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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断翠8
“哐当。”魔神闪烁着绿光的魔核掉落到了地上。
伊芙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匆匆赶来的阿伽克律和小男孩急忙给还瘫在地上的伊芙娜治疗伤势。
阿伽克律的治愈法术比伊芙娜自己施展的好上不少,伊芙娜一下子就缓过气来了。
最主要的还是伊芙娜现在神力耗尽,已经没有力气给自己自愈了。
“我不是要你带他直接走的吗?你不是说过不会给我收尸的吗…”伊芙娜一恢复力气后就愤愤说道。
阿伽克律大大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是你自己单方面给我下达的命令,我又没说过我会执行。”
“而且,你这不是还没死,你要是真死了我绝对转头就跑了。”
伊芙娜现在懒得和他拌嘴,全身无力地靠在靠坐在他的怀里,却是莫名有一种安全感。
“谢谢。”
阿伽克律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道谢,于是愣了一下。
“谢谢你回来找我。”
阿伽克律继续给伊芙娜治疗,瓮声瓮气地说道:“不用谢。”
另一边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离了两个人的视线。
伊芙娜赶忙强撑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走去。
刚刚的白发女子在魔神被击败后就脱离魔神的掌控了。
然而在脱离掌控后,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她之前被魔神当做电池在消耗,身体早已落入油尽灯枯的境地了,一直都是魔神用法术刺激着她继续活动。现在法术消失,就像是提线木偶被剪断了绳子,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
“妈妈!妈妈你看看我!”男孩哭泣着呼喊着地上气息微弱的母亲。
伊芙娜不怎么费力地就将自己断臂上的伤口再次划破,鲜血顺着她的动作流入了女人的嘴中。
阿伽克律满脸不赞同地走向伊芙娜,想要上前阻止,但是在看到伊芙娜脸上认真的表情后还是放任了她的行为。
伊芙娜通过血液传递的方式将自己的神力输送给了女人,但是像这种体质虚弱的神族后裔,即使是通过这种最强效的方法传输神力也只能再强撑一会儿,她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有裂口的铁桶,不管装多少水进去,最后也会全部洒干净。
白发女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映入眼帘的孩子,眼眶也是不由地盈满了泪水。
“不是要你不要进来找我的吗?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男孩扑在母亲怀里,连声说着对不起。
白发女人叹了口气,说道:“幸好你碰见了这两个好心的哥哥姐姐,不然我真不能保证你之后能平安出去。”
伊芙娜之前一直没想清楚为什么男孩在森林里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受到伤害,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白发女子虽然被魔神做成了傀儡,但是还保留着一些自我意识,暗中驱赶着靠近男孩的魔怪。
而之前一直朝着他们的反方向躲避,也是因为感应到男孩的气息,所以为了保护他才这样做的。
她轻抚着男孩的头顶,在摸到他的犄角后,眼中不由地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对不起,孩子,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白发女子由于死亡将至,头上的犄角像是发霉一样地泛起青绿的颜色。
而男孩头上的一只犄角竟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白发女子挪动到伊芙娜面前,哀声祈求道:“好心的孩子,求求你帮我把我儿子头上的角砍下来吧。”
(三十九)断翠9
在贫瘠荒芜的雪原中,在压抑窒息的森严规矩之下,那些饱受禁锢的灵魂总是很容易就被“自由”与“爱情”这样的字眼诱惑,哪怕只是一点小小幻影,他们都愿意为之付出自己的全部。
封闭保守的弗洛斯特家族某天突然来了一个年轻英俊的外地人。
他是暴风雪送来的另一个世界的礼物。
那些从他嘴里说出的光怪陆离的故事,奇异梦幻的景色和逗人发笑的玩笑,狄蕾雅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个男人的到来给这片死气沉沉的土地带来了难得的生机。
循规蹈矩了大半辈子的狄蕾雅根本无法抗拒这种鲜活,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非常幸运的,这个她偷偷暗恋着的男人也同样喜欢着她。
于是两个彼此相爱的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他们度过了一段相当甜蜜的恋爱时光。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的话,这还能称得上是一出喜剧,但是很可惜,这只是她故事的开头。
“人是不能将自由与爱寄托在别人身上的。”狄蕾雅虚弱地说道。
那个男人在用自己的花言巧语将一个花季少女该所拥有的一切夺走后,于又一个暴雪天匆匆地离开了。
他所说的那些美好的未来和誓言都在那场恶劣的天气中消散,只留下了已经怀胎六个月的她,独自面对着家族的训诫和惩罚。
肚子里的孩子在叁个月后出生,十分健康,结合了母亲和父亲的优点,是个相当可爱的小家伙。
新生的喜悦冲淡了背叛所带来的伤痛,这让她枯萎已久的心灵再次焕发了生机。
“我看着他那张稚嫩的脸蛋,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上天赐予我的幸福。”
狄蕾雅含辛茹苦地照顾孩子长大,艰难地在这冷酷森严的环境中建立了一个温馨的家。
而被母亲小心保护着孩子也没有让母亲失望,从小就非常懂事乖巧,他活泼开朗的个性也给狄蕾雅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欢笑与喜悦。
“要是时间一直停留在那段日子就好了。”狄蕾雅怀念地说道。
她人生中幸福的时光总是异常短暂,上天在让她看到曙光后又很快抽走。
她的孩子在生下来的时候和族里其他的孩子并无差别,都是一身雪白的皮肤和一头白发。
但是在年龄逐渐长大后,问题就出现了——他的头上没有长角。
就算她耗尽所有积蓄给他找来各种奇珍异宝,他的头上也只长出了一只正常的犄角,左边的那只犄角依旧是那副发育不良的畸形模样,大小连同龄人的一半都没有。
在这样下去的话…他会被家族里的人带到森林里去的…
弗洛斯特家族的孩子要是在八岁都还没有长出健康完整的犄角,就会被默认为残废,没有培养的价值,然后带到森林里遗弃。
狄蕾雅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这个孩子保护好,她绝对不可能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扔进森林。
不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留住这个孩子,狄蕾雅的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于是她使用了那个常人绝对不会使用的秘术,将自己的一只角砍下,接在了自己儿子的头上。
被服用过昏睡药的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昏沉中苏醒后才发现自己缺了角的母亲已经被族人带进了魔域之森。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是他们刚刚经历的那些,深夜寻母的孩子现在终于又与母亲重聚在一起。
她的生命已经到达了尾声,现在就连提起手指都十分费力,砍掉犄角的力气更是不可能再有。
在命运的安排下,狄蕾雅又一次将自己的幸福交付在了别人手中。
她满含泪水地祈求着面前的少女。
这一次,她希望她交付到了正确的人手里。
(四十)断翠10
肉体、精神乃至灵魂都已经全部被魔神的力量污染了,就算是当世治愈法术最强的柯尔特兹来了都无力回天。
接在孩子头上的角也通过灵魂本源被原身影响,如果再不切下来的话,这个孩子很快也会受到污染,到时候两个人都得没命。
“妈妈!”浑身发烫到意识模糊的男孩嘶哑着嗓子呼喊着母亲的名字,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面前奄奄一息的女人,眼神中透露出与他的年龄所不相符的绝望和沉重。
他自出生以来就是母亲的累赘,依附在母亲身上的寄生虫。被母亲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到头来不光辜负了母亲的期待,还害母亲丢掉了性命。
要是他不出生就好了,像他这样低贱的混血早点自杀就好了。
在母亲眼中乐观开朗的孩子其实并非他所表现的那样坚强。
自幼没有父亲,身上还流淌着外族人的血统,体质也比其他的孩子要差上许多。像他这样的孩子一直都是村里其他孩子欺负的对象,不间断的欺凌和排挤造就了他懦弱胆小的性格。
由于他小心隐藏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再加上母亲早出晚归,每天回到家时通常都已疲劳至极,所以被欺凌的事情母亲也一直都没发现。
母亲已经很辛苦了,不能再让她因为这种事情而忧心。于是自然而然地装出开朗的样子来,平日里受到的苦楚,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只要能看到母亲的笑颜,就算再痛苦的事情都可以忍受。
只要母亲活着…
长期积压在心底的黑暗情绪此刻已不再受管控。
母亲不在了的话,他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支撑他忍受那些绝望的时刻了。就算现在活下来了,断了角的他迟早还会被送回这里来。弗洛斯特家族从来不会对弱者保有怜悯。
弱者就应该干脆的死去,而不是苟延残喘。
自五岁以来,他每个夜晚都是在焦虑中入眠,白天再在恐慌中醒来。只要一摸到头上的角,他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心悸。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为什么就他长不出来?他什么时候才能让母亲的脸上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一直被压迫的心灵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扭曲了。
为什么母亲要这么不负责的生下自己?她在追逐爱情的时候又有思考过以后生下的孩子该如何生存吗?
心中总是不可控地产生这样阴暗的想法,每当这时他就会更加唾弃自己。
身体残缺也就罢了,连灵魂也是如此肮脏不堪。他不光是个废物,更是个人渣,就和他的那个人渣父亲一样。这样的他更显现出母亲的可怜来,生命中出现的每个人都将她辜负。
他这样的渣滓没有活着的必要。
“母亲死了的话…我也不想活了…”
狄蕾雅难以置信的死死抓住了格拉尔的肩膀,颤声道:“格拉尔…你在说什么…”
伊芙娜则是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她在刚刚找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有预感。毕竟,作为四大主神家族出来的孩子,再怎么愚钝也都不可能做出在充满魔怪的森林里大哭的举动,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样会将魔怪吸引过来。
他会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当时不想活了。
之后她出现帮助他寻找母亲后,他的这种情绪才稍有缓和。现在再次失去母亲,这种情绪卷土重来是必然的。
“格拉尔,你还记的我之前说过的话吗?”伊芙娜突然开口道。
男孩眼眸闪烁,直愣愣地看着伊芙娜。
“我之前说过你是一个有勇气的人。”
“我直到现在也还是相信这一点。”她信誓旦旦道,语气中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你既然有着踏进这片森林的勇气,那也绝对有着踏出森林的勇气。”
“我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绝对自信才进来的,我自信这里没有东西能打败我。”
“而你呢?”伊芙娜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瘦弱的男孩,道:“我估计你连一头魔怪都打不过。”
“而你带着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手无寸铁就敢闯进魔域之森。”
“若是没有着坚定的决心和超乎寻常的勇气,你又怎么可能支撑到现在?”
“你身上的潜力,绝对不会比我少。”
这话说的就有些夸张了,正常人都知道这绝无可能,但是伊芙娜偏偏是用一种极其确信的语气说出,莫名就让人产生恍惚的错觉,以为自己真的有这样的能力。
这个突然出现在森林中的少女,在奇迹般地战胜了魔神后,她的形象在格拉尔心中就已经成为了力量本身。
有着能够改写一切的实力,又有着在绝境中也能逆风翻盘的果决。
这样的存在向他施以援手,又对他加以鼓舞。
“只要你还有求生的意愿,那么我就会为你砍去这只角。”
看见男孩的脸上仍然还是犹豫不决的表情,伊芙娜语气却是愈发坚定,像是在和谁较劲似的。
“你为了你的母亲愿意跑进森林,那为什么不再为了你的母亲活下去呢?”
“我不经常帮人,但是只要我下定决心帮人就一定会帮到底。”
“即使是出去后我也有自信护你周全。”
“不论你的过去是怎样的,遇见我,今天就是你新生的开始。”
“你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
狄蕾雅流着泪看向伊芙娜,心中满是感激。
格拉尔那干涸了的眼中也重新淌出泪来,心中悄然升起的一缕希望正在以它微弱的力量驱赶着黑暗。
他真的可以做到吗?他真的可以相信她吗?
“相信我。”伊芙娜再度重复道。
格拉尔终于开口,嘶哑着声音说道:“请你…请你砍下我的角。”
(四十一)恨意
只比他大四岁的少女刚刚战胜了连福图尔全族都难以处理的魔神。
她当时心里一定是相当自信得意的吧,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保护一个别族的小孩也不是什么难事,轻飘飘地就许下了沉重的诺言。
但是正如他母亲所说的那样,有些重要的东西是不能寄托在别人手里的。
像是自由、爱情、幸福…乃至于生死。
若是轻易地就相信别人,将自己交付与他人,那必将会遭致悲惨的结局。
自七岁那年被砍下角以后,格拉尔时常还会想起那天的场景,那改变他人生的少女。
那耀眼夺目的身影和震颤人心的话语都早已被他深深地烙印在心底,每次回想起来时都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情绪。
恨意,绵绵不绝的恨意。
那一时的耀眼光芒不过是幻影罢了,只是一个玩性大发的小女孩的一时兴起。
她傲慢地随意掌控着他人的生死。
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许下诺言后究竟要承担些什么,也没想过之后要面临怎样的困难,在那股热情过去后就什么都忘了。
她亲手将他从森林里救出,随后又将他扔弃在另一个森林中。
在拯救了他那废烂的人生后,独留他一个人承担之后的苦痛,让他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他其实不该怪她的,他也知道她当时不可能就那样把他扔在森林里不管的,这些年来她无暇顾及他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
若是正常人应该会感激涕零吧,只可惜她救错了人,从雪地中捡到了他这样一条冷血的毒蛇。
他将自己往后的苦难都归咎于她,又在苦难中贪婪地向她祈祷,渴望她如那天一样再次奇迹般地出现。
那骤然撒向他人生的璀璨阳光,为何不能一直闪耀呢?
格拉尔着魔地看着伊芙娜的背影,看着她将阿伽克律护在身后的模样,将她操控水线斩杀魔怪的画面尽收眼中,过往的场景与现实重合,他飘离的思绪也重新回到此刻。
“伊芙娜,你怎么不走了。”阿伽克律呢喃似地轻语道。
森林中的水汽已经全部都覆盖上了她的精神力,在这片漆黑中泛着丝丝微弱的荧光。
伊芙娜闭目凝神,并不言语。半晌后,悲戚的哀鸣声从森林的更深处传来,刹那间雾气骤变,在颤抖过后渐渐转变为红色。
“没事,继续走吧。”伊芙娜缓缓睁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带着两人向森林中心走去。
似是想起了小时候的情景,阿伽克律快步上前握住了伊芙娜的手。
少年的手如今已经变得宽大,可以将少女的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再也不用像当年那样时刻担心着出现的魔怪,可以两人一起悠闲地漫步在林间。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平静了。
叁人行至森林中央,一颗古老的镇魔树伫立在这里,树冠犹如月白色的海洋,层层迭迭的枝叶在风中摇曳,仿佛大地的呼吸。站在它的阴影下,人渺小得像是尘埃。
“伊芙娜…我们还从没来过这里呢…”阿伽克律缓缓说道。
这里是整个法阵的核心,能量的集中点,是整个法阵运转最为关键的地方。
“你知道这里镇压的东西和外面的那一圈有什么不同吗?”阿伽克律突然笑着问道。
伊芙娜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于是阿伽克律又自顾自地说道:“一般人都只知道外面那圈镇压魔神的镇魔树,很少有人知道森林里面还藏着这样一颗。”
“这棵树可不一般,它的根系与这片森林的所有树都相连,连外面的镇魔树都是由它控制的。”
“它不光可以镇压邪神,连海神都能镇压。”
阿伽克律轻轻拂上树皮上深刻的裂纹。
“我们福图尔家族的主神大多短寿,据说是因为窥见太多禁忌与未知,触动过多的命运线的原因。
“这是家族对外的说法。”
他转身看向伊芙娜。
“但是事实是什么呢?事实是家族不再需要他们了。”
“家族在耗光他们自身的气运,压榨完他们身上最后一点价值后毫不犹豫就抛弃了他们。”
“那些疯癫堕魔的主神最后的下场就是被镇压在这棵核心镇魔树下,成为养料,永生永世供奉家族。”
阿伽克律仍旧微笑着,将手放在耳边,做了一个聆听的动作。
“你听到了吗?”他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如泣如诉。
“我听见了他们凄厉的尖叫声。”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饱受折磨地为这个已经朽烂的家族续命。”
幸运的反面是厄运,失去力量权柄的神明会堕入另一个极端,成为灾厄之神,也就是邪神。
像今天逃出来的瘟疫之神就是上一任福图尔家族的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