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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然后娶你
第二天是一个拥有晴朗天气的周六。
蒋凌宇在7点钟准时起床,他先下楼溜了元宝一圈儿,然后买了瓶花生酱,又折返回公寓做早餐。
等到9点,杨禾栀还没起来,蒋凌宇将搭配好培根的三明治放回微波炉又热了一遍。
他看了眼次卧那扇灰白色的门,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叫醒她。
平时杨禾栀几乎不会赖床,他们两个总是同时间给对方发早安。
蒋凌宇起身又去客厅的阳台给栽满秋海棠的盆栽浇水。结束后,杨禾栀还是没出来。
他正要拿出手机,想要在微信上先问一下对方有没有醒。
消息还未发出,卧室的门就开了。
杨禾栀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她迷迷糊糊走出来,坐在餐桌前,揉了揉眼道:“早上好啊,凌宇,现在几点了?”
“九点多了。”蒋凌宇失笑道。
杨禾栀看到桌上做好的三明治,先起身去岛台处洗干净双手。
蒋凌宇把榨好的果汁倒出来,给坐回座位的杨禾栀递杯子,女人干净柔软的指尖擦过他微硬的掌纹,触感好比雪花落在暖玉之上,渐渐融化。
她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扎着,有几缕落到了白皙的额头上,没有粉饰的一张脸,却黛眉明眸,漂亮地无可挑剔。
但蒋凌宇无暇欣赏女朋友的美貌,他只注意到了杨禾栀眼底的半圈乌青。
他把三明治放到杨禾栀面前,试探着开口,缓声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他大概猜到母女两的那通通话结束地不算愉快,也担心是不是自己次卧里的床不太好睡,杨禾栀要是躺得不舒服,他就需要重新换个垫子。
杨禾栀漂亮的眼睛闪烁两下,她拿起水杯又放下,右手不安地握着叉子,心里对蒋凌宇满是愧疚,柔软偏低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还是想把昨晚想要说的事情问出来。
“当时我妈住院,她是不是私下找你说了什么?”
蒋凌宇对上她的视线,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也没什么……”
桌子这头的杨禾栀眉头紧锁,她觉得按照昨天她妈那样的口气,肯定是在医院跟蒋凌宇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凌宇,你实话和我说好吗,我想我应该知道。”杨禾栀继续追问,她不想被糊弄过去。
蒋凌宇今年不过刚满24岁,五官线条挺拔俊朗,脸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轮廓。
他看着杨禾栀有些惶然的神色,心底泛出酸疼。他怕杨禾栀会因为她母亲对他的顾虑,会选择不跟他继续再在一起。
他其实很害怕,所以在杨禾栀的母亲出院后,他都不敢跟杨禾栀透露那天在病房,她妈妈跟他究竟说了什么。
———— “你妈妈当时不太同意我追你。”
良久,蒋凌宇开口,语气中难得地带上几分艰涩,他不想为了暂时稳住女朋友就不说实话,欺骗她。
“但我知道阿姨是担心你,她让我不要看轻你,还说你是正经姑娘,以后嫁人要清清白白,不是那种外面随随便便的女生……”
杨禾栀握紧叉子,心猛地提了起来,高高地悬着。
她看着蒋凌宇澄澈清亮的眼睛,仔细确认他说这些话时,眼神里并没有看轻她的意思。
杨禾栀其实自认为她和蒋凌宇的感情并没有深到非彼此不可的地步,之前蒋凌宇那种对她念念不忘的感情,在她看来也是不牢固的,是一种不确定因素。
她妈虽然说话直接又难听,但是这种有些过度的保护欲也是事出有因,这经常让她想起那些动物频道里护崽的母狼。
她不断告诉自己,她妈有时候是方式运用不当,大概是因为平时看豪门狗血8点档看太多了,害怕她受骗上当。
更何况昨天她们沟通的时机并不恰当,她决定等最近忙完,再坐高铁回老家一趟,好好跟她妈讲清楚蒋凌宇的好,他不是那种人。
杨禾栀的心绪潮起潮落,说话的语气都又慢又轻。
“还有呢?”她又问。
对面的蒋凌宇摸了摸鼻梁,有些讪讪地开口:“还说……还说你看着精明,骨子里傻得很。让我不要看你长得漂亮就玩弄你的感情。”
杨禾栀噗嗤一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她特别封建一个老顽固,你别理她。”
她松一口气,终于感到聊天轻松了些。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那样,阿姨是你的妈妈,我肯定会很尊重的!”蒋凌宇赶紧摆手,急忙解释着。
杨禾栀嗯了声,见男朋友焦急辨明清白的神色,开始想要缓解气氛,随口开玩笑转移起话题。
“那你会玩弄我的感情吗?”
她本意只想逗逗他。
可蒋凌宇却没立刻回复,绯色后知后觉爬上了他的脸,男生的耳根红得像滴血。
“我,我觉得阿姨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当时根本没有想过放弃,一点都没有。只是想假如追到你——”
他停顿了下,扯起嘴角漏出笑容,面上只剩下轻微的泛红。
“假如追到你,我就更珍惜你,好好待你,然后……”
杨禾栀很轻地扬了下唇角,她抬起眼,耐心地看着蒋凌宇,等待他的下文。
“然后什么?”
蒋凌宇盯着女朋友温柔恬静的眉眼,连声音都很轻软。他有些无所适从地抬手摸了摸脖子,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化没了。随即又深吸了一口气,从桌子对面走过来,半蹲在杨禾栀坐着的椅子旁边。
他的体温很暖,身上纯棉的布料让杨禾栀感到安心。他只是克制地看着她,伸手抚了下杨禾栀的碎发,深邃俊朗的眼眸微敛,眼底全是情愫。
杨禾栀有些意外,她抬手攀附住蒋凌宇搭上来的手,感受着面前的他呼出的潮热气息,仿佛与她的肌肤融为一体。
而后,她听到空气中传来四个字,是郑重的语气。
“然后娶你。”
(十五)意料之外的出差
晨光刚漫过46楼总裁办的全景玻璃幕墙,杨禾栀拿着包走进办公区。屁股还没坐热,工位上的电脑就弹出企业微信的红色提醒。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困倦的脊椎瞬间绷直。这种突如其来的紧张感,像极了读研时深夜收到导师微信的瞬间——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心跳总会不自觉地漏掉半拍。
杨禾栀太熟悉这种如影随形的焦虑了。从记事起,她就像一只永远在走钢丝的羚羊,小时候怕父母,上学时怕老师,现在工作了又怕领导。
譬如她考了98分,所有人都会问那2分丢在了哪里,而非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拿到其余的98%。
每一次期待的目光落在身上,都仿佛有千斤重。她害怕自己完成任务不够出色,没有达到这些人的期待,遭受责骂。
电脑屏幕散发的白光和日光融合,打到她的脸上,面颊侧细白的一层小绒毛若隐若现,让其周身都镀上微暖的光圈。
杨禾栀幽幽地点开通知栏。
陈总助说话一向简练,像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剖开她最后的侥幸。
“明天广州的创新峰会,蒋总指定你随行。”
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杨禾栀蹙起眉头,她自然知道这次峰会对他们公司的重要性。
财务总监连夜修改的展示PPT都将近有200页,满满的周期表,其中恒泉26个商业综合体的真实出租率还是由她和另一位秘书跑腿,一个一个跑去找资方确认的。
可问题是,她想起上周集团OA公示的随行名单分明只写着陈总助和宋秘书长的名字。
公示里面没有她这个刚入职不久的行政秘书。这种顶级的领导会议,她并没有任何随行办事经验。
「总助,上周议程确认的是宋秘书长......」她斟酌着敲出半句试探。
对话框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陈总助的回复裹着太极推手的柔劲:「哦,你还不知道,宋雅茹家里的双胞胎最近出水痘,蒋总就给她准假了。」
杨禾栀“……”
她对着泛白的屏幕闭了闭眼,随即扫视了一圈总裁办内各位能干沉稳的资深秘书们,这些可都算是她这种新人菜鸟的超级大前辈了。
宋秘书长是休息了,但出差峰会这种大事儿就能轮到她吗?
上周五和银锋水泥厂老板的周旋又浮现在眼前——当她将齐永锋的质检报告推过檀木桌面时,她的老板用一种带有兴味的目光像X光机般扫过她的脸。
杨禾栀忍不住揣测,蒋泽赋不会又想使什么招数给她再来一个下马威吧。
———— 行政部的专员效率很快,晚上的飞机,下午2点钟准时给她发来电子登机牌,CA1311次航班,凌晨1点钟落地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下榻酒店定位在峰会会场的花园内部。
这意味着她今晚要穿越大半个祖国,然后将只能睡三四个小时,随后要严阵以待即将到来的峰会。
有陈总助坐主阵,杨禾栀还不算特别慌乱,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只要保持微笑,站在蒋泽赋身后给他递酒杯就好。
恰时,邮箱又跳出新提醒,是陈总助打包来了一个压缩文件。
杨禾栀本有些不以为意地点开,然后瞬间就懵了。
峰会为时三天,日程表里塞满了人工智能分论坛和各种地产政企闭门会。
此外,还有蒋泽赋将代表蒋氏集团发表的《旧城改造——用地下管廊捆绑社区商业开发》演讲报告,整整15页文档。
这应该是蒋泽赋自己写的,她粗粗浏览一遍,发现老板不愧是老板,这字里行间的用词和脉络细节竟然比上次剪彩时候,陈总助给他的代笔要高出许多level。
其他还有几个文档,包括一百多个重要人物的简介和照片,例如恒泉的竞争对头启德集团,这次也在参会名单里,这家港资背景的企业上月刚拍走京泉市通州郊区的运河地块,最近正与国土局的领导谈笑风生。
陈总助已经给她贴心地做好各类批注,要求她在今天之内要将这些文件内容记得大差不差。如果到时候出了糗,丢的可是整个公司的脸面。
杨禾栀:“……”
她觉得头开始发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所有资料传到了打印机上。
厚厚一沓a4纸材料,杨禾栀烦躁地挠了挠头发,然后开始快速分门别类,用曲别针固定整理好这些文件,方便快速记忆。
太多太杂了,重点是她对这一切都不算熟悉,只粗粗估算了一下浏览速度,杨禾栀就悲哀地发现,她在凌晨下飞机后的那三四个小时也不用睡了。
蒋凌宇送的狗狗玩偶立在工位上,软萌软萌地看着主人,落在杨禾栀眼里,她莫名觉得玩偶的表情带了一丝怜悯的滋味。
她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不算太好过,事已至此,杨禾栀也终于开始相信这次出差不是偶然了。47楼的魔王虽说在上面一声不吭,但却正无时无刻用那双透视眼精准屠杀她。
手机在桌上震了震,杨禾栀点开,是李满春发来的养生文章链接—— 《20多岁的熬夜脱发危机——你将秃得猝不及防》。
……
杨禾栀有些欲哭无泪,打开淘宝,下单了两箱黑芝麻丸。
(十六)你可以下班了
快下班的时候,总裁办的内线电话响起,陈总助要她上47楼一趟。
杨禾栀端着咖啡杯走进办公室时,瞧见蒋泽赋正坐在椅子上假寐。
落地窗旁边的金鱼缸里,水泵汩汩响着,屋内有茶香和烟味交织的清淡气息。
看到秘书敲门进来,蒋泽赋的目光对上她的眼睛。
“昨晚没睡好?”
他的嗓音低沉温和,听起来只是单纯关心下属的意思。
杨禾栀想起就在上楼之前,她还对着化妆镜,小心翼翼地检查妆容,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难道上班后买的贵价遮瑕不管用,这都能被老板察觉出气色不好吗?
她的脸色泛起红晕,想到昨天没睡好的主要原因是在和男朋友煲电话粥。
蒋凌宇上周六把她送回家后,就和发小乘机飞往挪威旅行,他兴奋得都忽视了时差,和杨禾栀大半夜分享着终于看到极光的激动。
这头的京泉市已经是深夜,杨禾栀强忍困意附和着,因为两人平时的兴趣爱好其实大不相同,很少能有像昨晚那样的机会可以聊得尽兴。
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她仿佛也被雪景蛊惑,陪着他聊到东方既白。
———— 耳朵里无比清晰地听到鱼缸里的水花声,她低着头,只轻声回答:“嗯,蒋总,昨天有点事情,不过现在已经调整好了。”
杨禾栀今天穿着套休闲西装,换了一双漆皮的黑色高跟鞋,乌黑的眼睛低垂着,睫毛却显得密而长。
因为是要上楼见老板,她将有些凌乱的马尾重新梳了一遍。
许是因为走得急,又或者是心里紧张,她的额头浸出了一层细汗,脸上脖子上都是象牙白一般细腻的颜色,微微浸湿。
蒋泽赋的手指拿起咖啡杯,却迟迟没有喝下,只是盯着面前垂首的美人,下巴微微抬起。
他仿佛只是随口一般提起,“齐永锋的单子拒了,他不会再找来了。”
蒋泽赋抬眸看她,他的眉眼间轮廓极深,继续补充道。
“质检报告的数据很明显,水泥的强度差了将近15%,耐久性也不达标。”
“后续我会让陈远和齐永锋沟通,如果他想通过私下加你的联系方式,你拒绝就好。”
杨禾栀一下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望向他,“什么?”
男人的那双眼睛,静深地打量着她,话语像是带了一丝安抚。
“不要和任何客户私下联络,你会吃亏。”
杨禾栀咬着唇瓣,琢磨了一番话内的深意,也没觉出个所以然。
她当然不会自讨苦吃地去羊入虎口,难道说蒋泽赋怕她觉得有了蒋凌宇还不够,想猎奇一下,换换胃口。害怕她被人家耍了?
额……
不过总之,有了上司的这句话,齐永锋不会再敢想骚扰她。
蒋泽赋看着杨禾栀咬着唇瓣,齿痕在下唇上留下一点浅浅的印记。
他想起那天的梦里,她也是如此,咬着唇不让他亲,还出了很多汗,只不过不止在脸上—— 他在梦中吻上她的胸乳时,乳尖的红晕处仿佛在幻念中渗出了汁水。
他的秘书赤裸着上半身,脸上却还在跟他装正经,推距着不叫他亲。
可蒋泽赋置若罔闻,换了一边乳肉又啃了上去,温热的舌头舔咬着敏感的乳尖,嘬奶一般吮吸起来。
这些水液都被他吮得一干二净,津液一润,白腻的乳肉上染出暧昧的粉红色。
蒋泽赋对这样的细节记忆犹新。
他下流的想法逐渐蔓延,突然很想试试。
站在他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女人,真实的杨禾栀,他想试试在被他抬手拖住两团乳房时,她柔滑的软肉会不会满得溢出了指缝。
感受到腿间隐隐有硬胀的趋势,蒋泽赋有些可惜地叹息一声,只好不舍地收回了思绪。
落地窗外,暮色正一点一点浸染着城市的天际线。金鱼依旧在游,不知疲倦,缸底的鹅卵石上落了一层细碎的杂质,像是欲望沉淀后的残渣。
杨禾栀站着等了会儿,久久等不到蒋泽赋让她离开的指令,白皙的双手垂落身侧,轻握成拳。
她今天得准点下班,晚上9点多从T3机场起飞,抛开在路程上花费的时间,还能赶着下班回家收拾行李。
蒋泽赋的钢笔在手指间叩出轻响,惊醒了悬浮在两人之间的某种微妙氛围。
“你可以下班了。”蒋泽赋淡声开口。 杨禾栀有些诧异,他桌子上的电子钟显示着6:15,还有15分钟才是打卡时间。
蒋泽赋摘下眼镜揉捏着眉心,镜框扫过原木桌面,发出极轻的窸窣声。
听到这种声音,杨禾栀的脊椎窜上细密的电流感。
蒋泽赋的声线很平静。
“回去收拾行李,晚上我派司机,接你去机场。”
(十七)她这么在意,这么喜欢
晚上8点钟,暮色将天际线染成深紫色时,宾利慕尚碾过满地碎金般的路灯光影,正在驶向t3机场。
杨禾栀并膝缩在后座右侧,皮质座椅细微的摩擦声都会让她神经紧绷。
蒋泽赋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正在她左侧不远处的位置,相差不过几十公分。
其实司机开的车非常稳当,但杨禾栀有些坐立不安。
“蒋总,您怎么会来呢?”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黏着在空调暖风里,又轻又弱。
杨禾栀不解,本以为他会派车过来接她去机场,没想到老板本人还亲自过来。
“碰巧。”
蒋泽赋看向窗外,眉骨投下的阴影困在眼底,语气几分随意。
杨禾栀:“……”
这还能碰巧吗?她为了便宜的房租,住在接近通州的郊区这块儿,和市区去机场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蒋泽赋将目光移回车内,看向疑惑的杨禾栀,很轻地笑了声。
“哦,周启不是买了这的地皮吗?我正好来参观参观。”
他将距离不动声色般拉进,腕表折射的冷光扫过她的膝头。
“怎么,杨秘书觉得……我是专程来接你的吗?”
杨禾栀有些仓皇,手快摆成了拨浪鼓,“不敢不敢。”
她可再也不敢抖机灵,想要试探上司了。
确实,蒋泽赋所言不假。
在她走之前争分夺秒看的那一沓资料里,恒泉有个对家公司启德集团,老板就叫周启,买了她家附近一块地,准备建生态园。
蒋泽赋却看着秘书因为尴尬而微微胀红的脸,坏心思忽起。
他把交迭的双腿放下,头微微一侧,右手肘撑在了后排的中控台上。
裤缝摩擦的声音很轻,沙沙的,在过于静的车厢内,显得炸耳。
杨禾栀瞧他一眼,却惊觉两人之间有些危险的距离。
他是故意的,想看她示弱,看她躲闪。
像是在故意捉弄她。
她往后轻轻退开半寸,抿了抿唇,眼底有愠色。
沉默间,车辆进入隧道,霓虹如血色泼进车窗。有辆货车飞速驶过,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杨禾栀下意识往左边的声源看,却对上了蒋泽赋似笑非笑的眼睛。
因为弱光线的原因,衬得他的眼神很亮。
清淡的雪松香飘过来,杨禾栀知道,这是独属于他的特制香。
和蒋凌宇惯用的那种花香不同,雪松的味道很有侵略性。
她面上一点点红起来,胡乱地顺了下头发,将碎发别在耳朵后,露出发烫的耳根。
蒋泽赋忽然问:“怎么不戴耳钉?”
“啊?”
杨禾栀不明所以地愣了会儿,疑惑道:“公司还规定了秘书必须戴耳饰吗?”
蒋泽赋却没有回答,他当然知道原因,他还藏着她的栀子花。
男人的目光偏头向下扫视,因为是下班时间,杨禾栀没有穿正装,她坐姿端正,腿很细直。身上穿着深卡其色长款风衣,弯曲在座位上的双腿被浅蓝色牛仔裤包裹。
一双杏眼看着他,里面像铺着细密水光,湿润的、清亮的、沾着雾气。
“我,我的耳钉丢了,我就喜欢那一副,所以没戴别的。”
他的秘书神色戚戚,看起来好委屈,语气很闷。
车已经驶离隧道,月光如潺潺流水,轻柔地洒落在杨禾栀的颈间,清澈而温润地摇曳,锁骨在反光下凝成瓷釉的弧度。
她把头发轻轻拢至身后,颈部的轮廓细腻流畅,仿佛一片脆弱的薄纸。
蒋泽赋当然想起了那只被他捡到的,惹人心乱的栀子花。
是谁送的吗?
蒋凌宇不会送得那么廉价。
可她这么在意,又这么喜欢。
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有些烦躁地移开视线,伸手不耐地松了松领结,阖上双眸不再看她。
(十八)是他的秘书害羞了
晚上9点40分,蒋泽赋和随行人员一同登上CA1311次航班的商务舱。
机舱的穹顶洒落下暖橘色的睡眠灯,杨禾栀缩在靠窗的沙发椅,她手里的笔悬在厚厚一沓资料上方,不停地东划两道西写几笔,专心致志地恶补会场相关内容。
蒋泽赋就坐在她旁边,前桌上摆一台平板电脑,他盯着上面的表格,神色凝冷,手?心轻轻托在下巴处。
“蒋先生晚上好,请问您需要饮品吗?我们还准备了夜宵。”身穿深蓝色制服的空乘推着餐车停在过道,她半蹲在椅子的旁边,高跟鞋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
训练有素的空姐轻声开口,谨慎礼貌地问询着这位来自国航PhoenixMiles最高级别的白金卡贵宾用户。
蒋泽赋撩起眼皮,黑眸漫不经心地扫向旁边的餐车。上面除了红酒,果汁,牛奶,还有一些寿司和进口水果。
他对这些东西向来没什么兴趣,视线重新回到平板上。男人把后背靠在包裹降噪材的沙发椅上,声线几分冷沉。
“你问她,看她想吃什么。”
空姐还在红着脸偷瞄男人绷紧的下颌线,优秀又多金的英俊男士总是过分惹眼,他们的存在就像一件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剪裁考究的定制西装勾勒出的挺拔肩线往往会令女人心驰神往。
她闻言眼神闪烁两下,赶紧将目光移到靠内的杨禾栀身上。
职业习惯使然,空姐下意识猜测着,这个大美女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蒋泽赋从来都是包舱服务,其他随行人员都是坐在后排位置,没有下属可以直接坐在他的旁边,更何况还是位异性。
她面上礼貌地问询着杨禾栀,心里的八卦之魂已经开始想入非非。
———— 杨禾栀还沉浸在脑海中背的那几个老总简介,猝不及防被点名。她尝试咽了下干涩的嗓子,向空姐伸出一根手指,提出要杯果汁。
空姐随即添了鲜榨的橙汁给她,继而对蒋泽赋鞠躬,准备往客舱后面的机组休息室而去。
蒋泽赋的余光始终在旁边的人身上,舱内温度偏低,水晶杯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杨禾栀微敞的领口。
他指节叩在桌板上,示意空姐暂停。“麻烦了,再加一条毛毯。”
—— 杨禾栀已经重新转回她的浏览思路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开始正大光明地打量她。
舷窗滤过的暮色为杨禾栀侧脸镀上一层暗光。
低头写字时,她的睫毛在纸张下方里投下一层栅栏般的阴影。浅色的低领毛衣上堆着她墨色的头发,衬得肤色格外白皙。
她的批注习惯用一手娟秀的行楷体,笔尖游走时迸发出刀锋般的锐利,整个人看起来很专注,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路。 人漂亮,字也美。
蒋泽赋感到眼前一亮,觉得新鲜极了,那种在忙碌工作后产生的厌烦与枯燥仿佛一下子消失殆尽。
她好像把东方女性的柔美与睿智展现地淋漓尽致。
男人微微扬眉,不动声色地继续注意着她。
他看到杨禾栀记忆东西的方式很有意思,会编一些谐音口令写在旁边。
比如像港城晋安地产的老板姓陈,靠的是建造游乐园和欢乐谷发家。杨禾栀就在旁边写:「晋商喜欢坐在摩天轮里喝陈醋。」
笔尖在字的尾部处还挑起了狡黠的钩,像极了她隐藏的那点鲜活脾性。
—— 蒋泽赋的嘴角轻轻牵动了下,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扶手,开始没话找话。
“为什么不用平板看?”
杨禾栀因为老板突然的提问有些怔愣,她抬起头看向蒋泽赋,如实回答道:“我不太喜欢用平板记东西,我是那种习惯把文字具体的位置放在脑子里。嗯……您理解吗?就是每次回忆的时候,我会先想到这段话在某张纸的哪个位置,这样我会记得更牢。”
这也属于她当初考研时背书的绝招,纸质化阅读的效率会更高。
蒋泽赋只是笑了下,随意调侃她:“所以,到时候看到陈老板那张脸的时候,你只能想起老陈醋?”
“怎么会?您误会我了,那只是我下午粗略地记了一下而已,我当然有做过了解啦。”杨禾栀觉得蒋泽赋又小瞧她了,唇瓣微微撇下弧度,忍不住继续反驳道。
“就比方说这位陈总,可以说是娱乐地产方面的翘楚,他们公司里游乐园的设施有专利技术支撑,人家的焊机有独立的水压操控装置,工厂可以用短时间生产出高附加值的产品。”
座位上的阅读灯将两人笼进同一片光锥,蒋泽赋伸手扯松领带,他觉得这样义正言辞的女秘书好像是有些可爱。
“哦,那看来是我们落后了。”
他本意只是想故意逗逗她。
谁知杨禾栀好像真的是这么想一般,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继续补充道:“倒也不是技术落后,只是现在我们公司的产业链,其实主要覆盖到了住宅楼盘和公用事业等行目。但这简直是浪费您当时在国外高价买的GUS激光切割技术,那种庞大的投入根本在短期内拿不回成本。我觉得只要精打细算一点,是完全可以用更少的投资额完成工厂设备的升级的。”
蒋泽赋闻言挑眉,声音柔润,像是循循善诱。
“原来如此,杨秘书是说,我当时就不应该买。”
杨禾栀顿时反应过来,她好像多嘴了,显得有卖弄嫌疑。只得干巴巴地赶紧解释:“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蒋总您是属于高瞻远瞩,还考虑到了公司未来的全智能化家居加工项目。”
“我的意思是,杀鸡焉用牛刀。”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她的老板听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完。
杨禾栀像是被蒋泽赋的眼神鼓励到,开始想为自己的观点辩护:“工厂的投资成本完全可以交给部分人力,您当时用高价购买了加工技术,用激光切割机取代三百名焊工,省下的是财报数字,斩断的却是供应链里的毛细血管。”
她的手指随意翻出一张纸的空白背面,在上面快速画了张曲线图,然后笔尖点在设备折旧率曲线的顶点给蒋泽赋看。
“您看,机器生产零件的效率并不算特别成熟。假如把这部分交给工厂的人力,其实时间效率是翻倍的,成本却可以基本维持不变。还可以解决很多一线临下岗工人的再就业问题。”
杨禾栀的意思很简单,她只是觉得不能急功近利。
当初,她自己就深受找不到工作的痛苦,在如今智能化浪潮下,传统实业公司若再盲目跟风,用AI替代人力,无异于饮鸩止渴。
缺乏精准适配的智能改造,不仅难以提升效率,反而会拖累这些企业的转型步伐,从而加重了很多社会问题。
……
这边的蒋泽赋低眉顺目地认真听完,沉默了十几秒。
杨禾栀抿着唇,暗自腹诽:老板不会这么小气,连建议都听不得吧……
“我会考虑你说的话。”
蒋泽赋说完,复又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的这位秘书。
她漂亮的眸子里同样映着他,里面水光盈泽,脸颊上慢慢爬起红意,楚楚动人。
“你很聪明,也很刻苦。”
他终于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不在局限于浅层的美貌。
他确实是喜欢看杨禾栀脸上因他泛起那淡淡的血色,仿佛在清冷的白瓷上轻点了一抹红釉。他知道那不是害羞,更多的是尴尬和无所适从。
但这种自然状态下的她,生动又自信,比之工作时常常表露出那些公式化的情绪,要让他心动许多。
杨禾栀向来是别人说一句话,就会在脑子里反复回味对方的语气有没有深意。
可是这次,她却从老板这张向来矜贵高傲的脸上,看到了真诚的笑意。
他此刻的眼神太过灼热,眼睛里却似笼着一层她看不透的氤氲意味,在灯下平添暧昧。
杨禾栀不敢再与之对视,羞赧地把脸转过去,假装看舷窗外的夜景。
蒋泽赋却看着她的后脑勺,勾唇浅笑。
“说了这么多,要不要喝点果汁解渴。”
他把果汁杯端起来,递到杨禾栀胸前的位置。
杨禾栀像是受宠若惊,接过杯子时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手掌心。
橙汁是温热的,她的指尖也很滚烫,传来的热度正旖旎地透过手臂,传进蒋泽赋的心脉。
这样的感觉只存续了一瞬,杨禾栀抽手的速度飞快,像是在刻意躲避他。
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令蒋泽赋察觉到了什么。这一次,不再是面对他时尴尬的表情,也不是无所适从。
蒋泽赋好像恍然大悟。
—— 是他的秘书害羞了。
(十九)吻
凌晨12点,飞机穿过厚厚的积雨云。进入淮南下沿地区,机腹下方堆积的水汽凝聚,像打翻的棉絮,正被近一千公里的时速拉成蓬松的糖丝。
引擎的白噪音在耳畔流淌,蒋泽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眉心,抬手将平板阖上。
他的视线转向一旁安安静静的杨禾栀,她已然困得坚持不住,靠着头枕陷入睡眠。
女人身上的薄毯边缘滑落至腰间,露出领口处一大片白腻的皮肤。浅色的针织毛线衫带着一层细闪,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泛起珍珠母贝的光泽。
他的秘书白日里牙尖嘴利,说起话来一套接着一套。这会儿却大概是累极了,蜷缩在座椅里,看起来那么柔软脆弱,像一片轻薄的云。
睡梦中,杨禾栀的嘴微微张开一个小口,齿尖无意识地轻咬下唇,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像是被晨露压弯的花瓣。
蒋泽赋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
再近一点点。
他生怕惊扰了这样难得的美好,却忍不住想破坏些什么。
他想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于是把责任都推到了漂亮的女秘书身上。
惹人心乱的人睡得却很熟,这很不公平。
曾经他一直觉得在杨禾栀的脸上,那双眼睛最美。可此刻她是闭着眼睛,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垂,如同停驻在花间的蝶翼,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舱顶上的灯影随着他摇曳的心,好似一同晃了晃。
想象中,她会眼角发红,像那天在梦里时那样,他要低头吻她的眼睛,是不是会收获一阵暧昧的发颤。
或者杨禾栀还是不会动,只是任由他继续,那么吻可以继续,吻到鼻尖、脸颊,再到嘴唇。
再往下,她敞开的领口,也会变成他的领地。
蒋泽赋只是这么想,便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热烫起来。
原来不是被具象的某一个部分吸引。
是全部 他想要她的全部。
弟弟的眼光是很不错……
蒋泽赋有些自嘲地想,他和蒋凌宇不愧是亲兄弟,看上的女人都是一个。
可他在不久之前,还在嗤之以鼻地傲慢着,怀疑弟弟的眼光。
为什么会是杨禾栀?
蒋泽赋陷入懊恼的情绪中,只要一回味这三个字,一看到这张脸。他就觉得大脑发热,连带着下腹隐隐灼烫起来。
思及此,他便一秒钟也不想停顿,随着顶灯覆在他背后的阴影逐渐扩大—— 他低下头来,直入主题,吻了上去。
……
这个吻,无所谓是见色起意还是别有用心,在唇碰上她的瞬间,他的身体好像调动出了最充沛的情欲。
起初,他动作很小心,只是蜻蜓点水般蹭着杨禾栀,克制又温柔地舔过她的唇缝,再含住下唇,有节奏地吮吸着。
他含得很浅,像是怕扰了她的好梦,微凉的薄唇只轻轻抿住了她吻热湿滑的舌尖。
杨禾栀柔软的小舌轻轻颤动,却误舔舐到了蒋泽赋的唇峰。
由于过去没有任何亲吻的经验,此时他只觉得她的舌头又软又嫩,激得他想要尽数吞含一般。
…………
杨禾栀在无意识状态下被轻薄,脸上泛起细腻的春泽,白皙中透着一层薄薄的生理性红晕,像是初春的樱花被晨光染上了一抹羞涩。
那抹红从她的脸颊悄然蔓延至耳尖。
他的呼吸已经被她的美完全搅乱了,连带着心里也弥漫出对弟弟的嫉妒。
此刻,一种刻骨的占有欲如毒液一般从蒋泽赋的心底蔓延开去。
她的羞怯,她的柔软,从没有同他展示过。
凭什么蒋凌宇就可以?
氤氲潮热的呼吸间,情绪在慢慢失控。
蒋泽赋觉得燥热,被原始的欲望驱使着,只想在她身上烙印下属于自己的印痕。他开始不满足,压着杨禾栀的唇下意识用力,极具侵略感地含咬住一小块唇肉吮吸。
他动情时,脑子里想起初见杨禾栀时,是弟弟手机里那张照片,女孩儿的杏眼浮动着细碎的光芒, 在面对抓拍时有些羞涩,镜头映出她略显错愕的脸。
砰砰,砰砰。
……
终于,蒋泽赋回忆起来。
当时的心跳声,好像透过骨骼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震耳欲聋。
(二十)换个抗摩擦的口红牌子吧
如果时光能倒流,陈远发誓,他宁愿憋炸膀胱,也一定不会在那个时机,那个档口,偏偏要去机舱前门上厕所。
……
当他解决完,正返回后排座位时,就撞见自家老板斜着方向靠内俯身,弯折的手臂撑在座位扶手处,整个人覆在那个临时调任来出差的女秘书上方。
他有些僵硬的目光顺势移到了机舱玻璃,上面映射的画面很明显。他家老板的唇峰还悬在秘书唇角上的两厘米处。
机舱的睡眠灯在蒋泽赋后颈镀了层银边,这让陈远突然想起《动物世界》里鳄鱼浮出沼泽,正饲待时机准备叼走母鹿的镜头。
———— 在竞争激烈的职场环境中,每个人都练就了敏锐的洞察力。陈远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许多曾经令他困惑的细节——为什么向来严苛的蒋总会破格提拔一个仅有学历却毫无实战经验的漂亮姑娘进入核心层做秘书。
他记得自己曾小心翼翼地建议过,或许可以让杨禾栀先从普通文秘岗位做起,毕竟如此明目张胆地大开后门,难免会招来非议。
然而蒋泽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直接就将杨禾栀调到了46层总裁办,并告诉他不要跟任何人声张有关于杨禾栀的资历问题。
陈远太清楚恒泉的用人标准了——这里奉行的是绝对效率至上,高昂的薪酬对应的是顶尖的学历背景与过硬的专业素养。
每一个能进入核心层的人,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精英。而杨禾栀的破格晋升,显然另有隐情。
起初,陈远以为杨禾栀或许是某位合作方老板的千金,被安排到公司来体验职场生活。直到某天,蒋夫人亲自找他打听杨秘书的工作情况,并委婉地透露这是她二儿子的女朋友,他才恍然大悟。
作为蒋泽赋最得力的助手,陈远经手着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核心管理层都签过严苛的保密协议,这种私事在他看来不过是老板为自家弟弟行个方便,无可厚非。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就令他开始匪夷所思起来。宋雅茹家的双胞胎水痘明明已经痊愈,完全可以复职参与这次峰会的出差活动。可蒋总却不仅准她在家多陪孩子,还承诺工资照发不误。宋秘书长很开心,当即就带着老公和孩子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于是,出差的重任就落在了杨禾栀的肩上。在陈远看来,这位新人秘书显然还不足以担此大任。但他很快又为老板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或许蒋总只是想借此机会锻炼未来的弟媳。
可当得知蒋泽赋亲自去接杨禾栀赴机场时,陈远心里那点自圆其说的解释开始动摇。
直到上了飞机,陈总助在此刻恰好撞见了这个令他此生难忘的场景。
…………
蒋泽赋敏锐地察觉到侧方的异常,他缓缓直起身,凌厉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去。
陈远立刻挺直腰板,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仿佛有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
恰在此时,空乘甜美的广播声适时响起:“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即将开始下降……”
……
杨禾栀被广播声唤醒,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连日的高强度工作,加上与蒋凌宇跨时差的视频通话,让她在剩余不到一小时的航程中睡得格外沉。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余光瞥见站在过道上的陈总助。
陈远正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挠着头,活像个被抓包的小学生,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震惊的余韵。
杨禾栀困惑地看了看身边神色如常的蒋总,又望向僵在原地的陈远,轻声问道:“总助,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远对上蒋泽赋警告的眼神,那目光分明在说:「敢多说一个字,就把你从飞机上扔到珠江口去喂鱼。」
“没、没什么。”陈远仓皇地移开视线,“我刚从洗手间出来,坐太久腿有点麻......”
他正说着,就同手同脚地往前迈了一步。
“……”
蒋泽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腿麻就老实待着,别到处晃悠。”
陈远长呼一口气,像是如蒙大赦,一瘸一拐地退回后排座位。
杨禾栀仍沉浸在睡意朦胧的状态中,感觉脸颊莫名发烫,仿佛有团火在皮肤下隐隐燃烧。她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触嘴唇,那里还残留着些许酥麻感。
“想喝水吗?”
蒋泽赋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低沉而温和。他修长的手指按下服务铃,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微红的唇上,“还是想要橙汁,或者其他什么?”
杨禾栀循声看过去,视线一寸寸下移。男人高挺的眉骨嵌着一双漆黑的眼睫, 下颌线干净利落, 被薄薄一层皮肤包裹着。
她仿佛不受控制地盯上蒋泽赋的眼睛,白皙的脸颊浮上浅浅的红晕,她赶紧摆手,表示抚唇的动作并不是想喝水的意思。
“我不渴的。”
应该是之前喝过橙汁的缘故,她感觉嘴巴出奇的水润。
……
女人的声音很小,明眸还泛着水汽,随着摆手的动作,看起来倒像是娇嗔。
蒋泽赋的唇边染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行,那睡好了吗?”
杨禾栀点点头,认真回答着上司的问题:“嗯,可能是气流颠簸,我觉得有点儿闷,不过睡太沉了,都没憋醒。”
话音刚落,她小心翼翼打量着蒋泽赋的气色,礼貌地回问了一句:“那蒋总您有休息…”
毕竟明天一大早峰会就要进行开幕式,等他们一会儿到了酒店,可能已经没有完整的睡眠时间。
话还没说完,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蒋泽赋正在向她倾身靠近。
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空气中,像是初雪后松林间弥漫的冷冽,又像是晨露滴落在柑橘叶上的清新。那味道并不浓烈,却仿佛能穿透空气屏障,悄无声息地侵入她的感官。
“吃饱了,就不太想睡了。”蒋泽赋淡声开口。
机舱里氧气很足,四周都包了隔音材料,整舱很安静,只有他们和另外叁个随行人员。
杨禾栀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座椅扶手,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蒋泽赋的靠近在她周身投下一片阴影,像一张无形的网,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她包裹。
“您......您还吃饭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平稳,“那飞机餐好吃吗?”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脸,赧赧补充道。
蒋泽赋的目光落在女秘书的唇上,那里还泛着莹润的水光,唇釉早已不知所踪。
“还可以,味道不错。”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餍足,目光仍在杨禾栀泛红的脸颊上流连,稍稍冷却的心口又涌起热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杨禾栀觉得,她的老板平常不笑时,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疏离感。
可此刻,他的眼角却浮现出一种笑意,带着迷人的馥郁。
彼时的她还不知,那是蒋泽赋偷香得逞后的回味。
———— 凌晨一点十五分,飞机稳稳降落在白云机场。
蒋泽赋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宽肩窄腰在廊桥的灯光下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跑道上强烈的探照灯透过玻璃幕墙,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得格外清晰。
杨禾栀和陈远跟在后面,高跟鞋与皮鞋的脚步声在廊桥里格外清晰。她小声冲陈远问道:“总助,一会儿是有人来接我们去酒店吗?”
陈远边走边嗯了声,余光看了眼行政秘书有些肿胀潋滟的嘴唇,他嘴角抽搐了两下,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杨秘书,咳,冒昧问一下,你平时习惯用什么牌子的口红。”
“啊?杨禾栀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嘴唇。“我一般用迪奥或者香奈儿......怎么了?”她说着就要去翻包里的化妆镜,想确认今天口红颜色是不是不太合适。
陈远点点头,暗自记下了这两个名字,看来这种国际品牌的口红掉色都很厉害。
“不是说颜色。”陈远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女朋友好像之前用过圣罗兰,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他顿了下,又轻飘飘落下一句:“这个牌子比较抗摩擦,不容易掉色。”
杨禾栀:“……?”
(二十一)别哭了
深圳湾国际会议中心的穹顶下,一百多家国内外知名地产企业和建筑公司的LOGO在LED屏上轮番滚动。
杨禾栀站在主论坛入口处核对今天下午的议程表,她快速翻阅着文件,感觉大脑运转已经接近极限。
他们昨晚到达酒店时已经凌晨2点钟,然后杨禾栀马不停蹄地核对着流程和审阅资料,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里像含了块烧红的炭。
“杨秘书,维斯那边的人提前到了。陈远快步走来,瞥见杨禾栀在平板电脑上切换着中德双语的ppt,他又交代道:“蒋总马上就到,你先把他们引到叁号小会议厅。”
杨禾栀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广州的天气很热,她只穿了件纯白色衬衫,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淡青色的血管。
转身离开时,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利落节奏。今天她化了精致的全妆,面色几分肃锐。
来之前,蒋泽赋特意交代过她和陈远,恒泉现在有意向和德国的维斯集团合作,进口一项其旗下有专利技术的能源材料。
得知杨禾栀会德语后,便让她主要负责接待和翻译。
“卡尔先生,您好,久闻贵司在氢能源储运方面的突破。”杨禾栀来到叁号厅,用标准的德语和对方寒暄,握手后,接过对方的名片。
其余维斯集团的经理们闻言有些赞赏地看了眼杨禾栀,互相交换惊讶的眼神。
他们带的翻译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杨禾栀适时打开平板,调出昨夜整理的行业报告:“这是我们对贵司近叁年专利布局的分析。您看第叁页,是我们公司自主设计的蜂巢结构……”
这家德企的主营业务是建筑类光伏智能电网的研发销售,拥有第四代固态储氢技术和多项专利。
杨禾栀大学时辅修德语,口语能力非常强,她昨晚恶补了这家公司的所有创史资料,力争在今天帮蒋泽赋用低价拿下这一单。
蒋泽赋赶来时,便看见杨禾栀正用流利的外语和合作方交谈甚欢。他的秘书在坐立时,背脊呈现微微倾身的姿态,后腰线条在西装裙收束处绷成一道利落的弦。
对面的卡尔正与这位优秀又美丽的中国姑娘闲谈,注意到蒋泽赋进来后,赶紧起身前去寒暄。
…………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洽谈工作,双方正式确立签约意向。卡尔显然很是满意新结交的这位合作伙伴,跟蒋泽赋约了晚上的私人饭局。
并特意叮嘱他身后站着的杨禾栀,务必要来赏光一起吃饭。
杨禾栀已经快要头晕目眩,她僵硬着嘴角,全凭工作时的意志,跟着蒋泽赋将对方送出门外。
……
两人随即就准备先返回酒店换衣服,一前一后往门口走时,杨禾栀塞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一边跟上蒋泽赋的步伐,一边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蒋凌宇清朗的声音:栀栀,我后天就回国了,真想快点见到你。”
“你这次出差什么时候结束啊?
杨禾栀的脚步微微一顿。
蒋凌宇是知道她是和蒋泽赋一起出差的。前几天视频时,她还特意提到过。
此刻,她下意识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男人——蒋泽赋的背影挺拔,黑色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肩膀线条,走路时步伐很稳,还没注意到她在接电话。
“好啊,很期待回去能看到你。杨禾栀放慢脚步,用手挡住听筒一侧,温柔小声地回复男朋友。“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应该是后天晚上的飞机。”
电话那头的蒋凌宇躺在酒店里,他点开国际航班的购买软件,琢磨了两秒钟,直接回复道:“那不如我直接从奥斯陆飞广州?我们可以一起转机回京泉。”他的声音里带着雀跃,“这样能早点看到你,顺便还能见见我哥。”
蒋泽赋终于注意到了秘书正在打电话,他停下脚步,转身等她。
杨禾栀感觉很不好意思,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对上蒋泽赋饶有兴味的脸。她突然想起昨晚在飞机上,他俯身靠近她时,气息若有似无地扫过她锁骨的感觉。
“好啊。”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那我,我们在广州等你。”
挂断电话时,她发现蒋泽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那双漆黑的眸子在走廊的灯光下格外幽深。
杨禾栀不太自在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解释道:蒋总,您弟弟说可能会来广州,想和我们一起回去。
她其实很不愿意在蒋泽赋面前提到蒋凌宇。每次提起,都像是在提醒她,无论她在工作上多么努力,也不过是个靠关系上位的空降兵。
蒋泽赋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尖掠过,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她的头发很漂亮,在走廊玻璃的太阳光反射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发尾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
蒋泽赋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他看出了杨禾栀的窘迫,不想再在工作的时候故意提起弟弟,因为那像是在故意为难和嘲讽自己的秘书。
她的情绪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写在脸上,像一本摊开的书。蒋泽赋强忍下心头翻涌的醋意,开始怕她可能会因为他过去刻薄的态度,而胡思乱想或者不开心。
———— 已是深秋,广州的风却还是裹挟着潮湿的热气,这令杨禾栀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不适。
陈远站在会议厅的出口处,目光在朝他走来的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后定格在杨禾栀泛红的耳尖上。
他清了清嗓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蒋总,回酒店的摆渡车到了。”
———— 包厢内,水晶吊灯在红酒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将杨禾栀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她端坐在座椅上,背脊挺得笔直,白色长裙下的小腿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麻。
卡尔先生又一次举起了酒杯朝向她,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欣赏的光芒:“杨小姐,你的口语很流利,你在读书时有专门学习过德语吗?”他带着一口巴伐利亚口音,嘴角荡开笑意:“来,为优秀的女性干杯。”
杨禾栀面对卡尔先生这般好像有些过头的热情,只好将冰镇的香槟酒一杯杯滑过喉咙。
侍应生侍应生悄无声息地添酒,波尔多红酒在杯中荡漾。
蒋泽赋闻言抬眼望来,目光掠过女秘书已经泛起潮红的脸和水光潋滟的唇。
他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这酒虽度数不高,但他并不知道杨禾栀的酒量如何。
蒋泽赋刚准备开口解围——座位上的杨禾栀却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卡尔称赞道:“杨小姐真是令人惊喜。”
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些点来的酒度数都不高,对于他们国家的大部分人来说不过是“开胃小菜”。他只是很高兴能遇到一位在职场上表现优秀的异国女性。
可他并不知道杨禾栀的酒量并不好,甚至说是很差劲。
—— 其实酒局文化在全世界的饭桌上都很常见,杨禾栀害怕这单生意会因为她的失礼,而出现一丝一毫的闪失。
所以即便她觉得胃部像被塞进碎玻璃,也要忍不适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冰镇香槟的寒意顺着食道蔓延。
饭局接近尾声,卡尔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的身上。
杨禾栀终于有些支撑不住,跟身旁的陈总助交换了下眼神,起身前往卫生间。
她拖着身体行至洗手池,胃部突然剧烈抽痛,让整个人几乎半仰跪在地,白色长裙垂在锃亮的地板上。
随着胃里涌出一股股翻江倒海的不适,她起身冲进隔间,无法抑制地抱着马桶呕吐起来。但是这几天下来,她因为难受都没怎么吃饭。
胃里没东西只能空呕。
这样不好好吃饭的毛病,她本已经改了,和蒋凌宇在一起后,对方总是细心纠正她生活中的一些不良习惯,给她做饭时极尽考虑她的口味,每天都要问她的一日叁餐。
杨禾栀醉意上头,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疼地脸色泛白,心里被一阵一阵的愧疚湮没,他只是几天不在,她就又没听他的话。
吐过之后,杨禾栀感到自己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缓解,勉强支撑着身体起来,对着洁白的洗手盆,让清凉的水流冲洗着双手,也试图冲刷掉那股令人窒息的不适感。
然后,她轻轻拭去嘴角的残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缓缓地走出了洗手间。
……
女人醉眼朦胧,步伐缓慢沉重,她扶着墙壁,穿越冗长的长廊。
顶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杨禾栀感到一阵眩晕,那光太刺眼了,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将她今夜疲惫不堪的灵魂暴露无遗。
她再也支撑不住,狼狈地蹲下身体,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眼泪不可抑制往出涌,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那股由于高强度工作加上饮酒而造成的不舒服。
她喘着气缓解难受,周围的世界仿佛在脑子里旋转。
突然,杨禾栀的鼻息被一股清冽的淡香攥住,余光里是黑色大衣衣摆的一角。衣摆微晃动,一道阴影覆盖下来。
她清晰地感受到一阵衣料短暂的下沉,随之而来的近距离,让她直接被藏进了衣服里。
杨禾栀的视线看向来者,他握着大衣领口,正拢过她的肩膀,手背的血管清晰,青筋脉络分明。
男人劲瘦白皙的手臂蹭过她的下巴,停在她的身体前。
微风顺着廊口拂过,她垂落的几缕发丝被长廊带过的穿堂风吹起,又缓缓下落。
蒋泽赋倾身蹲下,抬手将杨禾栀脸上的碎发拨开。
他看着面前的秘书眼里一片濡湿,感觉心尖一涩,像是被她这幅可怜动人的模样轻轻挠了两下,起初是痒意,后来却是像被剐蹭的微疼。
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犹豫,原来他的秘书平时干练利落,酒量却这样差。
……
杨禾栀两手俯撑着地,整个背弯下来,衬衫领口随着重力敞开缝隙,锁骨和乳沟上淌着一层薄汗。
蒋泽赋盯着此番春色,眼里是化不开的晦暗。
他忍不住伸手抹了下女人脸侧的泪痕。这双杏眸真的很漂亮,清澈的,水润的,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注视下颤动。
早该承认的,从第一眼见她便被不可抑制地吸引进去,让他现在心甘情愿地沦陷。
她很努力,工作时从不矫情,他已经看到了,也为之着迷。可她的脆弱却很少向他展示,这双眼睛这样柔软地看过谁,他全然知道。
他们兄弟二人被这样的她所吸引,再正常不过。
蒋泽赋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弟弟还不够格,配不上她。
就像他母亲说的那样,她只给他做秘书,实属委屈了杨禾栀。
她太美了,太诱人。
他只想把她藏起来,即便他现在还不属于他。
蒋泽赋想罢,直接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把杨禾栀从发凉的地板上带起来。
杨禾栀的唇瓣撞到他的喉结处,砰一声闷响,像亲吻声,又像心跳声。
男人的眼神猝然深了几分,哑声哄着她。
“别哭了。”
(二十二)他吻了上去
蒋泽赋低头搂着杨禾栀,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逡巡,触到额头时,感到烫得惊人。
他的心狠狠一揪,眸底翻涌着心疼和愧疚。
“对不起,不会让你再陪我应酬了。”
杨禾栀醉得意识模糊,下意识地在他怀里蹭,手环住蒋泽赋的脖子,侧脸闷在他的胸膛处呼吸间全是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香。
“难不难受?”蒋泽赋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开口的声音如清润的泓泉般柔软。
“有点儿……”
杨禾栀的声音又弱又颤,肩膀不安的在他怀里轻轻耸动。
蒋泽赋没有半分犹豫,将怀里的人用外套裹紧,打横抱了起来。
他颠了两下,察觉到杨禾栀非常轻,抱起来毫不费力。
此时他的杨秘书褪下了棱角,很乖,很安静地窝在他怀里,胸前鼓起起伏的幅度。
…………
夜晚的月亮格外清亮,在地面镀上一层银霜。院外,汽车的引擎声低沉轰鸣,陈远已经吩咐司机将车开了过来。
酒店大门一开一合,扑面一阵潮湿的凉风,蒋泽赋怕杨禾栀受寒,将人搂得更紧,加快了步伐。
到了车前,他腾出一只手拉开后排车门,小心翼翼地将杨禾栀轻放在座椅上。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整个人陷在真皮座椅里。
蒋泽赋俯身给她系安全带,她还箍着他的脖子不松,杨禾栀开口呢喃着什么,他下意识将耳朵凑近。
女人的红唇一张一阖,湿热的气息撒过他的耳畔。
“凌宇,好难受啊,你抱抱我……”
蒋泽赋忽地心悸,连呼吸都不由慢下去。杨禾栀的声音不算清晰,却让他听到了每一个字。
她在撒娇,喊得却是他弟弟的名字。
……
他察觉自己的心口似被人拧了一把?,酸涩得难以忍受。
蒋泽赋垂着眼掩住情绪,把安全带仔细给她扣好。伸臂一拥,安抚般地轻拍杨禾栀的后背。
“不怕,一会儿就不难受了。先带你去医院。”他将自己披在她身上外套掖紧,又将杨禾栀凌乱的头发捋在她耳后。
杨禾栀的鼻尖和脸颊泛着红,眼睛亮亮的,黑色瞳仁像被水润过。因生病而产生的生理泪水慢慢滑进鬓角,在被黑暗笼罩的夜里,砸进了蒋泽赋的心。
……
两人对视,沉默了大概数秒之久。
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蒋泽赋看到她耳垂上空空如也,显得莹润白嫩,他只爱怜地抚了两下,竭力克制自己想吻上去的冲动。
或许,从当初看到弟弟手机里有关她的那张照片起,从在停车场捡到她的耳钉开始——远在亚马孙河道旁的那只蝴蝶,就开始扇动着它的翅膀,掀起了一场令他始料未及的风暴。
他本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她却偏偏闯进来,身上的香气弥漫,像新开?在微冷黄昏里的花,重新让他的心染上斑斓。
———— 司机很快将车驶停在一家本地顶尖的私立医院门口。
值班门诊医生看到是蒋泽赋,赶紧让护士开始准备。早在半小时之前,他们就被打过招呼,因此对待这些上流人物时态度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仔细查看着杨禾栀的情况,然后开好配方,谨慎地规避了血液因含有酒精不能注射的药物,让护士领着二人去vip病房打点滴。
两人被引着穿过医院的长廊,近夜里10点,只有零星几人过来诊病。
病房内,护士启动输液泵后便离开,商泽赋把杨禾栀放在白色的床上,时不时去看一眼输液袋中的余量。
注射液快完时,杨禾栀的烧就退了大半。
她昏沉地睁开眼皮, 正下意识要活动身体,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她的手背, 沉声说:“别动。”
杨禾栀的身体舒服多了,但酒精还没有完全退散。她想撑起身体,细声喘着气,缓解心口的不适。
一只手臂径直将她揽过来,男人的手覆上她濡湿的额头,掌心干燥温热。
整间病房很宁静,静到梁禾妤仿佛能听到男人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
好舒服……
她倾斜着身子,顺势倚靠在男人身上,熏醉的笑容在唇边挂着,脸颊满是红晕。
蒋泽赋的手扶在杨禾栀的后腰,启声问她:“感觉好些了吗?”
杨禾栀摇了摇头,嘟囔道:“不太好。”
“哪里不好?”蒋泽赋问她。
“心情不好。”
“你有烦心事吗?”他又试探着开口。
蒋泽赋在心中隐隐期待,会不会是她和蒋凌宇闹矛盾,会不会是他的弟弟没有及时体贴关照她。
总之,他已经无法忍受杨禾栀在他面前,和弟弟打电话时的那副温柔样子。
谁知杨禾栀只是如数家珍般说起了最近的烦恼:“嗯,我最喜欢的耳钉丢了,每天都要穿这么高的鞋子,脚踝都被磨破好几次。还有和我妈吵架了,都没完全和好……”
她的神色落寞起来,又添上一句:“哎,最近头发实在掉太多了,我真的怕秃了呜呜呜。”
说着,她便伸出手指从发缝里随意一薅,五六根长发顿时掉进了掌心。
蒋泽赋:“……”
杨禾栀忿忿不平道:“这都怪我的老板!”
……
头顶传来一声极短促的笑,男人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那怎么办啊栀栀,让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栀栀……
杨禾栀有些懵,她抬起头,看向这个叫她小名的人。
酒精作用下,她的聚焦点慢了一些。
只见男人垂眸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下颌线边缘一颗黑色的小痣,在灯下格外性感。
“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她喃喃道。
“像谁?”
蒋泽赋以为她会说他弟弟的名字,他有些不虞地蹙眉问道:“你是说我像蒋凌宇?”
“不是。”
杨禾栀嘟起嘴久久不答。她将手搭到蒋泽赋的小臂上,借着他的力量,从男人的怀里直起身体,仔细看他。
蒋泽赋呼吸一滞,女人温热的呼吸不经意喷撒在他的喉结处,黑色的瞳仁是纯粹的莹亮,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月亮,皎皎生光,快要将他完全吸进去。
他的视线从杨禾栀水润的唇上撇过,喉结翻涌,再开口时声音喑哑。
“你看清楚再说,我是谁?”
于是,杨禾栀又装模作样观察了男人的脸一番,这次终于想起来这张脸的主人。
“你是我老板。”她说。
蒋泽赋挑眉,嘴角牵起笑容。
谁知杨禾栀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但即将说出口的话却石破天惊。
“我老板好像最近在跟我搞暧昧。”
蒋泽赋有些诧异于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说?”
果然,她知道。
大多时候,他的杨秘书在跟他装傻。
杨禾栀陷入回忆,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对,而且在飞机上,他好像偷亲我,被我后来发现了。”
“陈总助说我口红掉色,可是我又没有自己吃自己口红的习惯。”
喝醉后的杨禾栀很大胆,毫无顾忌地把陈远给卖了,她把自己的怀疑光明正大说出口。
说完,她伸出双手掰住面前男人的脸侧,视线一本正经地凝视着他。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男人彻底笑了出来,笑声如流水般蔓延,“你不都猜出来了吗,还要我说。”
他说着,眼神瞄了眼她抓握他脸的双手,掌心触在脸上,很柔软,像猫抓垫。
杨禾栀却噘嘴拧眉,“我不信!我可是你弟弟的女朋友。”
“你肯定只是想调戏我,试探我对你弟弟是不是真心,对吗?”她太过老实,一股脑将自己的怀疑全部都吐了出来。
“你就是欺负我……”
蒋泽赋闻言一愣,失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杨禾栀将手从他脸上落下来,低头小声巴巴地反驳:“你就有,因为蒋凌宇,你肯定看我不顺眼。”
蒋泽赋耐着性子解释,语气温柔且绅士:“不是,那不是看你不顺眼。”
杨禾栀:“那是怎样?”
怎样吗,如果说非要刨根问底的话……
蒋泽赋认命般地承认了。
他的眼里此时已经全然被杨秘书那样生动明媚的表情所占满,现在他的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只有她。
只有她。
……
“需要我证明吗?”
男人轻声问完,没有等杨禾栀的回答,直接覆身攥紧她的腰。
他吻了上去。
(二十三)要不要给你舔
静谧的瞬间,蒋泽赋的吻落下来,格外轻柔地探索着未知的领域。
男人的唇很凉,起先轻触着杨禾栀的上唇瓣,吮吻的动作如同羽毛般轻盈,舌尖伸出来描绘着她的唇线,偶尔轻舔,激起怀里人一阵细微的颤栗。
“唔……”杨禾栀细声的呻吟被他全部堵在喉咙里,男人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腰,缓缓收紧。
杨禾栀被亲得一头雾水,她仿佛觉得自己额头上的滚烫去而复来,渐渐燃遍了全身。
她是醉糊涂了,没有丝毫的反抗意识。满身薄汗,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颊侧边。整个人像是一只可怜的幼兽,被困在猎人的怀里不得动弹。
病房内没有人敢来打扰。
蒋泽赋的舌尖抵着女人的唇角,喉结滚动,声音微哑,温柔的语气掺了些强硬:“把嘴巴张开。”
杨禾栀显然是个很听老板话的人,她微张双唇,眼里含着水色,她酒醉后似乎格外敏感,下身穴口处被激得泛起湿意。
“好乖……”蒋泽赋含混地轻喃,勾着她的舌尖,吻得更热烈。
他像是蛰伏的凶兽,用舌头试探性地顶开了杨禾栀的唇齿,深入她的唇舌内部搅动。他们在彼此的口腔中交织,每一次触碰都如同电流般刺激着感官。
蒋泽赋仿佛狩猎已久,只为此刻。在她发出呜咽声的同时,灵活顶弄她的上颚,引着杨禾栀的舌头被迫往外探出。
随即女人的粉舌顺势被他含住,像是在吃一块滑溜美味的果冻。
“不要……”杨禾栀的口红再一次全被吃掉,她的呼吸已经不稳,伸手推拒着。
蒋泽赋感受到了她的犹疑,她的舌尖在逃避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与他的相触,这种微妙的抗拒反而激发了他更强烈的渴望。
他搂腰的手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杨禾栀嵌进身体里。
杨禾栀身体太软,整个人被箍着狠亲。她眼睫颤抖着,手被他压得很不舒服,只能试图换个姿势。
蒋泽赋却不许,强势地将她手腕压在掌下,继续含着她唇瓣吮咬。
两人鼻梁相碰又分开,心跳声怦怦在耳边回响,如同鼓点般急促。
她睁眼看着近在咫尺,半垂眼帘的男人,双眼皮褶痕随着眼型的弧度微微上扬。他狭长的眸里似乎也少了过去那种天然的、带有优越感的骄矜,此刻只剩沉沦的欲色。
杨禾栀的鼻尖,钻入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她快要溺痹进去,呼吸不过来。
蒋泽赋察觉到她的不适,停止了舌头的扫荡,稍稍往后撤了些。
杨禾栀的唇已经被亲得红肿,泛着潋滟的水泽。
她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立刻拧着眉嗔他,眼神迷蒙。
“你这是霸王硬上弓,耍流氓。”
看她这样还不太清醒的样子,蒋泽赋眸色一暗,头抵住她的额头,逼她看向自己。
两人呼吸交错在一起,暧昧而缠绵。
他的秘书拥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时虽有恼意,却格外妩媚勾人。
蒋泽赋喉结微动,修长温热的手指擦过她唇瓣,拭去两人痴缠后的水渍。
他凝视着她眼底一层酒后的朦胧,说道:
“可你好像没有不高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杨禾栀莫名觉得,蒋泽赋的语气近乎温柔怜惜,仿佛在等着她的表态和心意。
她混沌的脑袋里想起了还在满心期待,即将要见到她的蒋凌宇,心中开始钝痛。
她不想回应什么。
醉意在此刻好似成了虚假的挡箭牌,而乱如麻的心跳声才是真的。
———— 两人的目光中像是都含着隐晦深意。
蒋泽赋看着杨禾栀假意避开视线,欲盖弥彰地抚着衬衫的褶皱。
他缓缓凑近她,杨禾栀侧开脸。后脑勺散落的头发让他几乎立刻捕捉到了一股甜淡的栀子花香,应当是洗发水的香气。
女秘书的头发在上班时总是扎起来,她是真的害怕掉光,所以精心地养护着。发丝柔顺布满光泽,卷发洒在脑后,弥散空气中,是洁净而丰盈的气味。
……
“我可以再进一步吗?”
蒋泽赋看似很礼貌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却不准备等到拒绝的答案。
杨禾栀的脸颊简直像火一样要烧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回答—— 男人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衬衫领口处,大手毫不犹疑地直接覆在她的左胸上,像握住要一整颗蜜桃,又带着不一样的滑腻触感。
杨禾栀的呼吸尚未平复,就被蒋泽予直接推倒在病床上。
他随即俯身压上来,修长紧实的左腿撑地,右腿跨过身下人跪在病床外侧,将她整个笼罩在身下。
更绵密的吻如潮水般接连不断落下来。
病房内温度适宜,散着舒缓的恒温冷气,杨禾栀却感觉自己要被男人抚摸的手烫化了。
蒋泽赋的手指灵活地搭上她的衬衫中间,将扣子一颗一颗地解了下来。
奶白的乳肉被包裹在浅色的胸罩里,两个肉团中间被挤压出一道极深的乳沟,像是亟待有人为它们挣开束缚,放肆采撷。
蒋泽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瓣,喉结重重滑滚。他睁着黑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秘书雪腻的胸脯看。
原来这两团让他总是在梦中魂牵梦萦的东西,比他所想象的还要白,还要大,还要漂亮。
“杨秘书。”他突然低唤了一声,嗓音沙哑道:“你真的很美。”
他从不知道女人的乳肉是这么富有弹性,原来可以被放在手掌里肆意地拽扯,乳罩紧裹着双乳,被他揉捏两下便开始甩甩晃晃。
———— 杨禾栀恍惚间觉得,她变成了一条泡在水里的鱼,身上的汗液随着男人不断拨弄的动作而细密地渗出来。
她细细微喘,情不自禁探起手指插进男人浓密的黑发中轻轻扯弄。
包裹在内裤中的两片阴唇轻轻颤抖,被他隔着裤裆的那根高耸肉棒不断戳弄着。
他硬得好快……
杨禾栀不好意思极了,她缩在床上摆动着臀部,小幅度地游移躲避着。
她耳根发红地望向蒋泽赋,嘴唇嗫嚅半晌,最后只语气僵硬地挤出一句,“你、你别戳我了。”
完全已经动情的男人听到这话,只觉得她是在拱火。
下身被杨禾栀的腿心毫无章法地乱蹭着,蒋泽赋轻嘶了一声,喉咙发紧,隔着乳罩用力揉了把她的胸,接着抬手把内衣直接往上一推,指尖不停拨弄按压顶上粉红的乳尖。
杨禾栀感受到胸口连绵不绝的麻意,她忍不住抬起手推在他肩上,想要拉开距离,可手却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蒋泽赋微微抬眼望向她,两人距离极近,呼吸间的热气传递。
“嗯?舒服吗?”他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杨禾栀羞赧地不肯说话,他直接伸手扯掉她身上碍眼的衬衫,丢在一旁。另一只手探后摸向她瘦薄的肩胛处,顺着长长一道凹陷的脊骨,他摸到了内衣的排扣。
手指拨弄两下,两片包裹胸乳的布料完全散开,蜜桃样的嫩乳就这样一整个弹了出来。
大片滑腻的雪肤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蒋泽赋终于看到了完整的美景。
杨禾栀胸部顶端的两粒粉红被他折腾地完全硬挺起来,像是镶在白雪中的花瓣。
他眉梢几不可闻地扬了下,把肩带从杨禾栀的手臂处拿下来,缓缓道。
“要不要给你舔?”
……
杨禾栀打从出生起就没听过这样的浑话,她咬着嘴唇,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迷醉的脑袋像是在思考,一直没有开口。
蒋泽赋微微挑了挑眉,他看出了杨禾栀满心的无措和纠结。他不愿在此时,她还在想另一个男人,于是立刻轻声诱哄道。
“没事的,你醉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是他肖想自己弟弟的女朋友,所以都是他的错,让他来就好。
他没有再等杨禾栀的回应,嘴唇直接覆上去,包裹住杨禾栀翘立的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