣自幼成长于绿谨轩,时时品圣上之赐名深意,得享美妻已是侥天之幸,岂敢存半分私心独享其美!」
  此时我突然记起一件往事,烟儿从慕容敬那边回来的那天,念蕾拉着烟儿问和慕容敬有无火花产生,就曾当着我的面就聊到过罗琼岳。
  「那' 玉面琴剑录事郎' 罗琼岳在虹桥执扇击节而歌,不甚失落了一只汗巾,有胡商千金求购。我在府学的一个同窗看到过他,和他对视一眼之后,竟然三日不思饮食!」
  「我也听人提及这个' 录事郎' ,这可是他的官职?」烟儿一脸的心驰神往,杏眸里漾着三月春水般的波光,芙蓉面上飞起两朵红云,又问念蕾有没有见过此人,念蕾微微摇头,飞快地瞟我一眼,见我低头习字,才捂着嘴流眄一笑:「现在他可是从四品的高官了,录事郎是他刚入仕途之时的职位。说起来倒是有缘,我家现在所居之宅,曾是他儿时旧居呢,不过,他当不会回来的!」
  我眼角余光看去,见念蕾耳畔明珠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摇曳,一段凝脂般的颈项倏然晕红,罗衫下的香肩因激动而轻颤。
  皇帝端坐在书案前,命人添了些茶水,悠悠笑道:「要知道这' 瑶台双栖凤求凰' ,每年仅赐五十幅金丝玉牒,皆需朕亲笔朱批。三品以上朱紫公卿共计二百余人,宗室贵胄三十余家,朕年年因此犯难!便是两府相公拿不到此方寸玉牒,本人也会惶恐不安、妻女更是脸上无光!」
  我忙伏地叩首,声音颤抖——心也在颤抖:「臣何德何能,叨此天恩,仰荷圣眷,感激涕零!臣必携爱妻一共前往!」
  「瑶台双栖凤求凰」其实就是皇家的「蓝颜情事会」。
  每年新宋花灯节的重头戏便是蓝颜情事会。和通县本地那种纯民间的「红杏节」有所不同,风化大使专司此事,除了有组织有活动之外,现场还会提供比较上档次的幽会场馆。
  罗贵妃入宫半年之后,皇帝特赐其「瑶台双栖凤求凰」主理之权,听说赵皇后初时颇有微词。后因见贵妃在细节铺排上极具匠心,她本人也想亲自参加,这才放过皇帝:
  五进三路的格局中,进门挂的是画圣涵虚子的《天女行欢图》真迹,窗棂子都换成了并蒂莲纹的田玉雕,檐角新加了九枝连理灯,廊间垂着的缂丝百子图极尽香艳,房间中增设了双修百戏图,又从胡域波斯帝国大费周章采购了四种催情香,效果堪称无以复加!去年的「瑶台双栖凤求凰」,据说50个贵女中竟有12人献出了元阴,10多个女子蓝田种玉!
  「忘情香,动情香,迷情香,痴情香,到时你得好好和你妻子商量一下。若是你夫妻感情极深,房间里便可选择忘情香;若是初为人妇,可用动情香;若是同时相中两个男子,便用迷情香。痴情香效果最为神奇,云雨之后,个个同床男子都成了闺中蓝颜!对了,你妻子闺名?」
  「拙荆闺名念蕾。」
  「你打算给你家念蕾选用哪种催情香?」
  我犹豫了很久。
  皇帝看得抿嘴直乐:「还是少年情怀,尚需历练!明年的金丝玉牒朕也给你预留下来了!」
  「当用动情香。」说完我的眼角都湿了,却被皇帝看到了,竟然忍俊不禁,咧着嘴无声笑了好一会儿!
  一想到念蕾还有四个月就要被迫参加这样的活动,我心里一阵酸心。她平婚燕尔的时间还要等颁布民律新规,说不好她的馨香蜜月还要为这个「瑶台双栖凤求凰」而调整时间——关键是我还不曾得手一次呢!
  「瑶台双栖凤求凰」中的参与公子,皆系簪缨世家的麟凤之才,或擅丹青,或通音律,更有如罗琼岳这般文武双绝者。
  钱大监有次与我吃茶时,曾指着皇城舆图西南角道:「那一片就是瑶台院了。
  琉璃瓦顶是波斯进贡的月光瓦,夜里能映出星河倒影。各个房间都有一面大的云青铜竟,是用密拓铅加工的,工艺极复杂,」他压低声音,「听闻能照出人影纤毫,连眉间朱砂都分明,极为助兴!」
  想到这句话,我怎能不落泪!
  钱大监曾陪我父母参加过三次,到现在还时常感慨:楼台亭阁无比精致,据说一共有五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装潢之华丽奢侈自不待提,更配备了「夜明绡羞垫床」——这可是渔阳倚红碎绿馆的招牌卖点,仅一张床就值20金铢!
  鲛绡帷帐轻盈如雾,其半透明的材质让阳光或月光透过时,散发出一种梦幻的色彩。
  羞垫的材质和触感极为特别,采用了苏丹产的「云珀柔滑胶」天然橡胶,这种材质在低于人体体温时保持一定的韧性和硬度,而接近人体温度时则变得轻微软化,极富弹性。
  这时,植入其中的人间第一催情香「媚影销魂散」就会释放出来,据传至少有五分之一的女子会在这样的床上向交欢之男子献出了自己珍贵的元阴精华,到底是不是这个比例,倚红碎绿馆不敢公开的!否则天下正夫必避之而唯恐不及!
  在形状和设计上,羞垫的弧度设计也极巧妙,提供不同的接触点和角度,一些部位被设计成微凸或凹陷。女子一旦躺在上面,被男子身体压着,就已经收不住要大泄一把的冲动了。
  钱大监低声告诉我,我母亲就是在那里献出了自己最珍贵的元阴,给了一个浮华世家子,把我父亲生生心酸死!
  我心事重重地计算着念蕾的平婚燕尔时间,必须越早越好,好歹能让我得到她一次——一旦被「录事郎」罗琼岳看上的女子,九成九跑不了的!
  皇宫很大,罗琼岳还没有过来,皇帝又和我聊了一下正夫大防之事。
  他以为我不知道「天璇守望」,还跟我简单讲了一下。
  「天璇守望」是一套完全超越新宋巨匠理解能力的复杂通讯系统,由五百三十年前睿武皇帝设计造就的,利用的是天空上的「星图七宸」星座体系——很多理论现在已经失传了,再无人参详得透了,比如「量子纠缠」「非定域性」,时灵时不灵,那个「灵光石矩阵」有时摆弄半天也发不出去信息。但其准确性绝对可以保证,就是最多只能发送十个字。
  冀师姐当时就是因为守卫这个系统而获得「定国宝符」军功。
  皇帝眉间微蹙,指尖轻叩身前凭几:「这正夫大防,当真要待新婚嘉禧大典之后才可去除的!」
  「民间多有平婚燕尔未毕,新妻与正夫便先行周公之礼,纵使坊间闲言碎语,只要平夫不诉至官府,闺帷之事谁又能说得真切?这些年风化使的奏章里,也鲜少提及此事……」
  他语气渐沉重:「近来台谏清流却似约好了一般,连章上奏。言新妇未行嘉禧之礼便与正夫同寝,非但有违《礼经》明训,更是干犯伦常,恐伤国本。」
  官家起身踱至窗口,遥望青天,神情肃穆:「朕便命司天监以' 天璇守望'之器,向‘星图七宸大神’祈问,万万没有想到,竟得十字回复:' 正夫大防关乎家运国脉' !」
  「此事绝不可外传,知晓者不过十人,须得谨慎谋划一番!」
  皇帝表情冷峻地看我一眼,语气非同寻常。
  果真正夫不能见红!想一想青霞仙子和六师叔,保不齐就是因为这个事家境才如此不堪的!
  不是冥冥之中有天意,而上天已经给了世人最明确的警示!
  一时之间,冷汗已浸透三重绢衣,背脊骤然窜起一阵刺骨寒意,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从烟儿到念蕾,冀师姐和凝彤,元冬和青雨,这些女子的娇美容颜,此刻皆如宿命锁链环环相扣。我的喉间似被无形之手扼住,连呼吸都凝成冰渣。
  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轻叹一声:「朕是天子,代天意行令人间,只是平婚燕尔耗费甚巨,比如约定两月佳期,马上再办新婚嘉禧,寻常百姓家往往力有不逮。正夫难耐,新妇难拒,……」
  官家忽而转身,目光如炬:「晋霄,你对此事有何高见?」
  我镇定下来,想了一下:「臣以为,新婚嘉禧之礼,重在诚心祝祷,不在排场奢靡……」
  廊外忽起一阵脚步。但见一个容颜俊美、玉山将崩的高大青年穿着绯袍,迤逦而来,腰间悬着御赐的错金鱼袋。此人容貌眉似远山含黛,目若寒星坠湖,行走间广袖盈风,竟恍若姑苏台走下来的画中神仙,应当就是「玉面琴剑录事郎」
  罗琼岳了!
  他在我身边驻足,向书案后面的皇帝恭行大礼之后,皇帝示意他平身,他便神情肃穆站在我的身侧,自有一股岿然不动之气。那绯袍下的肩背挺直如尺,不显倨傲,反透着几分读书人的清刚之气。
  他双手交叠于身前,指节修长如玉箸,却隐隐可见常年习武留下的薄茧。最令人心惊的是那份沉静,仿佛一泓深潭,纵使晴空霹雳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这般气度,当不是年少轻狂的意气,而是刻在骨子里的风骨。
  我瞥见他腰间佩剑镶着七宝琉璃,那应当是武林盟主左峰亲赠的「沧溟」宝剑了!武林排行榜第十四位的这个罗公子,传闻内力极强,一阳指可洞穿三寸铁板,却偏要在剑穗系上女儿家的合欢结。
  这时我又想起一事。念蕾跟我一起收拾她母亲留在家中的衣物时,还跟我提过一嘴:「不想念慈所嫁之人却是' 录事郎' 之师父,念慈都想认识他呢!」
  她说的是她母亲,那她自己呢?这小骚妮子……
  皇帝饶有兴致、细致入微地观察着我的反应,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如果真得安排念蕾和她崇拜的偶像「玉面琴剑录事郎」做「思无邪」的那种情趣游戏,念蕾这骚妮子还会有第二个选择吗?
  想到此,我一阵黯然,一阵心酸,又一阵亢奋……
  蓝颜情事会前面的数场情趣游戏可以花样翻新,唯这个「思无邪」暗合古意,又极为香艳,一直是蓝颜情事会最后的传统保留节目。在游园活动中匹配出来的男女,到了最后这一关,便要锦被之下赤身裸体相拥一柱香,与正夫隔着门拿着给定的题目一问一答,据说题目极为香艳。若什么也未发生,一柱香后便会出来,与正夫同去申领情事会现金重奖:1 文钱!
  「罗爱卿,这位是朕的皇侄李晋霄,介绍你二人认识一下,他现在还是白身,但素有诗名,你当晓得。虽不是正经的功名底子,武功也远逊于你,有些见识倒是不凡,朕以后可能会交待一些事情与你们,希望你二人同心勠力!」
  我俩一起奉旨叩头后,皇帝再次提及刚才所议的正夫大防一事。
  罗琼岳眼角余光看着我,似乎对我还是挺感兴趣的。
  皇帝先说了一下我的看法,同时也跟罗琼岳解释了一下,这不是紫宸殿的常朝,也不是每月朔望的大朝会,只是小范围咨询一下个人意见。我之所能参与进来,是稍后就要特进我一个告身。
  罗琼岳听完皇帝转述我的看法,便侧过脸看向我,向我拱拱手微微一笑:
  「李公子大名,如雷贯耳。拙荆晓蜡常于闺中诵读阁下诗集,每每赞叹:若能得晋霄先生墨宝,此生无憾,若能琴瑟友之,当更感念于我!听得下官既羡且妒,却又莫名亢奋。今日得与李公子同殿奏对,实乃三生有幸。他日若蒙不弃,还望赏光寒舍,容拙荆于其香帐之内当面请教风流之道。」
  皇帝便含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意思不外乎:看看人家他,再看看你自己,小心眼子!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拙荆念蕾之家为京都东厢喜三胡同21号,不知罗公对此地是否有印象?」
  罗琼岳眼前一亮:「那可是我儿时居所啊!」
  皇帝听了也很兴奋:「千里姻缘一线牵!我已经承诺给他一幅明年' 瑶台双栖凤求凰' 的金丝玉牒,你将是他妻子的男伴,你就不用要金丝玉牒了,我倒时和宫禁打个招呼,你便携带你妻子进来。」
  罗琼岳居然立刻叩首表示感恩:「家姐到时主理此仪,微臣有个不便言的私意,能否请个方便,安排我和他隔壁两室?」
  我还能说什么呢?念蕾说,新宋之女子每言「录事郎」,加上「风华绝代」
  不算夸张。
  罗琼岳很会来事,他并未直接询问我的意见,而是先请我作诗一首:「久闻李公子才思敏捷,能否将此事叙之以诗?陛下,臣斗胆,想请号称新宋百年红绿第一诗人的李公子留下墨宝!」
  我略一思索,提笔在书案上写道:「' 新人执手拜三光,玊石天地证鸾凰。
  心香一瓣结永爱,何须俗世累红妆。' 」
  罗琼岳见状,又非要我为其妻王晓蜡题跋,最好写上蓝颜,她会觉得非常有面子。我只好按他的要求来写:「赠晓蜡蓝颜,交颈之时以诗会友,好合之际翰墨传情。」
  果然是世家之子,弄完这一切才和我细聊。
  「你的意思,就是说反而越正式的大礼,越不需要冗杂繁琐的流程仪式?」
  我低声道:「新婚嘉禧,有神明鉴证,一众嘉宾吃吃喝喝,喧闹玩笑,反而有碍向上苍示以虔心。」
  罗琼岳想了一想,看向皇帝:「新婚嘉禧乃俗世之礼,难免为世风所染,平婚燕尔是次,新婚嘉禧为正,以次越正已是恶俗,太过简化,反而有失应当之尊。」
  我在他面前还是输了气场:「罗大人所言有理,但事实上,平婚燕尔又称大喜礼,已经深入人心八百年,若要纠编,只图徐徐为之,中下之家,若连办两场婚礼,实在勉强,所以才有新妻与正夫行苟且之事……」
  罗琼岳沉吟片刻:「微臣的意思是,这一项到时可与清流博弈,毕竟各家量入为出,自有分寸。」
  然后笑着向我点点头。
  我突然想起钱大监和我说过:左相是皇帝的人。右相祈宗厚很滑头,态度一直模棱两可。现在皇太伯在朝中的力量已经有所克制,此时再看向皇帝,隐约领悟到他介绍我与罗琼岳相识,甚至罗琼岳提及他妻子对我的爱慕,也许都是皇帝有所暗示的……
  这时我和他侧脸相向,他第一眼看我的时候,眼神像锥子一样,尖锐而犀利。
  而知道我是谁之后,马上收敛锋芒,眼神柔和,谈笑宴宴,做足了姿态,近乎阿谀。此人无论如何风流倜傥,清秀俊雅,但胸有城府却是无疑的。绝不是一个江湖客。
  再看他眉骨很高,浓墨泼洒的眉尾,鼻梁是剑阁飞檐劈开流云的走势,圆钝鼻尖偏又生出几分稚子相。薄唇紧抿时人显得很冷,肩部很宽,将从四品的绯色官袍撑出巍峨之势,青筋虬结的手背,一看便是真正的武学高手,粗粝指节,攥过青锋剑,也握过紫毫笔,将来还会爱抚念蕾的身上各个妙处……
  这个罗琼岳,人称新宋朝的「人样子」,也许念蕾和他相爱之后,必会更感念于我吧!
  我感觉自己确实是个雏儿,很被动。
  皇帝又请我和他对南越国最近出兵攻占象城一事的看法。
  「启奏陛下,南越武勋派近年效法我朝三省制,气势嚣张,敢把鸿胪寺改作白虎堂。象城曾为我番国,七十年前对南越卑辞厚币,落得如此下场,正可为其国番国之鉴!」他沉声说道。
  听他这番表述,我心中又猜不透了,他这个观点一看就肤浅幼稚,朝堂之上根本就不堪一驳——他为何如此表态呢?
  「臣对南越侵占象城一事不太了解,不敢妄言。」我微鞠一躬。
  隆德皇帝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朕命你说,你就说!」
  我假装沉思着,脑子里却摆脱不开罗琼岳那双手的执念。皇帝搭着脑袋,指尖蘸茶,在书案上勾出蜿蜒,显出一幅有无穷耐心的样子。
  我知道再拖就是失礼了,暗叹一声,硬着头皮驳斥罗琼岳:「罗大人,摄政的阮太傅上月为幼主行冠礼,说明阮氏已经彻底把控军政大事,武勋派之首黄月第素来贪婪,一直垂涎象城珍馐宝石,是以此次出兵当是掠夺,而不是吞并,撤兵之时还会为象城留下国主旁支近系掌国,以便继续向南越供给水稻。而阮氏却借着武勋派出兵,将卫水关、铁江关、定胜关守将全换成他的亲信,武勋派回国之后说不得还得留下买命钱。」
  罗琼岳略作沉吟,马上就向我拱手:「微臣觉得,李公子很识纵横经略,大才不可遗漏,请皇上重用之!」
  皇上笑着点点头,继续问我:「当以何策?」
  「不妨让鸿胪寺放出风声,给南越商团的黎氏族人,我们愿用邕州铁矿换象城稻种,「好计策!阮氏与黎氏就如同茶乳相交,泾渭分明,如此一来,黎氏的水师艨艟便会移师苍梧江,却能与武勋派相互声援!」
  皇帝很兴奋,说着话的功夫还手腕轻旋,又招手向我示意,「晋霄你看,这可是太极图形?」
  我刚要抬脚,突然意识到皇帝这一番亲近,可能又是一次考察。
  「圣上,臣素爱读《鬼谷子》,偏以阴谋为体,这一番谋划却是落了小乘,若是南越内乱,必有一方胜出,而后失去制衡,对我新宋再次显露獠牙,相比罗大人的道德风骨,内圣外王,怀柔远人,才是真正的大道!」
  我一面向罗琼岳鞠躬表示五体投地的崇拜,一面接连数顶帽子送上:「晋霄,青云门一小小门徒,炁值只有1000多,今日能得见武功出神入化的罗大人,晋霄恨不牵马坠蹬……」
  罗琼岳向我默默点点头:「你习得是什么内功?」
  「小弟所习,乃是九谷经。」
  「哪日我去你府上,盘恒几日,指点你一下!」
  待罗琼岳走后,皇帝继续感慨:「此番你和他二人若能安稳九华国之事,为朕、为新宋六亿黎民料理好了,朕便将皇后赏你!皇后在修一门道家无上之功,一旦功成,便重回处子之身!」
  隆德皇帝很是亢奋,眼巴巴地等着我回话。
  这可比让念蕾参加「瑶台双栖凤求凰」更让我害怕!他把皇后赏给我,中侍省怎么办?那后宫还不乱了套了!无数个大臣骂也骂死我了!
  我急中生智,想出一招:「陛下,微臣有一提议,二位圣人何不乔装民间夫妇,在皇宫附近的风情街区,安置一套住房,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和皇后有一番别致体验?」
  隆德皇帝一愣。
  「臣诚惶诚恐:皇后一国之母,贵重无比,臣偶有亵渎,已是不敢想之天大艳福,恳请皇上收回关于将皇后赏赐给臣子的成命。臣心系圣恩,日夜思忖如何为圣人分忧。若二位圣人能微服出巡,乔装民间夫妇,与贩夫走卒一夜风流,共商贾旅人露水姻缘,圣上可与混迹青楼的落魄文人争风吃醋,皇后一任风月坊中的寻欢老手施展手段,二位圣人既能体验百般民风俗趣,又可广开圣听、洞察民情,此乃臣一片赤诚,恳请圣上明察。」
  皇帝的反应是很遗憾:「早与你见面便好了,现在却是不能了。」
  然后他很认真地跟我解释了一下「玉牝归真诀」:这是道家的一门无上功法,重塑处子之体。又名「三劫返真诀」。
  「浣湘已历初劫' 冰魄涤尘' 之境。太阴真气自丹田凝结玄珠,皎若冰晶,引天癸逆涌星河。昔年尘寰历劫所染阳浊之气,皆化月华血珀。所谓' 斩赤龙而复先天' ,正合其象。此时玉扉重铸如瑶台闭锁,璇玑重列似初笄之仪,纵曾孕育麟儿,子宫已复混沌未凿之象。」
  她已经过了筑基的第一阶段,玉门重锁,恢复初笄之身,将肉洞与子宫之内的一切男性精血污秽全部清除。不仅谷实之口再生麦齿(麦齿就是处女膜),守宫砂也重生玉臂之上,连整个生理机能也完全恢复元初之态。她之前曾生养过一个孩子(早夭了),现在子宫已经完全恢复为未曾受孕之时!
  皇帝说,现在浣湘体味如麝如兰,清芬无比,肌肤与五官知觉像处子一样敏感。如果她现在与一个男子接吻,就是完全的初吻!
  筑基阶段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真是无上神功!
  「第二重,五蕴通明。血珀淬炼为丹。七窍澄明若秋水映月,檀息含幽兰之韵,绛唇启处犹带云英朝露。若与檀郎肉体相触,便是亘古初逢;纵使素手相触,指尖温热亦作鸿蒙初辟。肤触纤毫皆令会其芳心萌动、小鹿乱撞!」
  这个五识通明、感官觉醒的阶段浣湘正在修炼,一旦达成,从情感上来说,遇上喜欢的男子,便是初恋一般的情澜乍起、芳华待灼!
  「第三阶段,情感湮灭。届时前尘往事皆镌三生石上,忆及宫闱旧事,恍若捧阅他人话本;思及龙凤烛影,俨然观摩上古壁画。虽持记忆珠串,情感已无涟漪。」
  此时她虽然会保留一切的记忆,但看待自己与皇帝的情感历程,仿佛是看别人的记忆之书。
  如果到了这一阶段,皇帝陛下便想与另一个男子,我,重新追求她,看谁能获得她的真爱。
  重重宫阁,森森礼制。皇帝始终觉得,他与皇后的姻缘萌蘖于权势交织的土壤,而非在血泪与荆棘中绽放的并蒂莲。在日复一日的晨昏定省里,如温开水般平淡无奇,未曾经历那些刻骨铭心的波澜。
  帝后在平婚燕尔的过程中感情才逐渐升温,但根基却是情欲和绿意,而非一场惊艳、曲折、缠绵悱恻、满身伤痛的恋爱。在烛火明灭间,这个帝王总会生出几分难与人言的怅惘——想着若是他们的相遇不是这般顺理成章,而是历经千难万险才得见真情,甚至是抱憾终身的凄美……
  他时时盼着,若是夫妻之间的那些小意温存,不是他本人享有,而是另有良人;皇后执笔誊写宫训的姣好倩影,能随时被另一个男子拥在怀中,娇喘中酥软……而他本人,只能在乾坤池畔惊鸿一瞥,踏碎半生风雪才能素手一牵,随即便被另一只手粗暴隔开,从芳心初动到两心相许,从守宫砂褪到元红凄艳,无一是他享有。一边是杜鹃啼血,一边是花好月圆,这样的苦恋,他终要尝上一次!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2/21 02:07:51

(16)
  隆德皇帝说到这里,脸有些暗红:「朕如今心中唯有一女,便是皇后,亦得她倾心相待。然我与她皆有憾事未了!她欲此次炽烈投身于另一男子之怀,亦盼朕亲眼见证全程,朕亦愿彻彻底底受此一绿……」
  「全程?」我心神茫然,喃喃自语。
  「朕欲于皇宫东南,建一「冷宫」,与浣湘所居坤宁殿相隔不远。」
  隆德皇帝要自居冷宫了……
  隆德皇帝说到此处,注意到我的木然表情,被我的样子逗笑了,清了一下嗓子,徐徐说道:「子歆为你编纂之《李晋霄遗佚采录》,乃浣湘案牍劳形时必阅之书。稍后你可否当面为她补阙,采其初吻,我再与你「公平」争逐?」
  「有一篇,「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她很想知道上阕是什么!」
  他好像已经陷入执念之中了……
  我挺直了腰,做出平等、矜持的姿态,别有深意地盯着皇帝,本来个头就高于他,同时暗自运转九谷经,气势也凌然压之:「上阕,「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圣上,此词讲述的是某代亡国之君的心声!」
  隆德皇帝的眼神突然有些畏缩,一幅患得患失的样子,踌躇半天,老脸微微一红:「与你这般玉树临风、卓尔不群之君子相较,我自知胜算渺茫。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纵失美人与江山,亦是朕心所盼,甘之如饴……」
  他这是疯了。
  「陛下可知人性之……」
  我还未说完他便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用力拍了一把我的肩膀:「好了好了!你还嫩了点了,再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若是浣湘姑娘真到了第三阶段,镜中记忆,情感湮灭,您必会伤痛太过…
  …圣上,到第二阶段就可以了!我们俩可以公平竞争的!」我苦苦劝他。
  他根本听不进我的话,眼神狂热:「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可以配得上她,你这个家伙是个性情中人,与她般配!」
  「陛下,此非人臣得享之赐!」我娶了皇后,一国二主!这不是嫌命长吗?
  我声音稍微提高了一点,皇帝此时背向着正门,门口那个掌印太监孙大方探出身子,向我微不可察地摆了摆手。
  皇帝皇后都待我极好,俩人感情笃厚,爱意绵长,何必非要走到这一步?念蕾若是对我如此,我该心痛死了!
  皇帝很固执:「实则一思及此,我便激动难抑,甚盼她早日与我心疏!」
  「皇后初胎,就是怀了其他男子之种,如今平婚燕尔为了增闹洞房情趣,多数都选择新娘月信潮期,「天癸归藏箓」之玩法远胜「避子汤」!一箓不过百文,你将来办平婚燕尔,我赐你百张,皆出自紫霄玄穹宫!」
  「天癸归藏箓」确实比避子汤避孕效果更有效,但一般人家谁能买得起呢!
  我彻底无语了,只能再次下跪,连磕三个响头。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他似深有触动,摩挲着我的头发,掌心很温暖。
  「你方才的气势,正是我所渴求!若你与朕我逐浣湘,我虽胜算无多,亦当竭尽全力。待到她情感湮灭,你先与她多日相处,然后我再横插而入,举止或略显粗鄙卑贱,纵然她明知我故意为之,心中也必生不快阴影。待你与她热恋之际,唯愿你允我每日见她数次、与她说上几句足矣……」
  「圣上,女子有时甚无情。」我喃喃自语道。他居然说「只求我同意」他见皇后几次。
  「浣湘很善良,多少有念旧之情。」
  我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头皮都麻了,难不成我还能住在后宫禁苑?皇帝的执念和常人无异,只不过大家都会被现实碰壁,可他是九五之尊,一国之主,谁都得配合好他!
  「圣上,后宫可不止浣湘一人……」
  「后宫所有的妃嫔,也不止有我一个男人。」
  我无话可说了。皇帝后宫好像有20余名有名份的妃嫔,无一女是他取的元红。
  之后,他一本正经地过问起我的私事:「看来你与岳雷之女情深意笃。无尘子的掌珠……」
  「臣之妻岳念蕾,确为臣之最爱女子。我师父之女,与我尚未定亲,感情还在孕育中……」
  他看我欲言又止,又说:「无尘子掌我的銮仪卫十余载,现在我出宫都是他来勾当周全,我才放心,他那闺女纵非绝色,总不辱你门庭吧?弱冠之年便坐拥群芳,多纳一位又何妨?」
  我明白了。我在皇帝心中位置很重——我不会是皇帝的儿子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是与不是都毫无意义,政治斗争无比血腥,前皇太子的血统之疑,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寻王是皇帝的唯一亲骨肉,虽然一直没有封太子,但还有很多世家已经提前铺好路、开始站队了。
  皇帝很看重我和烟儿的婚事,处理不好,会引起皇帝对其自身安危的隐忧。
  皇帝和我说话除了内容让我震骇之外,语气中也有一点不同寻常之处,我却一时却把握不到。
  「我也不拘你了,你自去抉择吧!通县那边,我潜邸时曾置一小宅院,不算甚大,门前两株百年银杏,……正是在那处,我初识你母……你若与无尘子之女订婚,一时半刻难至京都,便算我一点心意罢了。……我这天子家私,竟不及卿祖产十一也!」
  他眼中有所期待地看着我。
  我连忙深鞠一躬:「陛下,给臣一年的时间,保您的私库之资番上两番!」
  皇帝龙心大悦,语气又随和起来:「赏你通县的小宅子才三百多金呢!80万金铢番两番,嘿,可是320 万了!尔果真能之乎?」
  通县离京都很近,西部和北部各有两大片王公贵族高官显宦的别墅宅院。三百多金的房子,占地怕有一亩了吧!
  「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此事若不成,甘受极刑……」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不用如此,我喜欢你和我平等说话。」
  我这时才意识到,皇帝这半天,竟一直没有用「朕」这个自称!
  「圣上,臣此次是第二次面圣,……」我腿一软,跪了下去,声音含糊,脑袋因为极度紧张而发涨,头也不敢抬。此时此刻,感觉好像行在恐惧、怪诞、不真实的梦魇之中,深一脚浅一脚!
  「以后只有你和我的时候,我们就如此吧!我信任你,仅此而已。」
  他用力拉着我起来:「非如此,尔后不敢当浣湘面讥笑于我!」
  「我要改革平婚之制,有了一点思路,你也替我分分忧,参赞谋画一下,如何借鸾凤之和鸣,平朱门寒户之沟壑。你可多与子歆咨会。她参与襄画军机要事,深得我的信任。」
  我一咬牙,决定当一次韦小宝:「我听你的便是了!但你也得给我一点时间,绿帽大圣人!」
  圣心高深幽微,长宁公主的「并蒂青鸾契」也许只是帝王心术之一,她是皇族之中最高贵的公主,养在深闺的处子,用这样的人才是最安全的。有所防范谁都能理解,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斧影烛声」。
  听到我这样的称呼,他愣了一下便笑了,却是不胜唏嘘:「晋霄,我身边无一人,能像你这样和朕——和我,说话的!你刚才摆出的那种姿态,……我觉得你若是能一边操着浣湘,一边与她在床上辱骂我,我一定极满足、极快活!」
  他很诚意地跟我说。
  所有被欲望驱使的奴隶都是个可怜人!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很奇怪,好像不是很怕他了,便摸摸后脖梗子笑道:「可你要是翻了脸,我这个吃饭家伙就得搬家了!」
  然后我问他有没有想过用梦灵草来体验,效果不是一样很好吗?
  「臣的妻子有一张心形梦灵草纸,听她说是用40根草做的,梦境真实不说,而且一夜十年,也足够陛下充分体验一次了。」
  「梦灵城……人生便是梦中之梦啊!」他答非所问,「生死契阔怜心豆我都没用过。」
  念蕾有次跟我说:她的一个闺蜜和蓝颜用了梦灵纸,和她相公在梦灵城里相遇,只是身份处境很尴尬:她相公的「妻子」和她的蓝颜竟是一对怨侣。两人索性跳出情节设定,均瞒着另一方在梦里偷情一年多!
  隆德皇帝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你有一颗赤诚之心,看你还是有点害怕,这样,今天就先试到这里,你还想说什么吗?我——朕,给你时间适应!」
  仅仅这一声从「我」到「朕」的称谓切换,却让我长出一口气。看着他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玉扳指,方才松弛的下颌忽地绷紧,薄唇抿出的弧度似笑非笑,九五之尊的高贵气质瞬间恢复,我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这也让他觉得很是有趣,便微微一挑眉毛,两人相视而笑。
  但我还是看到他眼神中的寂寥一闪而过。
  「圣上,待到内患既除、边关安定、天下靖平、海晏河清之时,臣必与圣上一争浣湘的芳心,誓让陛下痛失所爱,遭遇生平最大情劫,亲手送我和浣湘洞房行人伦大礼,并且罚你这个废物跪在床下,让你至爱的浣湘姑娘方便搭着她的大长腿,你,就一心服侍我俩一起到高潮!」
  我看他到底有所不甘,心生怜悯,还是稍稍满足了他一次。
  皇帝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眸子一缩,瞳孔中仿佛燃起了两簇炽烈的火焰,连声追问:「何时为期,几成把握?」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扣住我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
  一时从未想过的各种大思路、大手笔,竟在脑中喷涌而出,我默想了一会,却迟疑再三,不敢吹牛。
  比如探事郎罗琼岳,文武双全,气势如渊。这样聪明绝顶之人遍布朝野,各种牵制都可能成为推进的障碍——我现在断定他对南越国事的说辞是抛砖引玉,以便后面好举荐于我。
  一时心生寒意。
  皇帝沉默片刻,声音很轻:「当前朝庭之内隐患已经不多,朕这些年已经做了周全布置。稍后也会慢慢地给你一些权力。」
  我硬着头皮说道:「两年为期,七成把握,」
  他复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发出长长的感慨:「朕这一生,是走不出来了,你不错,识大体,……寻王不如你。」
  寻王的母亲宋贵妃已经离世七年,有前朝之辙,畏缩胆小是难免的。这一年多很少听到他的消息。
  皇帝又斜眼看看我:「你对其他的妻子,有像对岳家女子这么爱吗?」
  「还有一个,冀芳华。是臣的师姐,还有一个,周凝彤,还有一个,只是暗恋,却无法表白,……」
  有一次姜尘浑然不顾我就坐在她身边,跟一众察子们说:就李晋霄和烟儿那点破事,把自己弄得跟情圣似的,要是我,直接推倒脱裤子上了,我就看不惯他跟个娘们似的!后来师父安慰我:你别看姜尘粗俗,她师父南海幻心神尼更是不堪,骂起人来三天不带重样的。我对姜尘就是一种纯情欲的渴望,一旦得手,我发誓要对这个娘们始乱终弃!
  他不满地扁扁嘴,嘀咕了一句:「哪有最爱好几个的?这一点上你就不随朕!
  你母亲走了之后,朕只爱皇后一人!」
  「冀芳华?」他偏着头想了一想,「我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你是想塞私货吧!子歆说过这个女子,就是有点心太热了,不过你认可的,必不会太差。你平素身边还有用得惯得,列个名单给中侍省的牛五就是。」
  他挠挠头:「「玉牝归真诀」朕让浣湘到时也传给你妻子,如此你妻子就可以献出两次元红了——当然,都不是你享用的,哈哈!不过你须记得,「玉牝归真诀」一生只能练一次,而且必须在42岁之前。要不然那就真是长生不老了。给其他男子生孩子你也不用太难受,五个月孕期一下子就过去了。修完「玉牝归真诀」再给你生一个,也算是头胎。」
  五月怀胎,一朝分娩,这是我从小听到大的话。若不是双层胎盘,人类的怀孕期肯定更长吧。
  「不一定非要修到第三层的吧?」我急慌慌地问皇帝。皇帝开心地笑了,告诉我不用。
  我心里真得蠢蠢欲动的。相比于罗琼岳,我宁愿让张玉生给念蕾下种——他的地位对我完全够不成威胁。索性被张玉生彻底绿一次吧,修炼此功后我重新拥有她……
  「天璇守望」传来的天意给我极度震撼,让我当时一度丧失了理智。「正夫大防关乎家运国脉」,其实新婚嘉禧除了玊石为证之外,对其他仪制并无要求。
  平婚期长短,新妻一言而定,只要不短于律法的最低要求——可是,若是律法变了呢?
  辽国、九华、大商皆无平婚之制,然而国祚一样绵延五百载有余,所以,这个「天意」令人玩味。司天监不敢妄传天意,天子代天行事亦非虚妄——那就是元阳教不对了!
  自隆德四年始,元阳教趁着皇帝初登大宝,根基未稳之际,借礼部的代理人之手,进行了一次立法偷袭,其制曰:凡订婚男女,可直行新婚嘉禧,然后新妇每月到赴元阳庙做一次「肉身布施」即可。初时,一女或需服务十僧,良家女子皆避之不及。
  而后,元阳教又做了一些变革,若每月交200 钱,则每月可以限定仅给一个和尚同房,一下子人就多了起来,原因非常简单,热恋男女多不愿以初夜予平夫;其二,正夫需供养平夫与新妇短则两月、长则二年之资;其三,平婚燕尔耗费甚巨;其四,元阳庙善避妊之术;其五……
  「布施女」之名初时给人淫乱不堪的恶劣印象,元阳庙后来也注意保密。「
  布施女」名册严格保密。也有了一些人道化的改进,一次交20钱的女子,只与三人同房。
  我在文书院看过一个奏折:「此制于中下之民,从百中无一至十有六七。然中产以上,仍以平婚为正统,此千年之制也。且平夫、随夫皆可择品貌俱佳者,而元阳僧众,多市井无赖耳。」
  最主要的原因,却是我没有想到的:「诸多待字闺中之女,因高不成低不就,索性先为布施女,反易得良缘。盖因贫家子弟闻其为布施女,多愿娶之——既可省平婚之费,又免寻随夫之难。一场平婚燕尔,往往耗尽家资,寻得合适随夫,更是难上加难!」
  近三年来,元阳僧众激增了五分之一,这些本应为田亩作坊壮丁,现在不事生产,反而耗费钱粮,这是一只附于新宋之上的巨大的吸血蚂蟥!
  皇帝又密密嘱咐我一事:「你家中若办比较正式隆重、广宴宾客的大喜礼,须待这一次颁布礼经婚姻条法修订之后。当不会超过明年二月。礼部那帮老古董,朕要费些心思,好好和他们打打擂台的。慕容贵嫔当为你佳配,不过恩旨或可更晚一些。」
  这是圣意了。我连忙磕头:「臣谢主隆恩!」
  心里却很疑惑皇帝是个什么章程,是让我当她平夫,还是当她正夫?
  他觉察到我有些疑惑的眼神:「礼经可以再变更一下的,你我皆为她的正夫,又有何妨?」
  我深鞠一躬:「臣遵命。」
  他长出一口气,似乎是解决了一个心中的大难题,让我微微有些诧异:他竟没有一点不舍得?慕容嫣可是绝色啊!
  「霄儿,我新宋李氏皇族男儿,皆是有智有勇之材,尔再过段时间,也要出去稍微历练一下,须知玉不琢,终为珉石,但你身份贵重,不可轻易涉险!我会另有安排。」
  我重重叩首:「侄儿谨记皇叔教诲!」
  「你再说说朝局。」
  这我可不敢乱说了:「臣年少识浅,岂敢妄议鼎鼐……」
  其实国内的贫富悬殊,根本上来说比元阳教还难解决。最多是一些手段来缓和一下。这座火山早晚要爆发的。王朝自古皆有周期命数。
  隆德皇帝还是不放过我:「你且坐下来,朕想听听自家人的真实想法。」
  「臣僭越一言:或可效汉武故事,拓土以泄民怨。更借工商新利,缓田亩之困。」
  我不掌握什么数字,却一样能感知生民之痛:粮价年复一年,越来越高。在可怕的兼并土地表象之下,还是人均耕地太少。
  「元阳教呢?」
  「臣与任其中、无尘子有过商议。臣妄言:既然它能借鸠占鹊巢,陛下也可移魂夺舍。解决了元阳教,提振工商业,缓解土地兼并。」
  元阳教最大的问题是上千万之教民,六百多万的和尚,已是尾大不掉!
  隆德皇帝沉思了良久才淡淡说道:「你须记得,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除了任其中和你师父,不得再与任何人交流此事。」
  「左峰得了你治疗眩晕技的方子,现在已经大好,你是从何得知的?」
  「臣不敢犯欺君之罪,确实不自知,就好像天生便知晓。」
  「还有你治愈子歆的那个青梅之素,八岁的时候……你刚才说的那些小手段也是这样子的吧……天意不可违!」
  隆德皇帝仰首看天,神情无比肃穆:「皇族中有一奇物,名为「绿意简」,你和你师父来见的时候,当面试一下,此事绝不可声张。」
  「青梅之素,御医已经试了不少病了,均有奇效,不过这个是不宜用来固番国邦交的,你再看看还有别的什么玩意吧。」
  他点点头,转过身来,正色问我:「你适才提到开疆拓土,往哪里?」
  「沿东,自大冬城,绕过和羯岛,东部有新大陆!」
  蓦然之间,隆德皇帝脸色大变,眯着眼,尖锐犀利的目光盯着我,似乎想看透我的内心。
  小小的试探,马上激起了皇帝的强烈反应。
  许久之后,他长吸一口气,将胸中郁结之气缓缓吐了出来:「新宋开国八百年,第一次被迫割土求和,实在是国耻!」
  「霄儿,你站起来,朕有话与你说!」
  我缓缓地站直了身子,隆德皇帝比我矮一些,我刚想矬一下身子,他眼神中一股寒气袭来:「站直了!」
  他站在我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朕今天把能告诉你的,全都告诉你!」
  我内心剧震。
  「你今天绝不可在御前失态!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要绷得住!」
  ……
  「十七年前,辽帅萧延明连破我新宋西军三阵。四十万虎贲埋骨阴山,血浸黄沙百日不褪。」
  「辽人二十二铁鹞旅列阵如乌云摧城,六万党鹘锐骑蹄声若惊雷裂地,直欲饮马通江。」
  「你父母深入辽境,与张春洪、左峰、洪三指、岳雷、木伦常,还有枢密院十一司一众干将,焚尽辽军十八座粮仓,致其前线断粮。」
  我浑身颤抖起来:这是我父亲的功业!我父亲不是李氏皇族的耻辱!
  「当时大冬城已被辽军围困三月,柴草粮水尽绝,被辽军副帅罨撒葛所克!
  他与你母亲之家族,本是世仇,更因焚烧军粮,恨极你父母,扬言:唯银姬与其夫自缚辕门,否则必屠尽满城蝼蚁。」
  「……当其时也,大冬城仍有90万军民。」
  「你母亲遂以襁褓裹你,暗托游侠送你回宋,瞒着你父,单骑出关,一到大冬城,便……」
  皇帝的声音一下子就哽咽起来。
  我的母亲!我的身子抖得像一片凛风中的枯页。
  「朕深爱你母亲,恨不得……」
  隆德皇帝说到这里,仰着面,任泪水横溢满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你父亲闻此噩耗后,飞鸽传书于朕,「请以一身污名,换九十万黎庶。」」
  「朕原想另找人签下割地协议的,唯如此,才能释放满城百姓。谁签此协议,将背负千载骂名。朕急命人拦他:「李氏皇胄,宁碎不污」,已经晚了!实际上,也唯有他去……你父亲与朕,不止是堂兄弟,更是少时伙伴!」
  「新宋八百年,共二十六君,朕是第一个丢失领土的,你父亲是为朕分了这个污名!」
  隆德皇帝说到此,已经泣不成声。  孙大方伏着身子匆匆走了进来,示意我一起向他磕头:「圣上,千万节哀!」
  又招人送了热毛巾,递给我与皇帝。
  隆德皇帝伤痛至极,过了一会儿,终于镇静下来:「你心志还不够坚,朕甚怜你,后续发生之情形,朕怕你受不了!等你自认心力坚不可摧之时,再找许庭舒。他当时是亲历者。」
  许庭舒现在是新宋军的元帅。
  「朕不能再回顾了,每思必痛极,必肝肠寸断!」
  我擦干泪水,重重磕头发誓:「杀父杀母之仇不报,不配为人子!」
  「听说你11岁就开始学辽语了?」
  「是!」
  我不想忘记自己的母族语言,11岁就便央求师父给我买了一个辽国少年,叫李若,是被宋兵俘虏过来的一个宋辽混血儿。他比我大3 岁,教了我两年我就完全掌握了,平时让他住在杂役仆人的「丁院」。现在已是一个20岁的高大青年了,身为贱民,在我这里没吃一点儿苦,很念我的好,青雨和元冬来了之后,我便让她俩教他些武功,此人挺有血勇之气。
  「朕知道你的心思,但不许你以身涉险,以后你不可以去辽国!」
  如果我为新宋夺回大冬城呢?
  过了许久,他在殿内转了两圈,心情平缓,启口问我:「真有新大陆?你怎么知道的?」
  「臣在慕容贵嫔的几本海商书和地理志中,从洋流的变化和水手的传言中,推理而出……」
  隆德皇帝非常疲倦,向我做了个手势:「朕有些倦了,嫣儿说,你还救了她弟弟,对于第一个要她元红的男子,她眼光甚高。连你要是也看不上,哼!」
  我的心一紧。
  他摇着头,慨然道:「慕容嫣,小小一弱女子,竟是海内外未曾有之的旷世奇才!朕在她面前,都时有不安。」
  她的藏书和批注,让我也有同感。
  「你到时问问她,中侍省有没有心仪之人,能力尚可的,愿意带走就直接为你所用!」隆德皇帝压低了声音,直视着我的眼睛。
  「是!」
  这句话有三层含义。皇帝要把她嫁给我,时间看来不会短;她在中侍省有心仪之人;她的心仪之人,不只是做蓝颜……
  隆德皇帝站起身来,走到殿中央,踱了数步,示意我近前,声音低沉:「霄儿,事情已经过去一十七载了,罨撒葛家族,朕已经在十年前,使了计策,借助其仇敌,将罨撒葛家族连根拔掉,从五十七岁老人到两岁襁褓,合族三百一十一人尽灭,除了罨撒葛本人,朕一个都没放过!」
  「朕没使人杀罨撒葛,就是让他活着,愁死,穷死,苦死,恨死!」
  「朕是你母亲的第一个男人,霄儿,这个仇,朕实在等不及你长大了再报了!」
  他突然再度失控,咆哮起来:「尚余两个人,一个人,叫石抹迭剌,朕这些年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始终没找到他,他羞辱了你的父母,他逼你父亲在议和之前,在你母亲遗体前用骨笛吹辽国喜歌!他,侮辱了我们整个李氏皇族的男子!」
  隆德皇帝的眼珠子有点红红的,神情亢奋,五官扭曲,声音轻得像梦幻一股:「霄儿,你若找到石抹迭剌,切不可杀死他,一定要把他带回新宋,带到朕面前来。」
  「朕想他想了好多年了。若朕不在了,你要将……」
  「陛下!何出此言!」我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三个头,锥心泣血,「君侮臣死,况涉杀父杀母之仇,贸首之雠,臣必生擒之!臣学习辽语,就是想亲赴辽国,报父母之仇!」
  「还有一人……」他戛然而止,闭上了嘴,突然间脸上怒气一闪,「华山派现在又开始搞乱七八遭的气宗剑宗之争,将来你和左峰一起去请萧默笙,此情性中人,洒脱不羁,现在陷入一个死结中,整天浑浑噩噩的不像话!洪三指请他出山,倚老卖老的,萧默笙怎么可能吃他那一套,两人居然还打起来了!一对混账东西!」
  不知隆德皇帝何时走的,孙大方亲手将我扶起身来,温言道:「一会儿皇后赐膳,你且稍待。」
  之后,他又和我聊了一会天,并叫来一个叫钱小毛的小太监,让他以后跟着我。钱小毛一看就很伶俐,说话办事也很谨慎。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一个女官向我传了赵浣湘皇后的懿旨:「李氏子晋霄听谕。昔年旧事虽如剜心之刃,然哀恸过甚则损英气,悲风蔽目则负天恩。尔当体察圣躬十七载隐忍之痛、护犊之切,莫教私恨蒙心志,勿使血泪障山河。」
  「今既承忠烈骨血,便须以铁石为魂、江海为量,行止合于国法,恩怨付予天听。御前既领钧命,当思李氏儿郎之责,两代苦心之重。慎之,勉之。钦此。」
  我压抑着悲愤,用了皇后娘娘赐的御膳。
  铁石为魂,江海为量,我默默地咀嚼着赵浣湘皇后的话。
  (未完待续)


流浪汉 / 发表于: 2025/02/21 10:56:48

(17)
  罨撒葛原来是皇帝做了手脚才被灭族的!
  此时已经掌上宫灯,明亮的石汽灯光穿过窗棂,在墙上织出碎金斑驳。我回想着母亲从辽国投奔新宋时留下的各类密档,对罨撒葛家族印象很浅。
  罨撒葛家族与辽国后族有着多年的宿怨,但母亲身为辽国贵女,对这些小贵族并未过多着墨。谁能料到,她最终竟会死于这个家族之手。母亲从少女时期起,便协助她的父王参与国事决策。她逐渐意识到,辽国的全盘汉化只学了个皮毛,未能真正领悟汉文化的精髓。随着研究的深入,她越发认为,辽国这片苦寒之地,唯有与新宋整合,才是最终的出路。
  我十三岁时,已经从李若那里完全掌握了辽语。母亲留下的资料,都是辽国上层极为珍贵的第一手情报。由于这些资料全是绝密机要,不能外泄,三皇叔又知道我习得了辽语,便让他女儿长宁公主过来,与我一同整理。
  我们之前已经通信一年有余,再次见面时,彼此更加亲密友爱。她当时已经及笄,见我父母双亡,偌大的庄园中空无一人,与外面繁华热闹的京都通江大道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反差让她更加鲜明地感受到我的孤苦寂寥。
  在翻译这些密档时,有时母亲的记录并不完整,长宁公主难免感到困惑。我便穿凿附会,为她做了一些推理分析。起初,她以为我只是在自圆其说,但后来每每有其他资料佐证,这让自视甚高的她深为折服。
  有一次,我给她翻译了一份密档。母亲记录,两家辽国贵族在开矿时发生小型战事,最后胜出一方括罗氏却没有得手那个铜矿,而被辽国铁钦贵妃的父兄拿到。括罗氏便跑到辽东发动叛乱,且一时成燎原之势。辽国国主耶律厚废了铁钦贵妃,以此获得括罗氏的反正。我不由赞叹:「这国主才是好手段!每一步都在他算计之中!」
  长宁公主便问我何以见得,她认为耶律厚是为了江山牺牲了美人,挥泪,委曲求全。我说我只是随口一说,她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盯着我半天:「你每次说得都最贴切真相!你是在装傻!」
  然后她仔细开始查资料,果真让她证实了这一点。在我们翻译整理过的800份文书中,果然有三份可以辅证这一点,而且都只有一句话:一个铁钦家族的叛臣被皇后家族保护下来;一则国主耶律厚委任的铜矿监事私瞒下铜矿的产量,给括罗氏提供了更多的走私铜料;还有一条是耶律厚曾秘密召见括罗氏的老族长。
  长宁公主也找到一份资料:「你方才说耶律厚秘密召见括罗氏的老族长,可还记得你母亲提过『癸卯年秋狩遇虎』的旧事?」
  「那日耶律厚借猎虎之名离帐,归来之时侍卫名录里却少了三名近卫,多了三名新收的家将——正是括罗氏家将的姓氏!「她忽然起身旋了半圈,裙裾绽开芙蓉纹,「那三个近卫,皆是皇后裙下之臣!」
  「这一局先手下得很早……你在哪里看到的?」
  「《辽主起居注》,谈及耶律厚与萧皇后绿意风流!」
  说到这里,她忽然怔怔望着窗外新发的海棠。
  「怎么了?」
  她眼波流转间忽地扭过身子,粉面酡红,就势握住我手腕,冰凉的指尖贴着脉搏轻笑:「你的手这么冷?」说罢竟将我的手塞进她暖烘烘的袖笼里,我慌忙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紫檀书案的雕花棱角,疼得倒抽冷气。她却笑得花枝乱颤,罗帕掩着樱唇:「呆头鹅似的,我真像萧后那样狠狠绿你一把!」
  这般嬉闹原是常事,谁家没有通房之好,耳濡目染之下,这些撩逗却是少女识得男女有别时最初学的东西,她甚至会将那些闺阁红杏情事贴着我的耳朵讲一讲,看着我面红心跳的样子,她就很得意。
  有时面前文牍如山,她也会发脾气:「父王身边自命谋略之士过江之鲫,却偏偏要劳烦我!」然后以袖掩口,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露出一截凝脂般的手腕,「必是昨夜又偷看那些红绿杂剧了!」
  我递过温好的桂花醪糟,她接盏时故意用尾指勾了勾我的掌心,见我耳尖泛红才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还不是为了你个小绿奴,看得人家情思昏……」话到半截突然顿住,粉腮飞霞地别过脸去,白玉似的耳垂红得能滴血。
  这般欲说还休的情态最是动人。当时所有人都叫我小绿奴,我也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身边但凡脾气好、性格软一点的男子,都被这么称呼。
  她转身拿起案上的桂花醪糟,轻抿一口,唇角微微上扬:「我总觉得,耶律厚废了铁钦贵妃,未必只是平息叛乱那么简单。」
  这般明媚鲜妍,倒与密档中暗潮汹涌的权谋形成微妙对照。
  夜色渐深,宫灯的光晕在窗棂间摇曳,映得海棠枝影婆娑,仿佛也在低语着什么。
  「罢了,这些陈年旧事查也查不清。」她转过身,倚着窗台,语气忽而柔和,「倒是你,成日埋首这些密档,心还那么细,倒真像个书斋里走出来的呆子,稍逗你一下就红脸,挺没意思的!」
  我被她说得耳根一热:「公主才及笄没多久,我比你还小……」
  她听了这话,咯咯一笑,步态轻盈地走近我,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
  那就好好练练轻功吧,舞歌铃石时上蹿下跳,满头大汗为了讨我好,哼,你是很会装的!来,再给我舞一段!」
  歌铃石是一种比空气还轻的石头,能自然悬浮于空中一米之处,却因大气压力的限制无法再高。敲击时,它会发出清丽悠扬的音阶,音质美妙至极。然而舞动歌铃石绝非易事,极耗体力。若以绳索悬吊便会影响效果,唯有身负轻功之人,方能确保五颗歌铃石围绕身侧,击出后缓缓滑向外沿而不失控。
  她让我舞动,多半是怕我与她一坐便是半日,担心将来影响我成长:「子歆未来的小相公,个头可不能太矮呀!」
  我无奈地笑笑,想起她每每让我舞歌铃石的场景。她每次都会拍手叫好,末了还要调侃我几句。如今想来,那些嬉闹时光,竟成了那个寂寥庄园中最鲜活的记忆。
  用完膳后,我不知是走是留,只能老老实实地留在景林苑。又来了一个女官,示意其他人退下,向我传了皇后的口谕:「檀郎此文,墨华流转处似红月晕染珊瑚浸紫,笔底烟霞竟如绿魄凝锋幽碧破云。适才有宫女看了君的样貌,归来嗫嚅半日方道:公子风姿,如玉山将倾,清辉自生,又似明月照水,光华流转。浣湘虽未得见君面,然字里行间已见君子风骨,令人心折读至君作里『放浪形骸』四字,倒教我想到,有些相遇譬如春雪煎茶,初时泠泠,再品已沸了肺腑。」
  「浣湘新植转叶海棠,花期与浣湘一样,当在明年七八月份开放,届时浣湘想约与你红绿月下同观『趣舍万殊』之妙态!此花性烈,蓄一载心血方绽朱砂绛雪之姿。邀君同鉴花魂如何将月色撕作万缕金丝,再绣成天地间最恣意的狂草。」
  「边上若有他人骚扰,切记不给他面子!」
  浣湘又让我稍等片刻,说贵嫔慕容嫣要来看我。
  在她来之前,我抓紧时间,先动手画了一个《赤道环流图》我隐约记得她在《海国闻见录》第五册中,把「南海水手言东向有黑潮如巨蟒」一句勾出,朱砂批道:「阴阳家谓水脉即龙脉,然此潮四季不改其道,岂非天工开物?」
  「嫣儿请看,」我指着并排铺开的泛海图,「黑潮自吕宋向东北奔腾,若乘此洋流,三月可抵扶桑。」
  我本想称她「娘娘」,可是连跪拜之礼都还没行,就被她打断了:和圣上新婚燕尔之前,她就是嫣儿。
  她身量和烟儿一般,不算很高,但长得明艳无俦,五官精致,肌肤非常白皙,天生尤物!
  嫣儿将欧伦进口的琉璃镜压在图纸中央:「既言天工开物,为何黑潮尽头空无一物?」
  我虚划弧线:「水手所见不过沧海一粟。」
  琉璃镜折射的光斑随我指尖移动:「你还有一册藏书,《异海求生》,提及三年前苏丹一商队遇飓风漂至和羯岛以东,曾见信天翁群逐云而飞。」
  我蘸着银朱在光斑尽头画圈:「海鸟盘桓处三百里内必有陆地,此乃老水手口传之秘。」
  「啊!」她一拍脑袋,仰慕崇拜的眼神从我脸上滑过,停留在我的唇角,愣了片刻,俏脸一红,转身抽走了琉璃镜,又将浑天仪悬于图纸上方。
  果然是聪慧无双!能让隆德皇帝时时感到压力,不是好事。
  黄铜环影恰好笼罩黑潮末端,我顺势点上三处标记:「毛氏船队在此遭遇逆流,测得海水咸度骤降,」手指划过她批注的「龙脉」二字,「唯有大江入海,方能冲淡咸水。」
  嫣儿偏着头回想了一下:「毛氏船队?」
  她那一刻的情态,确实让我怦然心动:她倚在案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鬓边一缕青丝。
  嫣儿的眉眼生得极好,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妩媚。唇色如樱,不点而朱,此刻因思索而微微抿着,唇角却在不经意间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肌肤莹白如玉,还有她偏头思索时,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敏捷反应,将其她超群记忆力和聪慧底色彰显无余。
  我情不自禁地将她和念蕾做了对比,她智商远高于念蕾,但情商,比念蕾差了不少。
  嫣儿眼角的余光看到我异样的眼光,明艳的俏脸上已经带着一丝淡淡的晕红。
  「这却不在您的藏书中。毛希范,您当晓得他吧。我家在渔阳海岚湾的别墅,租给了他家的毛氏商社,他会定期与我写一些水手的行船见闻。」
  「渔阳海岚湾?怪道都说你家富有,晋霄,你继续。」
  南安王府在新宋开国八百年中几次闹家务的关键时刻,从未站错过队,是以累代财富之积累是惊人的。
  新宋第一富商毛希范家族最多也就20万金铢,他在我信里亮出他的家底子。
  隆德皇帝与他交往甚密。
  「我记得在你的藏书里还有一页《云气占候》,秋分前后,和羯岛东天际常有砧状云山,谓之『陆标云』。」
  「我试过,如果将云图投射在赤道环流线上,与黑潮转折处严丝合缝。」我一口气说完,「三象共证——海鸟指路、咸淡交界、云山为引,如同天地人三才呼应,所以,和羯岛以东,必有新大陆。」
  她点点头,又反复推敲了一遍这个推导过程,眸光流转,眼波中似有异样光彩闪耀。
  美貌与智慧双绝的女孩,怎么可能不给圣上压力?
  「我以前自视甚高的,读了你的诗,方知天外有天,与你聊了这半天,才觉才疏浅薄,见了你的人,三分似谪仙临凡,七分如明月出岫,叫人既不敢逼视,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嫣儿突然低下头,红着脸,不再说话,纤纤玉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却又强自镇定地松开,只那微微发颤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我低下了头。一直到现在,胸中激荡情绪还有微澜荡漾,说不出的悲怆和哀恸,依然未从我心头纾解。
  「嫣儿,我今天知道了一些以往从不曾知道的事,心情还有些……」
  「嗯,嫣儿知道,刚才陛下说了,让嫣儿多陪陪你——就是怕你一人回去,难以面对。」
  她同情怜爱的目光温婉无比,眼角眉梢全是不尽的柔情。
  「圣上让你千万不要再想此事,已经事隔经年,报应自有时!皇后说,铁石为魂、江海为量!」
  我点点头。
  阁楼之中,沉默刚刚酝酿起一抔微涩的梅花醴,便被拂动了西墙艾绿纱帘的穿堂风吹散。
  我刚想要继续刚才新大陆的话题,她再次轻启樱唇:「我父擅为我做主,赠了我的藏书,让你看到我各种谬论,你这样绝世无双的才子,嫣儿现在都有点羞于见你了。」
  她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头垂得更低了,忸怩着,红透的脸儿香娇玉嫩,姿容婉丽。
  然后她声音极低、语速飞快地问了我一句话。
  我没听明白。
  「《新宋民律》中,嫣儿乱批了一些话,哪一句你……」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因情觅欢,各有所得。眷恋至致,是为忠贞,』我最喜欢!」
  「我的『得』,是遇见了风华盖世的你!」
  其实我更喜欢她在《夫道》中标注的一句话:「绿意之酣畅,是爱意之款款,背叛之刺痛,宽恕之复得,三者同时具备才有大情趣!夫妇之间,无绿则爱衰,失诚则爱亡!」
  但和她初次见面,说这个还有些早,尤其是「失诚则爱亡」二字,我觉得说到点子上了。烟儿对我,就是藏藏掖掖的,命中注定的吧!
  嫣儿也知道宫里宫外,机会难得,眼神热辣辣的盯着我,呼吸都有些急促,更近一步走到我面前:「我现在是中寺省文华司的司正,稍后给你宫符,你可随时来见我!」
  从看到她的藏书和批注开始,之前我就有预感,会和此女有些纠葛,到现在还有些担心:这个女孩子聪明颖慧远胜念蕾,当面观之,连容貌也远超于她,我担心自己对念蕾的爱会减少半分。
  此时倒是解开了心结,慕容嫣能让皇帝都如此忌惮,哪里说得上什么宠爱?
  只不过天家有天家的体面,男性有男性的自尊。
  既看出来她相中了我,便不想暴殄天物,让这个聪慧绝伦之女在宫中慢慢地虚度绝世芳华、浪费傲人天资!如此七窍玲珑的明艳少女,还不如收入我房中,日后或对我有所襄助。
  「嫣儿,我不太懂皇家的规矩,若是提亲,当于谁提?」我微笑着问她。
  嫣儿听到此言,娇躯一颤,突然之间眼角溢出晶莹泪花,羞涩地转过脸拭去,莲步轻移,绣鞋几乎要踩上我的皂靴,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我的下颌:「那些事嫣儿也不懂,你不用操心,嫣儿……
  刚才紧张死了!生怕我批注的那些东西,反而让你瞧不上大言炎炎的我!你方是真正有大智慧的!」
  我一把搂住她的纤腰,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又吻去她眼角的泪痕。她发间未褪净的梅蕊冷香混着泪痕的咸涩,让我心中感受极为复杂,贴在我胸前的金累丝鸾鸟分心微微发颤,似是传递着她美妙的心跳。
  窗棂外忽掠过一阵裹着槐花的风,远处传来尚仪局女官敲响的暮更鼓。
  「你刚才和我解释『三象共证』之时,别提有多迷人了,一下子就征服了嫣儿的芳心,我一会儿要跟圣上说的,让他好好吃吃你的飞醋!」
  嫣儿仿佛有些羞惭,声音低微:「嫣儿是喜极而泣,之前把找平夫的标准弄得太高了,若是没有你这样的良人,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怎么会呢,我看你的批注,只有赞叹的份儿!」
  嫣儿没有说话,望向窗外,深吸一口气,转向我,向我展示着甜美的微笑:
  「我倒是忘了问你一句最紧要的问题了:你喜欢我吗?」
  「看你的藏书,你的批注,我一直在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该有多聪明?」
  我不知怎么表示,双臂划了一个有些夸张的大圈:「胸有丘壑,腹有诗书,钟灵毓秀!」
  嫣儿摇摇头:「跟你没法子比,这也不是我想问的问题,我的问题是,你喜欢我吗?会爱我吗?」
  我好好想了一下才回答。
  「爱之始,如风起青萍无从觅起,万般皆为由;爱之终,似双鸟归窠欢喜相依,三世共轮回。」
  嫣儿的欢喜盛满眉梢眼角:「嗯,相公说得极好,妾懂得了!」
  「你想要的回答我也直说,见你之前,我猜测你是冰雪之质,见你之后,一眼终生!」
  这是我由衷的赞美。
  看她容貌妆画,便知其受宠程度。黛眉不似寻常宫妃画作倒晕眉,反用青雀头黛勾出远山孤棱,眉梢一粒朱砂痣,恍若仙人点化时遗落丹砂。凝眸处尤见风流,眼尾天然生就三分红晕,不施斜红而自含春露。
  嫣儿这次欢喜的摇头表示的当是无话可说,九鸾金步摇垂下的明珠在暮色里漾开碎金般的光晕——她的贵嫔身份无比尊贵,让我不免小意呵护,这时我突然想起师父来了,他时时伴驾,日复一日的谨慎惶恐,让他鬓发渐白了……
  烟儿,嫣儿……世人万千道路,有亿万行人,冀芳华为名,周凝彤为利,岳念蕾为情,我青梅竹马的烟儿,泛如不系之舟,似乎只想随波逐浪,任由着性子。
  可师父已经老了,没有我,谁来照应你呢?
  「相公,你写一首诗词吧,纪念我们今天的相逢。」
  嫣儿的话打断了我的遐思。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怎么可以这样完美!」
  嫣儿突然有些扭扭捏捏,羞红着脸低声说道:「圣上刚才与我说了,让我从中侍省挑一两个钟意的,说你们李家都是绿……有一个四品的官儿,叫赵完我,能力强,相貌尚可,只是年岁大我一些,嫣儿和他相处还好,嘻嘻,挑逗过他两次,相公将来罚我!」
  赵完我?他可不是「有一个四品官儿」!
  我在很多廷报上都能看到赵完我这个人,能力真是没得说的,太全面了!32岁,可是从基层到中枢一级一级提上来的,屡获超擢。依稀记得,他应该是从十七岁,从九品的县尉做起,破获了多起盗案,两年之后就当上了县令,因兴修水利有功,一年之后就提拔为从八品的州通判,在知州和从七品转运使的位子也就做了三年,大力发展当地商业和手工业,然后调入中枢,还做过中书舍人和翰林编修,其人文采一般,但是能力极强,又立身行正,将来必是宰辅之选。
  我现在的心情已经慢慢从激荡中平静下来,点点头:「圣上和皇后娘娘给你引荐了不少了吧?」
  「十几个了,娘娘说都我太挑了,」嫣儿大着胆子拉起了我的手,俏脸一片晕红,「亲我一口,或怜我一下……皇上可期待着我能爱上谁了,他都等得不耐烦了,可我都没看上。」
  我抱住了她,轻轻地吻向她的耳垂,同时,一只手摸着她翘挺的臀部,另一只手自她半开的上襦,坚决地伸向她雪白的乳沟中,在她的抹胸之内,揉搓着她的肉峰,一只手指沿着她的乳晕划着圈儿。
  「我要告诉圣上……你就这样征服了……他最爱的女子的身心……」
  没一会儿,嫣儿的身子就在我怀里扭动起来。
  「你坏……相公……你坏……」
  我的手指能感觉到她的乳头已经微微凸起,极度地渴求我的爱抚蹂躏,却故意只在她的乳晕上绕着圈,或者不断地揉捏着她丰满的肉峰。
  既然要把她娶回家去,就得尽量地降住她的心。同时,也得给隆德皇帝留一口——他收服不了的女子,我却一口吞了……人性,毕竟是不能直视的。
  我盘算清楚了之后,任由内心的情欲之火发泄出来:「我的小娇妻,你刚才说的那个赵完我,怎么样地动你心了?」
  嫣儿的鼻息都重了起来,两腿已经不安地扭动起来:「一会儿说……你先摸那儿……嫣儿再说……非要嫣儿不顾脸面求你……」
  「那相公赏你一次吧!」
  我索性将嫣儿的胸衣扯开一半,玉峰上头的蓓蕾终于被我的指头怜爱了一会儿,在我的捻搓拉扯之下,很快就逐渐充血肿胀,连玉峰都像是不堪抓捏磨擦,发热般圆鼓起来。
  「嫣儿这里还是第一次被男人摸……好爽……相公……为何只偏怜左胸鸡头嫩肉,一块儿怜爱吧……」
  「求我!说清楚了!」
  「……求你……玩嫣儿……左胸」心高气傲的嫣儿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经完全站不直了,声音像含了水一样。
  我刚要解她中衣,「楼上有床!」嫣儿花靥羞红地拉着我的手,几乎是小步跑着走上二楼。
  「相公……还有三个时辰要下宫锁了。」
  「半柱香的功夫,相公的大肉棒就能把嫣儿的小骚穴插得淫汁狂涌,顶着你的子宫口浇上一股股浓精,让你从处子变为妇人。」
  嫣儿手掩檀口,惊叫一声,身子颤抖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水汪汪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无助和渴望,一方面对我羞辱她的话而感到羞耻,同时又被撩拨得极为亢奋,甚至是饥渴难耐地渴望着我的侵犯。
  我将她送到围子罗汉床上,看着怀中这幅花容玉貌,简直美得让人心悸,当即低下头来,凑唇索吻,嫣儿配合着我,徐徐送出香舌,与我舌尖紧密绞缠,彼此又舔又吻。
  我慢慢地将她放倒在床上,帷帐轻垂,金丝绣就的「九霄云凤纹」在烛光下流转生辉。
  「圣上刚才怎么和你说的?」我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圣上说,若再看不中,就送我去元阳庙当艳班班首了!」
  嫣儿还是不知宫中险恶,对皇帝这样的话居然还不以为然。
  我却知道,今天就算不拿下她的元红,也要让她大丢一把,否则,便不能缓解皇帝的绿意了。
  「我认定你了!」她眼睛痴痴地看着我:「你就是嫣儿的相公了!圣上早和嫣儿说了,随时可以把自己的身子给任何看得上的男人,不用经他同意的,嫣儿早起时可没想到,自己清白的身子会在下午被相公给……」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绝美的面颊红若滴血,胸口雪白的肌肤正慢慢涌出难耐的酡红丽色。
  「嫣儿,你得自己献身给我——要自己脱衣服的,」我脸上坏笑着,不停地吻着她敏感的后耳、玲珑的耳垂和修长的后颈。
  「相公……」嫣儿让我吻得花枝乱颤,却禁不住我的催促和弄得她意乱情迷的偷袭,贝齿咬住红唇,一双纤纤玉手缓缓地轻轻解去一件件衣衫。没多久,她那具尚未被男人开发过的绝美胴体,大方呈现在我的眼前。胴体犹如粉雕玉琢,曲线玲珑,凹凸分明,胸前两对乳峰高高耸起。
  她含羞不语,娇躯颤抖,下意识地拉过锦被,露在锦被之外的酥胸乳沟很深,片片乳浪若隐若现,让人一望便生遐思。锦被半掩间,隐约可见圆润的两瓣雪臀,仅仅一瞥就令人销魂。
  「你家里有没有通房之好呀?」
  我呵着热气在她耳朵边上问着,一手伸进锦被,搂住她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另一只手从被子上插进去,开始把玩她的肉峰。嫣儿慢慢地软了身子,斜倚在围子罗汉床的锦绣堆中,身下是苏州织造的百蝶穿花锦被,枕着蜀锦缝制的并蒂莲软枕。
  她身形娇小,却玲珑有致,肌肤晶莹透亮,光滑圆润,彷佛吹弹得破。乌发如瀑,散落在绣着金线的床褥上,与朱红色的锦缎相映成趣。纤细的锁骨下,两座玉山虽不似念蕾那般丰盈,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特有的曲线,在烛光中投下动人的阴影。
  嫣儿已经情思昏昏的了,努力想了一下:「有啊,我父亲和我两个嫂子,我母亲、二娘、三娘都各有不少蓝颜,我们东都那里,蓝颜基本上相当于随夫,圆房之前要办随喜双俦的。我哥三房妻室的蓝颜也会偶尔换着交欢,我哥也会去我三娘和我二姐屋子里过夜——我哥和我二姐没有血缘关系。」
  「相公也有好几个妻子,将来都有平夫和蓝颜的,你想过有一天,嫣儿,你也有几个吗?」
  「别人都有的,当然嫣儿也要有啊!五六个可以吗?」
  说这样的事儿,嫣儿还有点娇羞腼腆,「你有好几个妻子要陪,嫣儿将来若是想那个了……晚上也有个伴儿的!」
  「嫣儿,你认得录事郎罗琼岳吗?若他是你的蓝颜,你会爱他超过爱我吗?
  我只说感情。」
  嫣儿摇摇头:「当然识得他,但爱他还谈不上吧,做个蓝颜也就够了。」
  「为什么?」我很惊讶,手上的动作都停止了。
  嫣儿噗呲一声乐了:「有的人有心,有的人没有心,而且他的心极为残酷,女人能感觉得出来的,傻瓜!」
  「那如果你和他那个了,有一天他要你,我也要你,你会给谁?」
  嫣儿柔情似水地亲吻着我的脸,挑逗着我:「《夫道》中说了呀,『己所爱人,友亦喜之,揖让为先,毋使爱人居中而烦』,当然要先尽着外面的人呀,况且他是圣上身边用着最得手的人,嫣儿这具肉体让他发泄一下兽性才是正经用途,平时你行个善事、交个人情,也请随便……」
  「我让你好好丢一把,但不能取你元红,你告诉圣上,要有他参与,一步一步来,我们俩才能更长久,」我极力压抑着音量,在她耳边低语道。
  嫣儿飞快地瞟我一眼,这个时候说这种煞风景的话,让她稍稍有些不解和不安。
  「你和我是一辈子。」我指指我的心,又指指她的心。
  皇帝在我的住处题了「绿谨轩」,说明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嫣儿已经犯了大忌讳,只不过皇帝还是怜爱她的美貌和才华,没有硬下心肠。她这样的旷世尤物,我是不敢独占的。
  听到这话,嫣儿这才甜蜜地会心一笑:「晓得了!那,下次再让相公你来采!」
  「『夫妇之间,无绿则爱衰,失诚则爱亡』,这是哪个闺中处子的心声啊…
  …」我表情丰富地看着她,「那个赵完我……」
  嫣儿捂住了脸,娇羞不堪:「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