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啊～这令人发愁的大学生活
　　到了晚上，大家都回到宿舍，有一个舍友出去串门子，赵多娇待在她的上铺，这张上铺的床位不是别人分给她的，是她主动认领。开学第一天，六个女生带着家里人来到分配给她们的寝室，各有各的小九九，谁都想要舒服方便的床位，又不肯让别人觉得不好相与，担心开学第一天就和舍友闹不痛快，说话也是吞吞吐吐，哦，赵多娇她们宿舍的竺大小姐除外。
　　大小姐来到宿舍第一天，除了她那堆行李，她身后还有她爸妈，以及男生若干。不要说那群小女生没见过世面，就连她们的父母都没见过一个女孩能有这样大的阵仗。大小姐带的几个男生，有她的堂兄表弟，还有她正在交往的男朋友。赵多娇苦读书多年，两耳不太闻窗外事，谈恋爱更是想都不敢想。没想到大小姐能公开带着男朋友出入，看她父母的模样，也是见怪不怪，根本没当回事。
　　大小姐带的人多，行李也多，来了扫视一圈，直接开口要了中间的下铺。众人震惊之余，竟然没一个人开口问一句为什么大小姐就直接领了下铺，等回过神，那张床已经摆满大小姐的行李，她们谁也没敢同大小姐争。
　　赵多娇也没敢，她主动认领一张上铺。她家里父母在她来之前就叮嘱过，刚开学，和新同学住一起，凡事还是先忍为上，尽量避免和同学起冲突。赵多娇是个好孩子，牢牢记着父母的话，于是也不用别人说，自己就麻利带着行李爬到上铺去。
　　刚开学，课业也不繁重。赵多娇在寝室找不到事做，又不知道要怎么加入舍友的对话，只好掏出她的宝贝，拿着布吭哧吭哧默默擦拭，听着两个舍友在下面交流。
　　“我这条裙子是不是很好看？”
　　那裙子确实好看。郑楠看着人两手抓着裙子往身上比划，带着羡慕称赞，问了一句：“很贵吧？”
　　“不贵，打折买的！”那女孩兴奋地说起来，“暑假我去那家店，他们正好在打折，这条裙子便宜又好看，我都觉得我捡大便宜了！”
　　一听说有便宜好看的裙子，郑楠也兴奋起来，正要问，竺大小姐刚洗完澡，从宿舍卫生间出来，抱着脸盆经过她们，她也听到打折二字，有点兴趣，看着那条裙子说道：“咦，挺好看的，打折？挺好的，在哪买的？”
　　大家都挺意外，没想到大小姐会对打折感兴趣，都知道大小姐是白富美，以为她应该是那种买奢侈品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人。那女孩也说道：“咦？瑶瑶你也会对打折衣服有兴趣。”
　　“当然有，”竺舒瑶放下脸盆，见怪不怪道，“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冤大头，有便宜的东西谁不想买？我这件衣服就是等打折了才买的。”
　　郑楠和曹曦华向竺舒瑶望去，她身上穿着一套真丝睡衣，衣服上的logo怎么看怎么眼熟，精致程度看着就不是普通店铺里的打折货，那女生大着胆子问：“啊？这也是打折货？你多少钱买的？”
　　竺舒瑶开始做面膜，随口答道：“四千啦，打折前更贵，打完折还好。”
　　沉默，沉默，连上铺听她们聊天的赵多娇沉默又沉默。
　　曹曦华心肝儿颤颤，她本意只是想秀一秀她买的衣服便宜又好看，没想到接受一波来自白富美的暴击，而说者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炫富，这更让人难受。
　　“大小姐！”她没忍住，叫出竺舒瑶的外号，郑楠觉得不大好，推了一把她的手，曹曦华已经顾不上了，这个槽她一定要吐，“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要住六人间啊？”
　　她们学校有四人间，只要付出一点钱就行。这个一点钱于一般人就是个不敢触碰的门槛，但以竺舒瑶的财力，她就不应该出现在她们六人间，让她们承受白富美的打击。
　　竺舒瑶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定自若，“哦，我爸说让我长长见识。”
　　曹曦华amp;郑楠amp;赵多娇：？？？
　　从未听说住普通人的六人宿舍都能叫长见识，原来在有钱人眼里这也能叫长见识，她们几个家庭条件不同的女生也算是长见识了。
　　当着大小姐的面，曹曦华是没再好意思继续说打折的事。竺舒瑶忙着在手机上和男朋友打的火热，也将这件事抛诸脑后。没过一会儿，赵多娇手机上一个微信群跳动，点开一看，是曹曦华在群里咆哮。
　　——谁家睡衣要四千多！！/抓狂/抓狂 这群只有五个人，竺舒瑶不在其中，可想而知这个群是专门为了屏蔽谁成立的。她们几个舍友认识不久，就已经分出两个群，一个宿舍群，六个人都在那，为了方便通知消息设的，另一个就是没有竺舒瑶的群，赵多娇被拉进去那天充满了罪恶感，背后说人坏话不是她的爱好，但是退出去又担心自己不合群，就像现在曹曦华吐糟竺舒瑶，赵多娇也觉得那睡衣的价格贵了。她家自从老爸不满原老板的剥削，怒而反抗，带着几个兄弟自己成立了运输公司，她爸摇身一变，成了赵老板。说是老板，赵多娇心里清楚，家里也就只能说有点钱。她爸妈就她一个女儿，心疼她，物质上从不亏待她，但赵多娇也懂事，不敢随便给父母增添压力。她的爱好也烧钱，所以她在吃穿用度上会省一些。
　　但曹曦华吐糟，赵多娇也不敢说什么，回回看到这个群跳动，她就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感，又怕曹曦华冷场，就发了个捂脸笑哭，看着挺无奈的允悲表情。
　　郑楠也发来消息。
　　郑楠：就是啊。
　　郑楠：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
　　郑楠：你的打折我也打折，大家不一样。
　　郑楠：所以你那裙子多少钱，挺好看的，下次带我去？
　　郑楠：我也想买新衣服。
　　Cici：好呀好呀。
　　Cici：那家店是真的便宜。
　　Cici：两三百就能买到好看又舒服的衣服。
　　轮到郑楠沉默了。
　　她翻了个身，对着上铺的床底木板发愁。四千多的真丝睡衣在一波人眼里叫贵，但两三百的裙子在她这种人眼里一样也叫贵。上大学以前，郑楠最喜欢的是和母亲妹妹杀到夜市，同小摊小店的店主杀价，经常满载而归。她穿的衣服大多没超过一百。上了大学，光一间宿舍，就有如此贫富差距，自卑感在她心里悄然滋生，她听说过许多有钱人瞧不起穷人的故事，现在轮到自己面对这差距，也开始担心以后会被同学各种瞧不起。
　　她上铺的赵多娇也不平静。她放下相机，躺平，望着天花板出神。她家不算穷，也不算大富，爸妈拼搏这么多年也算小有钱，平常给她买的衣服四千还是会嫌贵，但一两千总还是有的。这也就罢了，只要她不说，别人也不见得知道她吃穿用多少钱，但那么一两件的奢侈品……她还是有的。赵多娇不希望自己像竺舒瑶那样被人另眼看待，别人另起一个群吐糟，她还不知道，背后说人坏话，和被说坏话，哪个都能让赵多娇难受半天。话说回来……直到现在为止，她们宿舍里应该还没为了专门吐糟她开一个群吧……？
　　应该……没有吧？
　　这样想着，赵多娇决定找个别人都不在的时间，翻出她的奢侈品，想个办法拿东西把那些大牌的挡住。她才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很有钱，搞得和别人不一样。
　　大学生活刚开始，赵多娇就过着一种充实又复杂的生活。一位老师课上布置了一次小组作业，赵多娇刚进学校，认识的人不多，猜测着大家可能都会找舍友做小组作业，她也以为是。回到寝室一问，寝室六个人，有三个人已经同班上别的人合作，赵多娇当时就慌了。能混得开的人，到哪都能混得开。赵多娇寝室里一个开学那几天就到处串门子，和其他寝室的女生混熟，老师刚布置作业，她就同其他人说好了，组成一个小组。另外两个人，一个自己有高中的朋友，一起升到大学，还同一班，没有不合作的道理，曹曦华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而赵多娇面皮薄，还不敢同别人打交道，眼看想靠的舍友纷纷有合作伙伴，她还没有，赵多娇也急了。郑楠也是如此，她也是脸皮薄，还没怎么和班上其他同学说上话。两人都找不到伴，那么她们两个刚好，问题是小组是六人组……
　　这时候，大小姐发话了。
　　“你们找不到人？行啊，我和我男朋友一个组，他那边有他室友，加起来还差两个人，你们来不？”
　　“来来来！”
　　大小姐简直就是她们的救星，赵多娇和郑楠没想到困扰她们的难题顷刻之间得到解决，感激涕零地拜倒在大小姐两边。
　　啊～大小姐，您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竺舒瑶看着她俩夸张演戏，翻了个白眼。
　　太夸张了吧。
　　就这么说定，赵多娇郑楠和竺舒瑶约好第二天下午没课了就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碰头，和其他小组成员认识，准备讨论下怎么合作。
　　第二天，赵多娇和郑楠一起进了咖啡馆，在一个显眼地方看到了竺舒瑶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她们已经见过，看到过他送竺舒瑶到楼下，但这个男朋友已经不是竺舒瑶开学时带的那位，竺舒瑶换男友速度如此之快，足够让赵多娇咋舌。
　　竺舒瑶男朋友正招呼她们过去，赵多娇看到和他在一起的人，吓得倒吸一口气，急得握住郑楠的手。
　　“楠楠，楠楠……”赵多娇失神无措，抓着郑楠不知道该怎么办。
　　“咋了？咋了？”
　　郑楠被吓得，还以为赵多娇碰到她的什么债主。
　　她哪晓得，那里有赵多娇她暗恋对象。

第三章 溯洄从之
　　竺舒瑶只告诉赵多娇和郑楠，小组里有她男朋友和男朋友的两个室友，却没说她男朋友和他一个寝室。想想也是，赵多娇暗恋某位男士的事只有她知道，没告诉任何人，竺舒瑶自然也没想过避讳。
　　赵多娇抓得郑楠手疼，她忍着疼，连声问：“咋了，咋了？”
　　赵多娇这才冷静下来。她不敢说她是羞于见到某个人，只好红着脸，说：“没……没事。”
　　郑楠更懵了，“啊？啊？？？”
　　郑楠被赵多娇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两个女孩手牵手，心思各异，赵多娇硬着头皮往里走。竺舒瑶男朋友找的是靠窗的位置，三个男生看到她们两个，都站了起来，和她们打招呼。赵多娇没敢抬头，只敢偷偷打量。时间正值下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每个人的身上。她发现离他是那样的近，近到能看到太阳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有些红，好像还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绒毛……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郑楠已经往男生对面坐下，坐在了最里面的位置。竺舒瑶男朋友坐在最外面，他对面的位置留给竺舒瑶，那就意味着她得坐在他的对面……
　　赵多娇愣愣往下坐，屁股刚沾到沙发一点，忽然蹭地一下站起。其他人诧异望向她。
　　受到关注，她更加紧张，她小声对里面的郑楠说：“我……我坐里面吧。”
　　怕郑楠不理解，她赶紧找了个借口，“我喜欢晒太阳，呵呵。”为了不显得尴尬，她还鼓起十分的勇气，朝周围笑笑，心里却想哭。
　　她这模样真是傻透了。她没勇气坐在他的对面，就找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这么笨拙的模样，旁人大概已经看出她的心思来了。
　　赵多娇一进咖啡店，表现就有些奇怪。郑楠没多想，还是体贴地答应下来，和赵多娇换了位置。赵多娇坐下后，偷偷抬起眼，不想他也正看她，她慌忙撇过脸，心扑通扑通跳飞快。
　　对……刚刚对上眼了……
　　完了完了，该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
　　赵多娇的古怪确实引起别人的注意。竺舒瑶男朋友观察着她，正想靠近他问个清楚，但是卡座空间狭小，他怕对面的女孩听见，改成上微信揪人。
　　Dididididi：人家小姑娘都不肯和你坐一块，老实交代，是不是又是你渣过的什么人啊？
　　那男生看到微信，微愣，不由看向赵多娇。正巧和赵多娇目光相撞，她匆忙转过头去，好像还皱起眉。
　　这样子……不会真的很讨厌他吧？
　　记忆里搜索一遍，他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个人，便回复竺舒瑶男朋友。
　　溯洄从之：应该……没有吧。
　　Dididididi：应该？？？
　　竺舒瑶男朋友在桌底下冲那人比了个中指。
　　Dididididi：什么叫应该，你自己都不确定啊混蛋！！
　　Dididididi：渣男！你个薄情寡义到处招惹小姑娘的渣男！
　　遭到一把唾弃，那男生放下手机，嘴唇弯着，一脚往旁边踢过去。
　　他们两个，彼此彼此好吧？他有什么资格说他？
　　竺舒瑶男朋友一下子躲开，偷偷做了个鬼脸。他们正闹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落在竺舒瑶男朋友对面。
　　“都到了？”
　　竺舒瑶摘下眼镜，扫视一圈。
　　“到了啊，”她男朋友开口道，“就等你呢，你去哪儿了，这么久。”
　　竺舒瑶把大包小包放地上，烦闷地说：“买衣服去了。”
　　“啊？你开学才多久啊，就要买衣服了？”在座也就她男朋友有这个胆子，也有心思关心这个问题。
　　“别说了。”一提到这件事，竺舒瑶就烦。
　　“好好。”看她快要发火，她男朋友也赶紧双手投降，“现在我们该分任务了。”
　　“啊？”竺舒瑶从咖啡馆菜单上抬头。“你们还没说好呢？”
　　一直抱着手臂旁观的某人开口了。
　　“大小姐，”他含笑道，直接说出竺舒瑶的外号，惊得害羞中的赵多娇都抬起头，“你都没到，人也没齐，你要我们怎么分配？”
　　“切，”竺舒瑶只关心现在吃什么，她举起菜单看着，“我不在，你们讨论就好了，要是分给我我干不了的，我也可以到时候再拒绝。”
　　那男生笑了，“那还是等你来，一次解决掉，不是更有效率吗？”
　　菜单背后传来一声哼，但她没在说什么。竺舒瑶看了一圈，叫来服务生，朝着菜单指点。竺舒瑶男朋友忍不住问：“点这么多？”
　　有个竺舒瑶亲近的人就是好。赵多娇和郑楠也是一肚子好奇，大小姐不要保持身材啦？
　　竺舒瑶瞪一眼男朋友，声音娇脆：“我饿！”
　　她这样直白，其他人都不好说什么。竺舒瑶点完，让他们点，三个男生点了各自喜欢吃的，两个女生还是拘谨，没好意思点太多，郑楠看着菜单上的物价默默痛心钱包，只是不想人前露怯，狠了狠心，点了一杯饮料，一份主食。赵多娇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只点了一份轻食。
　　食物还没来，竺舒瑶问这群人：“你们都认识了没有啊？”
　　她男朋友轻咳一声，“这不还在等你？”
　　竺舒瑶不可思议，“什么鬼？我只是还没来，又不耽误你们说话，”她直逼男朋友问道，“我先前怎么对你说的，有没有告诉你要照顾我室友？”
　　“有有有，”她男朋友点头如捣蒜，“我也照顾，照顾了，”他向赵多娇和郑楠投去求助的眼神。
　　受到大小姐关照，赵多娇和郑楠非但没有减轻压力的感觉，压力反而反向增长。竺舒瑶气势逼人，两个人在大小姐的眼神里瑟瑟发抖地靠在一起，桌底下，两只手也缠绕到一起，像是握在一起能让她们安心。她们一面同情竺舒瑶男朋友，看那求助的眼神，大小姐看着也不像是个好脾气的，和她在一起可能他也不好过，一面为自己也要应付这些人情世故头疼。
　　“对对。”郑楠忙着点头，赵多娇也跟着点头，“你男朋友他……他们都挺照顾我们的。”
　　竺舒瑶眼神狐疑：“真的？”
　　赵多娇赶紧也说了一句：“真金都没这么真。”
　　“那好吧。”大小姐终于放过她们，没再追究。
　　赵多娇和郑楠，连带竺舒瑶男朋友都齐齐松一口气。
　　那男生轻轻笑起来，拿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有服务生端过来食物，竺舒瑶坐外面，一边道谢，一边帮服务生把菜递给里面的人，说道：“那行啊，现在大家都介绍一下自己呗。”
　　她男朋友说：“上课第一天不是在教室都介绍过了？”
　　竺舒瑶甩了个白眼给他，“那天那么多人，谁记得谁？你记得多少人？”
　　她男朋友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他马上配合起竺舒瑶。
　　“来来来，那我先来，我先说。”
　　赵多娇之前忙着害羞，都是侧眼看人。竺舒瑶男朋友长什么样，始终没记住，现在循声望去，终于看清楚他的全貌。和留长发的他不同，和他一比，竺舒瑶的男朋友头顶堪称干净——他剃了个寸头，不过中间的头发已经长出来，向上挺翘，能看出来也是经过打理。
　　“大家好呀，我姓赵，”竺舒瑶男朋友介绍自己，“啊对了，我记得瑶瑶有个室友也姓赵？”
　　赵多娇慌忙举起手。
　　“是你呀，”竺舒瑶男朋友笑起来，“你也姓赵？真巧啊，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对方十分卖力热情，还摇晃手掌。他的外表也是帅气的，看着像是阳光大男孩，但赵多娇还是想到了哈士奇，还是吐着舌头的哈士奇。
　　噗—— 她差点笑起来，马上受到良心的谴责，对竺舒瑶男朋友浅浅一笑，算是回应。
　　“我的名字呢，叫迪伟，迪士尼的迪，伟大的伟，赵迪伟。”
　　他说完，竺舒瑶就接道：“他说完啦，那轮到我了。我呢，你们都应该知道了，”她的手掌随她说话摊开，“我就不介绍我自己的名字，你们都知道我再说也没意思，只说一件事。”
　　“我知道你们背地里都叫我大小姐。”
　　赵多娇和郑楠紧张地交换一个眼神。
　　“不过没事，你们要这么叫我我也无所谓，恰恰相反，我还挺喜欢这个称呼。”大小姐矜贵地扬起小小的下巴。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叫大小姐的。”
　　她往沙发背一靠，尽显自信。
　　竺舒瑶说完，知道郑楠还在紧张，就向那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接收到信号，笑着说道。
　　她知道他的名字，听他介绍过两遍，她看到他站在阳光下，站在讲台前，镇定地介绍着他自己。他的介绍词没有变过，她记在心里，很简单的，记一遍就能背出来。
　　“蒋洄。”
　　“艹将蒋，溯洄从之的洄。”
　　他的声音很好听，干净，没有一丝杂质。

第四章 哦～大小姐是电～啊～赵多娇
　　“郑楠，楠木的楠。”
　　郑楠说过后，按照先前的形式，该蒋洄旁边的男生介绍自己。那男生戴着钛边框眼睛，也是斯文模样的一个人。一轮到他，他推了推眼镜，介绍自己道：“鄙敝姓南宫，单名一个景字，你们叫我小景就好啦。”
　　南，南宫……赵多娇想起来了，她的确记得班上有个人因为姓氏在同学中被讨论，女生群体私底下管这男生叫做……小言哥。原因就是南宫这个姓氏她们在生活里很少遇到，这姓氏更流行于古早言情小说中，女生中传着传着就忘记当事人的本名，赵多娇也就只记得男生里有个人叫小言哥。
　　想到这个外号，赵多娇的表情变得古怪，郑楠也是。赵多娇好不容易憋住笑，才发现大家都齐齐看向她。
　　糟糕，轮到她了。
　　轮到她，赵多娇瞬间忘记小言哥这个外号带给自己的欢乐，她张开嘴，简单几个字说得结结巴巴。
　　“赵……赵多娇，多……多……”赵多娇正想着要怎么介绍自己才能介绍出一股很有文化的味儿，她这么想主要是因为那个人介绍自己听着也很有一股有文化的味儿，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喜欢这份心情能啃食一个人的理智。赵多娇全然忘记诗经蒹葭这篇传播有多广，就记得那人说话时一副温文尔雅，怎么看都带着“有文化”的气质。气质，气质啊，气质是很要紧的，它可以挽救一个丑人，更可以为一个美人增添色彩。赵多娇喜欢他，想着怎么都要给人家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脑子一卡壳，嘴中蹦出一句，“多多的多。”
　　完了。赵多娇恨自己长了张这么笨拙的嘴。
　　现在她找个地缝还来得及吗？
　　果不其然，赵迪伟已经咧开嘴，郑楠想笑，还是好心地抿住唇。蒋洄淡淡笑着，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可能他肚子都要笑痛了。赵多娇沮丧地想。
　　“娇就是女字旁的娇啦。”说到剩下的部分，赵多娇提不起精神。
　　“ok！”竺舒瑶没有笑，等赵多娇说完，她拍拍手掌，像是一位指挥家，其他人的注意力受到牵引，放到她身上。
　　“那现在讨论分工咯。”
　　几个人交流一番，主要由竺舒瑶主导讨论，三个男生还算主动，赵多娇和郑楠不怎么敢主动发表意见，说到该由谁来做ppt，几个男生逐渐安静，不复之前那般主动。这时候赵多娇主动举起手，“我我我！”，她总算是找到了可供自己发挥的地方。
　　讨论完，大家心情都不错，虽说竺舒瑶看着强势，主导了整场讨论，不过她实际上没那么难说话，会活跃气氛，也会梳理每个人的意见，正经起来，像是天生带着一股领导者的气势，不知不觉间，大家到最后已经安心接受了她的领导。
　　剩下的时间，三个男生和竺舒瑶负责聊天，赵多娇和郑楠则负责沉默地吃东西。一份轻食里一堆菜叶子，赵多娇咀嚼了又咀嚼，像是成了食草动物，一片菜叶子来回反刍，郑楠也是不敢说话，一杯饮料咬着吸管慢悠悠地嘬吸里头的果汁，盘算着到底什么时候能迎来解放。
　　等到竺舒瑶终于觉得够了，站起身。赵多娇和郑楠脸上齐刷刷带上一层喜色，是个人都能看出她们两个对于小组聚会的结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蒋洄也看了出来，不禁莞尔，嘴唇弯了弯，没有点破。
　　三个女生结伴回到寝室，却看到寝室里另外三个人围在一个人的书桌前讨论着什么。
　　“你们来了？”室长看到她们，说起了正在讨论的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寝室的电卡需要充值了。
　　寝室用的电卡，里头的电费是这个寝室的上一届留有结余，用完结余就轮到她们往里头充电费。电费自然是aa，问题是充多少合适。
　　竺舒瑶压根没当回事，“这是什么大事也值得讨论？”
　　已经讨论过的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虽然算不上大事，但充得越多，平摊到每个人头上的费用就越高。这几个人在自己用度上是不怎么节省的，但一到这公用的地方，就觉得多出一块都多。
　　郑楠立刻明白其中关键，她早就在担心过电费的问题，还是担心会多出钱，几经纠结，还是鼓起勇气提出来：“要不……充少点？我看……要不白天我们开电风扇也行？”
　　竺舒瑶不乐意了，“你要死啊？”她口气有点凶，“这边是南方，这里的夏天有多热你不知道吗？”
　　郑楠当然不知道，她是北方人，家里也很少开空调，夏天都是靠风扇熬过来的。她想不到竺舒瑶反应这么大，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室长担心吵起来，忙道：“这个，郑楠她是北方人，她不了解，也正常。舒瑶，你不要激动嘛。”
　　竺舒瑶也反应过来了，神色不大自然。
　　“我也不是激动，”她解释，“就是……就是……”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只好烦躁地叫道：“哎呀，我也不是……我也不是有什么情绪，我就是怕热嘛！”
　　她望了一圈寝室的人，娇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也不要操心这电费，电费我担大头，这总行了吧？”
　　这……那三个人也挺意外，大小姐如此大方，她们倒是不好意思了。
　　还是由室长先开口：“那怎么好意思呢？寝室的电是公用的，所以还是得aa。”
　　“老大，”竺舒瑶管室长叫老大，“我承认，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也有我的道理。我说我担大头，是因为我怕热，我这个体质，夏天要是不开空调，就要出一身的汗，我的出汗量比别人多多了。要是出了汗，一身汗味，浑身臭烘烘，我难都要难受死了！那既然我要用最多的电，那我承担多一点的电费，也很合适，对吧？”
　　她望一圈周围，“那让你们为了别人多用电承担更多的电费，你们也不乐意，对吧？”
　　大家都没想到大小姐如此善解人意，郑楠感动地简直要为大小姐唱起赞歌。赵多娇也不傻，开始明白竺舒瑶的用意，她也积极举起手。
　　“我我我！我也可以付多一点的电费。”
　　众人惊诧望向她。赵多娇一心想和室友搞好关系，生怕寝室里有用不到她的地方，这就和她在咖啡馆为自己争取ppt那部分一样，出力，出钱，她都可以理解，主要是怕没存在感，无法融入集体。
　　“我也怕热，我也希望能多开空调，我多负担点，也没什么问题。”赵多娇也这么解释，说到底电费也不是什么奢侈品，这方面不必省，她相信父母知道也会支持她。要是多负担一点电费能让整个寝室和平共处，那么她觉得这笔买卖也挺划算。
　　碰到竺舒瑶这么大方的，郑楠觉得这已经是她的好运气，没想到还能碰到第二个，她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反正她想抱着那两个人一起唱歌。
　　那三人也没想到这问题这么快就解决，根本用不上她们想象里的各种谈判手段，嘴上虽然还在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也就同意下来。于是就这么定下来，赵多娇和竺舒瑶就这么撑起了她们寝室电费的两片天，两人各分电费的四四，其他人只要负担余下的两成。其他人也没想到竟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待大小姐和赵多娇也更亲昵。
　　这之后，夏天和冬天，赵多娇她们寝室就没断过空调，就此整个寝室迎来夏天不热冬天不冷的幸福生活。电卡归室长管，电费由她去充值，充值在宿管阿姨那边，赵多娇这一届，女寝中数赵多娇她们寝室的室长充电费跑得最勤。遇上阴雨连绵的天气，别的寝室还在为洗好的衣服没法晒干犯愁，赵多娇她们寝室里几个女生都快快活活地把阳台里晒的衣服挪到室内，然后摆开一行晾衣架，把衣服都挂到晾衣架上去吹空调。
　　那些衣服一字排开，不管是谁的衣服都在上面，那场面，真是相当的壮观。

第五章 社牛啊，社牛是无法理解社恐
　　一来二去，赵多娇和郑楠、竺舒瑶算是有点熟，竺舒瑶高兴了，就要带着赵多娇和郑楠去外面玩。两个人跟着竺舒瑶去了两次，却说什么不肯再去。一个是被酒水费用吓到，赵多娇则是没法应付竺舒瑶的那堆玩咖朋友，还得忙着做ppt。
　　周六小组聚会，竺舒瑶和赵迪伟姗姗来迟，他俩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大半。说是其他人负责收集信息，竺舒瑶和赵迪伟基本就没为作业操心过，大小姐天天不是出去玩就是出去玩，郑楠还不太擅长用电脑，小言哥和蒋洄倒是出了力，发给赵多娇不少资料，讨论时也给了不少意见。等到竺舒瑶和赵迪伟出现，小组讨论基本结束，赵迪伟给几个人带了奶茶，竺舒瑶懒洋洋的，也没什么歉意。之后依旧我行我素，赵多娇的黑眼圈却是一天比一天重。
　　熄灯时间渐近，郑楠掀开床帘，最近宿舍里的女生讨论着怎样改造看着简陋的宿舍，分享了好多网上自己改造宿舍的视频，郑楠看着心动，和其他人一起网购了好看又便宜的床帘，挂在床边。她望向赵多娇书桌的位置，mac电脑的屏幕光照在赵多娇的脸上，她眉头皱得死死的，还在和她的ppt纠缠不休。
　　“阿娇，”熄灯时间渐近，郑楠出言提醒，“早点睡吧。”
　　赵多娇嘴上应着，但没有动弹，死死盯着屏幕。
　　还能更好……她还可以做的更好……
　　她已经做出了ppt的基本框架，小组成员也都夸了她，但她哪儿哪儿看，都觉得哪儿哪儿都能挑出一堆毛病。郑楠劝过赵多娇，他们只是大一新生，老师不会那么严格，但赵多娇很严格，修改了一遍又一遍，不允许自己交出“看着还可以”的作品。
　　到了熄灯时间，寝室里毫无预兆地陷入一片黑暗。赵多娇这时才惊醒，已经到了十一点。郑楠的声音在黑暗里穿梭：“阿娇，不要再做了，早点休息吧。”
　　赵多娇“哦”了一声，没有死心。她们这所坑学生的学校，到熄灯，不止停电，还停网，但那又怎样？资料已经下载，制作ppt也不一定要联网，笔记本电脑也已经充满电，区区熄灯断网而已，能拦住她做作业？
　　门儿都没有。
　　赵多娇抱着笔记本，灵活爬到上铺。竺舒瑶这一晚没回来，睡在外面。赵多娇在黑暗里对着发光的笔记本奋战到熬干电脑电量的最后一刻为止。
　　赵多娇熬夜奋战的后果，就是黑眼圈加重。到第二次小组讨论，出发以前，她对着镜子欲哭无泪。
　　早知道问问竺舒瑶或者其他会化妆的室友有没有什么掩盖黑眼圈的办法。
　　赵多娇一门心思扑在上课和作业上，没工夫学化妆，无奈只能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他面前。一看对面的人，唇红齿白，一看就过得不错，赵多娇难受，就是心里难受。
　　蒋洄和小言哥都注意到，都有惊诧。
　　“最近没睡好？”蒋洄问起。
　　赵多娇支支吾吾，在他面前，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还是郑楠体恤她，替她说道：“阿娇太认真啦，最近老是熬夜做ppt。”
　　“也没有怎么熬夜啦，”赵多娇还是不好意思，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在诉苦，或是揽功，“最近上课忙，作业也多嘛，哈哈。”
　　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在座几个都是同班同学，都知道他们这个专业的强度。不过赵多娇这么说，他们也没再说什么。
　　第二次讨论定在上午，竺舒瑶带着赵迪伟依旧迟到，依旧是赵迪伟带着一堆吃的分给其他人。其他人没说什么，谁也没那个胆子，蒋洄目光划过打哈欠的大小姐，以及大小姐的狗腿男友，最后落在赵多娇那双黑眼圈，她还在敲击键盘，记录大家的意见，准备回寝室以后再战。
　　第三次，大小姐和赵迪伟又迟到，蒋洄看着赶到图书馆的他们，笔尖一下一下轻敲桌面，说话声不轻不重。
　　“又迟到？”
　　竺舒瑶落座，回道：“干嘛，你有意见？”
　　大小姐是一贯的凶，赵多娇和郑楠习惯性抖了抖，要是她们遇到大小姐这么问，早就摇头说没有，然而蒋洄也没退让。
　　“有啊。”
　　赵多娇一下子从屏幕上抬起头。斜对面的人没有惧色，笑意浅浅，声音也听不出生气，但态度坚决。
　　“大家都没迟到，就你们一直迟到，不太好吧？”
　　竺舒瑶没那么容易接受说教，双手抱胸，不客气地说：“但我们人到了啊，人到了不就好了啊？”
　　不愧是大小姐，赵多娇真要给她跪下了，这么没道理的话都能振振有词，好像她才是占理的那个，这等功夫，她是怎么都学不来的。
　　赵迪伟打着哈哈，想赶紧缓和气氛，蒋洄没有被他带着走。
　　“我想我们现在是teamwork，不是单人作业，teamwork不应该讲求团队合作？如果一个团队里有人可以不干活，当甩手掌柜，有的人却累死累活承担大部分劳动力，这好像不公平吧？”
　　“你意思是我没做事？”
　　“那你做了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都不大，言辞却是很不客气，其他人在紧张气氛中偷偷传递眼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小姐沉默两秒，才开口道：“你说一个人累死累活，这里谁累着了？”
　　赵多娇本能想团起身子，郑楠胆子小归小，还是默默靠后，让出一点空间，同时用手指了指。
　　“阿娇！”
　　被点到名字，赵多娇吓得弹了一下，郑楠是为她好，可惜她在竺舒瑶的注视下也吓破胆。
　　“你自己说，”竺舒瑶口气倒不厉害，赵多娇只想求大小姐放过她，“这次的作业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做得很累？”
　　赵多娇心里也清楚，蒋洄是在帮自己说话。想到他注意到她过度劳累，她心里暖暖的。但平心而论，她的黑眼圈有她自己一份“功劳”，熬夜是她心甘情愿的，虽说她大小姐也的确是不做事吧……可要说成是大小姐不做事过度压榨那也……
　　一边是暗恋对象，一边是强势大小姐，赵多娇既不想给暗恋对象造成不好的印象，也不想得罪大小姐。她夹在两边之中为难来为难去，“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竺舒瑶翻了个白眼，挥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下次我和他不会迟到了，资料也会查，好了吧？”
　　小言哥和另外两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都以为要到来的暴风雨就这么过去。赵迪伟像是意料之中，淡定分发饮料和吃的。蒋洄笑了笑，回到他们小组原本讨论的话题上。
　　这次结束，竺舒瑶和赵迪伟先离开，剩下四个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图书馆。赵多娇鼓起勇气，在图书馆门口向蒋洄道谢。怎么说他今天都是帮她说话，赵多娇充满了感激之情。
　　“今天……谢谢你啊。”
　　“没什么。”蒋洄温和地说，“我看你也很辛苦，这次作业的压力有那么大吗？如果有，最好提出来，大家也好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也，也没有啦。”赵多娇嘴唇发干，舌头舔了舔上颚，“谢谢你帮我说话，不过其实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啦，我总觉得自己能做得更好，所以就……就……熬夜了……”
　　蒋洄意外挑眉，轻轻笑起来，“哦，那是不是我比较多事？”
　　他不过开个玩笑，赵多娇却当了真，急忙摇手，“不是不是，你……你很勇敢，已经很勇敢了！居然敢和大小姐那么说话……那可是大小姐哎！”
　　那可是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大小姐哎！！
　　“哦？”蒋洄若有所思，“你们都很怕她？”
　　赵多娇和郑楠对视一眼，那不然呢？
　　蒋洄笑出声，推了推眼镜，“其实她性格也没那么可怕吧？”
　　“虽然她看上去脾气差了点，”蒋洄笑着说，“但很多事如果直说，她也没那么不讲道理。”
　　赵多娇泪奔，他说得好像多轻松，问题不就在于她们根本没这个胆子说嘛！！
　　“其实你们要是有意见，提出来也没什么。如果一直不说，别人不知道，你们也会很辛苦，这也不公平，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话是这么说……赵多娇默默在他的话后面加上一个但是，但是她们要是指出大小姐的问题，大小姐一气之下以后再有小组作业，不带她们，她们要怎么办？
　　果然擅长社交的人……赵多娇有点受伤，眼神里的感觉稍微减少了一点，他这种人不可能理解她们这种不擅长社交的人时刻担心融不进集体，时刻担心会被人抛弃的苦恼。
　　和郑楠打了午饭回到寝室，赵多娇正要开吃，又想到和他分别前的对话，想到他谈起大小姐的口气，才后知后觉想到点什么。
　　听那口气……他和大小姐还挺熟？

第六章 金山银山，一堆钱山
　　竺舒瑶暴躁冲出卫生间，一把把脸盆砸到桌子上，水卡也随手一扔。赵多娇正打算享用麻辣烫，随着“砰”地一声，她持筷的手抖了抖。
　　是继续吃，还是问一下大小姐是谁招惹她，赵多娇小小纠结了一下，郑楠已经开问。
　　“咋了这是？”
　　竺舒瑶双手抱胸，不耐地答道：“不想洗了！”
　　赵多娇和郑楠一起望了一眼竺舒瑶的脸盆，然后她们就，哇……
　　里面真是……很壮观呢。
　　赵多娇也不那么爱洗衣服，也有想偷懒的时候，但顶多积个两三天她已经觉得多了，可竺舒瑶的衣服看着像是……
　　“你这，”郑楠很震惊，“来学校才小半个月，你是这段时间里都没洗衣服啊？”
　　竺舒瑶撇嘴，“嗯啊，洗衣服太麻烦了，我烦这个。”
　　“那……”赵多娇给出主意，“一楼有洗衣机，你可以去那洗。”
　　谁知大小姐还是不乐意。
　　“那些是公用的，我感觉脏。”
　　洗衣机有消毒功能，给大小姐科普还是不科普，赵多娇和郑楠默契地选择闭上嘴。
　　“而且我这好几件都不能机洗，要手洗呢。”
　　郑楠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说道：“手洗就手洗呗，谁的衣服不是手洗，你以前不洗衣服？”
　　这话一出口，她就想打自己嘴巴，这问的，什么破问题。
　　竺舒瑶也很讶异，脸上表情似在说“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当我没问，当我没问。”郑楠连声说。
　　想也知道，竺舒瑶的家境，洗衣服这种事怎么都轮不到她做啊！
　　“全都得手洗？”赵多娇又望了一眼竺舒瑶的脸盆，看到里面的内衣内裤和其他衣服裤子混在一起，她“嘶”了一声，“你这……内裤也和这些衣服一起洗啊？”
　　竺舒瑶反问：“那不然呢？”
　　“我妈说，”赵多娇说得很小声，“内裤不能和别的衣服一起洗，脏。”
　　她在家也不怎么做家务，到大学才住宿舍，来之前她妈不放心，开学前最后一个星期抓着她，要她自己学会怎么洗衣服，她刚开始洗衣服，都有她妈在旁边盯着，顺便把该注意的地方都和她说了一遍。别管她妈说分开洗到底有什么依据吧，总之妈妈叮嘱的赵多娇都记在心里。
　　“那不然怎么办？分开洗？那不是更麻烦？”
　　郑楠扯动一下嘴唇，“大小姐，那真是难为你了，军训期间你都怎么过来的？”
　　竺舒瑶神色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那……军训服就那么几件，也不多。”
　　赵多娇和郑楠听着点点头，但很快发现不对劲。
　　“等等，”赵多娇脸色一变，“那军训服以外的呢？”
　　竺舒瑶神色遮遮掩掩，“袜子我直接扔了。”
　　赵多娇鼻子下面仿佛飘出一股古怪的味道，郑楠默默退后两步。
　　“干嘛干嘛！”竺舒瑶受不了，叫起来，“你们那眼神什么意思啊？”
　　“不就是内裤都装塑料袋里吗？我都装塑料袋里，抓得牢牢的，绝对没有味道的啊！”
　　郑楠别过头，一声“呕”就挂在嘴边。赵多娇默默抬起右手，就要捏住鼻子。
　　竺舒瑶发出威胁性言论：“你们敢吐，敢捏鼻子试试？”
　　赵多娇和郑楠只能放弃表现出嫌弃大小姐的打算——没关系，她们会放在心里。
　　别看大小姐外表精致靓丽，每天衣服都不重样，谁能想到大小姐的生活习惯邋遢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那我能怎么办啊？”竺舒瑶也抓狂了，“我就是不想洗衣服嘛，要在水池那边站半天，多累人啊！”
　　郑楠劝道：“但总要洗的啊，你一直不洗，越积越多。”
　　“你以为我愿意啊？”竺舒瑶喊道，“我本来打算干脆等到双休日打包这些衣服带回家洗，但是我爸不同意啊！”
　　赵多娇也是本地人，还是震惊于竺舒瑶居然真打算打包衣服带回家洗，从前只听说过这类事的新闻，还被父母用来教育赵多娇上大学以后要学会独立生活的技能，赵多娇没想到她会真的遇到这种反面例子——居然还和她一个寝室。
　　“上次军训结束，我回到家就把那些内裤扔了，开玩笑，那些内裤怎么能穿？结果我爸把我骂了一通，说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洗衣服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但我本来想，反正在学校我爸也不知道我到底洗没洗衣服，只要我继续买，我爸也不知道我会少哪些衣服。”
　　赵多娇想到大小姐那塞满衣服的柜子，那些Gucci Chanel等等不知道多少件的大牌衣服套着透明袋子丝毫得不到大小姐的怜悯，完全没有任何分类就被塞进柜子里，她突然可以理解大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了。
　　“哦～”郑楠和赵多娇想起之前大小姐开学没多久就去买买买，原来是这个缘故。
　　“结果我爸削减了我信用卡的额度，还不给我生活费。”大小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仿佛要生吞她老爸。
　　“我爸说，要是我再不学会怎么独立生活，就把我信用卡给停了。”
　　“他发癫！”竺舒瑶不客气地骂道，“他自己衣服都让阿姨洗，他怎么不说自己不独立？”
　　“啊？”赵多娇替她担心起来，“那你生活不是会受到很大影响？吃饭怎么办？”
　　“哦，没什么的呀，”竺舒瑶口气轻松，“我爸又没停我信用卡，我妈也会给我生活费。”
　　“好了，别说了。”赵多娇也是胆子大了，敢去捂竺舒瑶的嘴。
　　她多少也想抽自己一嘴巴，她到底为什么担心竺舒瑶。担心竺舒瑶没钱花，就和太监操心皇帝的性生活——根本就是多余的啊！
　　“那你现在要怎么办？”郑楠问道，“你现在不洗，以后也是要洗的呀。”
　　竺舒瑶放下赵多娇的手，没精打采地说：“我就是不想洗，烦死了，你们怎么说，我都不想洗。”
　　竺舒瑶随口叹了一句：“唉，要是有人能帮我洗就好了。”
　　郑楠听得这话，脑瓜子亮起一盏灯，似发现什么新大陆。
　　“要不我帮你洗？”
　　竺舒瑶本来正沮丧，没想到真有人会在这件事上伸出援手，头一下子抬起。
　　“郑楠？”赵多娇怀疑自己听错了。
　　寝室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在，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郑楠通红着脸，看到赵多娇关心的眼神，她狠一狠心，当做没看到。
　　“但是你得付钱。”说这话时，郑楠颤抖起来。
　　她想过竺舒瑶听到会有什么反应，也劝自己要做好被竺舒瑶看不起的准备。但竺舒瑶只是看着她，唇角微微扬起，似是觉得挺有意思。
　　“好啊。”
　　郑楠没想到竺舒瑶这么爽快。
　　只见她问道：“那你要多少钱？”
　　“啊？啊？”郑楠神情茫然。
　　“既然你开口要钱，那当然是你报价啊。”
　　“这……这……”郑楠一时为难，竺舒瑶让她报价，可她也是突然想到，没有准备，根本不知道应该报多少钱合适。
　　郑楠纠结一番，观察竺舒瑶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那……四十，你看合适不？”
　　“阿楠！”赵多娇失声叫道。
　　郑楠咬着下唇，假装没听见赵多娇这呼声。竺舒瑶甜甜一笑，郑楠以为她这是同意的意思，心里刚松口气，却听见竺舒瑶说。
　　“二十。”
　　郑楠一时忘记呼吸，眼睛睁大，似乎不敢相信听到一个什么样的数字。
　　赵多娇也是惊愕，直呼大小姐的名字：“竺舒瑶！”
　　“干什么？”竺舒瑶翘起二郎腿，“如果她觉得价格不合适，她肯定不会答应。”
　　郑楠呼吸急促，看看竺舒瑶，她不掩饰她的傲慢，等着她的回应。赵多娇一个劲拉扯郑楠的手，“阿楠，不行！不可以！”
　　她很感激赵多娇这时候还愿意照顾她的自尊，为她着想，但她也真心觉得，要是赵多娇不在场就好了。
　　郑楠心一横，果断点头：“好！”
　　赵多娇一震，喃喃：“阿楠……”
　　竺舒瑶看着她，嗤笑一声。
　　赵多娇求助似的，看向竺舒瑶，“舒瑶，这件事不行……”
　　“怎么不行？”竺舒瑶道，“你也看到了，她对这个价格无异议，她自己一上来报价都这么低，我不狠砍一笔，都对不起她报这么低的价。”
　　赵多娇听出竺舒瑶的口气，一愣，“舒瑶……？”
　　“好啦，”竺舒瑶口气不怎么强硬，“不要拿那种‘我是反派’的眼神看我。我之前就说过，我不当冤大头，有些事我不计较，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再说我也有享受，那我多付钱，我倒是没那么有所谓。”她说的是之前电费的事。
　　“但是现在，”竺舒瑶抄起随手扔桌上的高跟鞋，像是舞动一根教鞭，直戳郑楠，“是她一上来就报这么低的价格，喂，我也很不爽，怎么，你是觉得我的衣服只值四十块？这么低的价格，我都觉得这是在拉低我的档次！”
　　她大小姐这戳戳，那指指，赵多娇也被她点到，仿佛她也是个不成器的什么玩意儿。赵多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高跟鞋指，在大小姐散发的淫威下，她委屈地和郑楠靠在一起。
　　“那你还……”
　　“还什么还？”竺舒瑶指累了，收回手，“你想说我还要同阿楠砍价？都说了，她自己报的价就这么低。”
　　“她都报这么低的价了，说明她觉得自己就值这么低的价啊！”
　　竺舒瑶一点不留情面，指出这点。郑楠一震，躲开竺舒瑶坦然的目光，嘴唇嗫嚅：“我……我想……洗衣服也不是什么很有价值的活……”
　　竺舒瑶来了精神，又抄起高跟鞋，用后跟往郑楠胸口戳，没有碰到，郑楠还是狼狈往左右躲。
　　“你管它有多少价值，现在你要考虑的是你自己的价值，你到底要拿多少钱。”
　　“那，我们出去同人杀价，一上来就要报最低价，为什么？要试探对方底线的嘛。但现在是你，”竺舒瑶咬重音，“来同我报价，我砍多少价，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心底的价位。但现在是你自己没底气，你觉得你自己只值四十，甚至可以更低，那我不往低砍，我不是很对不起你眼里你自己的价值？”
　　“现在你觉得自己只值四十，二十，以后进了社会，你老板就能觉得你只值十五，五块，甚至觉得你可以没有价值，你可以不拿钱干活，到时候你能怎么办？你只能一再放低自己的底线，因为你觉得自己就只值这么低的价格。”
　　“这……”郑楠不安地搅动衣摆，“那我也不知道我能创造多少的价值……”
　　竺舒瑶翻了个白眼，讥讽道：“你帮老板操心价值啊？做不做得到另说，真做不到，大不了走人，起码钱拿在手里。你把自己看那么低，到时候那些两三千的工资，过着交完房租就没钱的生活，你觉得这种生活就很愉快？”
　　“记住，”竺舒瑶又往郑楠胸口戳，“你的价格取决于你自己的认知，你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你觉得自己很cheap，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别人觉得你好欺负，还不上来咬你一口？”她还做了个一口咬上去的手势，“外头的人要咬你一口，不把你吃干抹净，榨完你最后一滴血，能罢休吗？？”
　　“还有你！”大小姐没放过赵多娇，高跟鞋指向她，“你！我和她做买卖，你在那边不行不可以，”竺舒瑶模仿着赵多娇的口气，“你不可以个什么啊你？怎么，你觉得郑楠帮我洗衣服很丢脸吗？”
　　“没有没有！”赵多娇慌忙否认。
　　“什么没有？我看就是有。你就是觉得郑楠帮我洗衣服是件很丢份的事，喂，人家靠自己双手给自己挣生活费，有什么好丢人的？”
　　“倒是你，你一口一个不行不可以，你觉得你是在为郑楠考虑，那你有没有想过郑楠为什么要挣这个钱？”
　　赵多娇心里一震，她确实没考虑过……
　　她看一眼郑楠，郑楠红着脸，不知所措。
　　“那……”她还是不甘心，小声嘟哝，“要赚钱，做家教也可以……”
　　竺舒瑶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洗衣工很丢人。”
　　赵多娇还是觉得冤枉，“我也没有啦……”
　　“就是有！”竺舒瑶蛮横替赵多娇下了定论，“你觉得做家教体面，帮人洗衣服不体面，才会这么说。但是家教和收钱帮人洗衣服，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靠自己双手挣钱？有什么区别？”
　　“做家教还要管小孩，现在的小孩，一个个精得不行，多难管，你让她去做家教，说不定小孩让她头疼死，现在她帮我洗衣服，我付钱她收钱，我啊，我还没小孩子那么脾气差，我们两个是互惠互利，请问有什么不可以？”
　　以上这段，赵多娇在“没小孩子那么脾气差”上打了个问号，其他的，那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人家要给自己挣生活费，你在那边不行不可以，怎么，你觉得她收钱帮我洗衣服不合适帮我洗衣服又不收钱就很合适了？”
　　赵多娇忍不住吐槽：“那……那你可以自己洗啊。”
　　竺舒瑶恶狠狠剜了她一眼，赵多娇一哆嗦，赶紧闭嘴。
　　“那我就是不想洗啊！”竺舒瑶抱怨，“我就是觉得洗衣服很麻烦，那阿楠想帮我洗，要我说，她这叫有头脑，这么快发现能赚生活费的门路，她都为自己考虑，你呢？你倒好，拦着人发财，要不是大家都是同学，你这妨碍人发财，和杀人父母差不多，你知不知道啊？”
　　赵多娇为自己辩解：“我哪有！”
　　“你如果真的想为阿楠考虑，”竺舒瑶拿着高跟鞋戳来戳去，“她在那边报价，你就应该帮她抬价，你应该同我说，阿楠多好多好，该值更高的价，她脸皮薄，喊不出更高的价，你就更应该帮她把价格炒上去！真金白银落在她的口袋里，那才是真正为她好，你明不明白？？”
　　竺舒瑶说到现在，赵多娇哪里还能悟不出来？她头点得飞快，“明白，明白，我明白了。”
　　她表现还不错，竺舒瑶才收回手。
　　“你们一个两个，”竺舒瑶说，“现在是我有需求，是我掏钱，你们一个报价这么低，怎么？你想替我省钱？哎我是省钱了，但那钱能进你口袋还怎么？替我省钱有你什么好处？”竺舒瑶挥舞着高跟鞋，张牙舞爪，“另一个呢，好像我是解放前的什么地主婆，专门压榨剥削别人的，我啊！我才没这么恶毒！”
　　在竺舒瑶的教训下，赵多娇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和郑楠一起连连点头，连声附和：“是是是。”
　　“你！”竺舒瑶举着高跟鞋对郑楠比划，“抬起头！挺起胸！你是为自己赚钱，你靠自己双手吃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拿出你该有的气势，记住！你值多少在于你心里觉得自己值多少！”
　　“来，现在再同我说一次，一件衣服，你要多少钱？”
　　郑楠握紧赵多娇的手，想汲取一点底气。她抬起头，挺起胸，一张嘴，带着点结巴：“一……一百……？”
　　竺舒瑶脸上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她也是有生以来难得感到泄气，把鞋子扔到书桌上，无奈摇头笑了笑。
　　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发现花钱还能这么憋屈。　　“120。”她掷下长调。
　　“你不用担心水费的吗？”她们用水各自都有一张水卡，水费都是自己往里头充钱，“你不用吃饭？不用买衣服？你生活的成本是多少你计算过没有？你赚钱到底为了什么啊？”
　　赵多娇忍不住小声为郑楠说话：“从40块涨到100块，进步很大了啊。”
　　整整涨了六十呢。
　　郑楠看还有上升空间，也忙说：“130！140！150！！”
　　竺舒瑶哭笑不得，一口咬定：“120！”
　　“我都说过了，我不做冤大头。价格就放在这里，要不要做，你自己定。”
　　“要要要！”郑楠两眼放光。
　　脸盆里面的衣服，一二三四五……郑楠粗略估计，再乘以一百二，脑中顿时响起金钱从天空掉落的声音。她再想起竺舒瑶那一柜子塞得满当当的衣服，想到还要和竺舒瑶一起住四年，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找到这么个长期来钱的活计，顿时心花怒放。那一堆在她眼里已经不是衣服，而是金山银山，一堆钱山。
　　竺舒瑶瞥一眼脸盆，难得也不好意思起来，“好啦，内衣裤我会自己洗。”
　　“噗嗤……”赵多娇没忍住。
　　大小姐面子上挂不住，眼睛露出凶光。
　　“赵多娇！”
　　“你不许笑啊啊啊啊！”

第七章 你的人生，不止120块
　　赵多娇抱着脸盆准备洗衣服，一打开宿舍洗手间的门，郑楠已经在里面。她搬了把小板凳坐着，洗手间中间放着一个红色大脸盆，里面浸泡一堆衣服，看样子都是竺舒瑶的。郑楠的衣服放在另一只小脸盆上，都洗完了。
　　赵多娇刚想转身离开，脚步一停，又改变主意，抱着脸盆走了进去，走到洗手池旁边，看了一眼洗衣服的郑楠，正巧她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一撞，不自然地撇开。
　　赵多娇打开水龙头，等着脸盆蓄满水。很快放满，她拿起她的洗衣粉，倒了一点进去，开始揉搓衣服。揉搓两下，她又看了看郑楠，手中停下动作，忽然端起脸盆，蹲在地上。
　　洗手间不大，容下两个人后有点拥挤。郑楠推着大的那个脸盆往旁边靠，算是给赵多娇留出点空间。
　　赵多娇还是不忍心，她小声道：“阿楠……你要是……要是不舒服，要不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的。”郑楠小心翼翼揉搓竺舒瑶的一件夏杉，“阿娇，我知道你人好，但你不用替我担心。”
　　“我知道在你眼里，做这件事可能……有点掉价。”
　　“不是的！”赵多娇怕伤害郑楠，急忙否认，“我不是那么想的，我……”
　　“好啦，”郑楠抬起脸，冲赵多娇笑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是看不起我，我都知道，你不用解释。”　　“其实挺好的啊，”郑楠注意力回到这堆衣服上，“洗一件就有120，”郑楠举起一只手，掰着指头熟，“大小姐这边有三件上杉，四条裙子，三条裤子，哇，”郑楠叫起来，高兴坏了，“加起来有十件，洗十件衣服就有一千二，一千二哎，外面哪有这种好事？”
　　“但是……但是……”赵多娇嗫嚅。
　　“不用担心那么多啦，”郑楠安慰她，目光下落，捧起赵多娇的手，“你看看你的手，多好看啊。”
　　“好看什么呀，”赵多娇顺着郑楠的目光看去，对自己的手怎么看怎么不满意，“我那么胖，手又粗又胖，还短。”
　　郑楠笑了，“你看看你的手，一看就是在家里不干活的，我妈最喜欢了。”
　　赵多娇这才注意到郑楠的手，她的手心捧着她的手，两相对比，一时受到震撼。
　　她最近开始关注容貌，暗中和他人比较。竺舒瑶那双手就很好看，白皙细长，还做个美甲，每次说话时那双纤纤细手都能吸引人的眼球。赵多娇看到竺舒瑶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体胖，手也胖，手指都不长，自卑感也就越强。然而当她的手和郑楠的手放在一起，她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对比。
　　赵多娇中指长着常年书写留下的老茧，除此之外手掌没有别的痕迹，手心手背都很白，手指肉乎乎的，白软得像云；郑楠手黑黢黢的，手指手心都布满老茧，青筋鲜明突起，像是上了年纪的老树干。
　　不干活的手，和干活的手。
　　“我妈经常会说，如果有条件，希望我和我妹的手能像村长家孙女一样，她和你一样，手白白胖胖，一看在家里就不干活，很可爱，很好看，很讨人喜欢。”
　　赵多娇第一次听说自己的手还能讨人喜欢，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郑楠很快放下赵多娇的手，继续洗衣服。
　　“其实大小姐人挺好，真的，昨天她说的那些话，是比较直白，但也没说错。”
　　“我家那边，不会有人和我说这种话。我妈也好，我们老师也好，他们只会说，要我们好好读书，读书能改变命运。”
　　“其实他们也没说错，读书考大学，总算是个机会，比起其他出路，成功概率还高点。我同村的小姐妹，成绩怎么都上不去，她爹妈觉得她读书也没用，高二就让她辍学，跟着他们去城里打工，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可能是洗手间没有窗户通不了太阳的缘故，赵多娇止不住地发冷。
　　她静静地听，郑楠所说的，她曾经听说过，但以为那只会发生在很久远的年代，却没想到这是真实还在发生的事。赵多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和竺舒瑶待在一起不曾有过。她知道她和竺舒瑶也存在着差距，却从未觉得她们是两个国家的人，现在却觉得她和郑楠的小姐妹仿佛不是同一国的。
　　“其实我觉得她很厉害，我知道你们城里的女孩，可能会觉得很可怕，但我上次去看到她管着两个孩子，拉着一个喂饭，还要拽着另一个，不让他乱跑，我一想到她要打工，还要管孩子，我们年纪相同，她却已经撑起一个家，是，可能糙是糙了点，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过那种很精致生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读书读出一条路，她怎么说，都撑起一个家。”
　　“不像我，除了读书和帮家里做点事，其他好像什么也不会。”
　　“你别这么说自己，”赵多娇有点难过，鼻子抽动，“你已经很努力，很厉害了，想想你都考上我们大学了，重本哎。”
　　郑楠害羞地笑笑，“哎呀，我是比较会念书。”
　　“所以我那时候想的就是，读好书，考上好大学，有好的学历，可以找到好的工作。只要我肯吃苦，努力些，我的人生也会因此改变吧？那样我妈和我妹也能过得好一点。但是那时候我就知道，读书对于我们这种人，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读书就只是读书。”
　　“这世上的确有人，一出生就在罗马。那些人的起跑线，可能我努力一辈子都赶不上。”
　　赵多娇失神低喃：“阿楠……”
　　“大小姐说，我的价值取决于我心里的价值。我昨天想了想，这话没有错，但问题在于，我过的是四十块的生活，我已经习惯了四十块的生活，怎么还会想到还有四十块往上的选择呢？”
　　“我昨天就在想，如果重来一次，我能不能再多一点底气呢？答案是不会，因为我不知道我这个人，我的身体，我的头脑，甚至我的学历，到底能卖多少钱。”
　　“但是我还是想努力，”郑楠用力揉着一件衣服，“总要努力看看嘛。可能你会觉得我爱慕虚荣，但我也想像大小姐那样，有时间就去外面玩玩，和朋友喝喝酒，泡泡吧，做做美甲。”
　　“军训时候，曹曦华不是带了笔记本，我们寝室里她最早带电脑，联想的牌子，说是五六千，她上大学爹妈奖励她的，她很宝贝。”郑楠细细数着，“你的电脑，我第一次看到你掏出来就觉得，哇好好看，好漂亮，我好喜欢，苹果的嘛，我查了查……”她抿了抿唇，没说出那个结果。
　　她向赵多娇投去羡慕的眼神，“你和大小姐的手机，也是苹果的最新款。”
　　“我……我……”
　　赵多娇以为只要自己不主动提，旁人就不会注意到自己，没想过有些事，有些细节，是摆在明面上的。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普通女孩，今天却发现，自己的这份“普通”，也有着沉重的重量。
　　“我知道我这样大概会被人说虚荣，但我也想买我想买的东西，也想不用为钱烦恼。我们读书，上大学，上好大学，不就是为了能找份好工作？找好工作，不就是为了挣钱，能过上好的生活吗？”
　　“过上好的生活，不就是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玩好的吗？”
　　她说这些话时，已经洗掉一件衣服，搅干后，正要放到旁边的小脸盆，手一顿，嘀咕一句：“等会儿去买个新盆。”她打算把大小姐和她的衣服分开放。
　　赵多娇这时候说了句：“别买了，你还得花钱呢。”话一出口，藏着她没意识到的刻薄，“你给她洗衣服，已经很不错了，还管她那么多。”
　　郑楠把那件衣服放进去，看了一眼赵多娇，嘴唇扬起。
　　“好啦好啦，”她安抚道，“知道你人好。没关系的，你不用太担心我啦。”
　　“只是多洗几件衣服，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小姐已经把钱转给我了，什么时候我请你吃饭呀，好不好？”
　　“你自己留着吧，”赵多娇闷声道，从郑楠脸盆里捞起两件衣服，直接放到她的盆里，看到郑楠愣住，她说，“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衣服，两个人洗，可以早点洗完，早点洗完我们就去看书，你的时间也很值钱，好不好？”
　　“你不是还要找好工作吗？我告诉你啊，你可要抓紧，洗完衣服我们就去背书，等会儿我要考考你，万一你背不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郑楠咧开嘴，对着赵多娇，弹了朵水花过去。

第八章 大小姐：我觉得我应该收费
　　宿舍门被人打开，一瞬间，赵多娇和郑楠都有些紧张。郑楠嘴上是不在乎，还是担心被宿舍其他人知道她收钱帮人洗衣服，会看轻她。赵多娇也是担心郑楠没面子，正想着怎么帮郑楠掩护。一双细长的腿出现穿着白色珍珠高跟鞋出现在她们眼前。
　　“赵多娇，”竺舒瑶扶着太阳眼镜边框往下一推，弯腰确认，“你在干嘛？”
　　不等赵多娇开口，竺舒瑶就嚷起来：“哦～我知道了，你也想赚我的钱！”
　　这几天下来，赵多娇和竺舒瑶也没那么拘谨。当着她的面，赵多娇翻了个白眼，不再有先前的客气。　　“对啊对啊，我和阿楠一起帮你洗衣服，两个人洗洗的快，”她说笑着，手掌摊开，“来来来，你也给我120。”
　　“想得美啊！”竺舒瑶也没有生气，作势要打一掌过去，赵多娇笑着躲开。
　　“我告诉你们啊，”竺舒瑶手指指两人，“我才不会给双份钱嘞，要付也是付一人份，那个钱你们自己看怎么分吧。”
　　“哇～”赵多娇和郑楠齐声叫起来，控诉道，“黑心资本家！”
　　“对啊对啊，”竺舒瑶不以为耻，神色骄傲，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我就是黑心资本家，怎么了？赵多娇我告诉你，你洗我的衣服，事前没有同我商量，休想我付你工钱。你想赚我的钱，门儿都没有。”
　　“呸呸呸，”赵多娇连呸三声，她头一仰，也有她的骄傲，“谁要你的钱啊？我是阿楠减轻负担好不啦？”
　　“哼，”竺舒瑶倚靠着洗手间的门，“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善，还是说你傻。阿楠帮我洗衣服有钱收，你有什么好处？你不会要人家还人情债吧？”
　　“呸！”赵多娇干脆利落，“我才不图什么！”
　　“那你完了，”竺舒瑶说，“你这就是蠢。”
　　赵多娇气得牙痒痒，竺舒瑶不理会她的心情，自顾自说：“没有好处的事你都做，你以为能体现你人好？人家只会当你好欺负。”
　　郑楠赶紧举手，“我没有。”
　　竺舒瑶斜睨她一眼，“你是老实人，但世上个个都是老实人吗？”
　　“人人都会夸老实人性格老实，好像老实是什么优点，但你看有几个想做老实人？人人都要去抢的，那肯定是好东西。一件东西，人人都不想要，那肯定有猫腻。”
　　“阿楠都算聪明了，她一听说我不想洗衣服想找人就能闻到有利可图，这就叫聪明！有头脑！你呢？”竺舒瑶直指赵多娇，“你帮人，又不图回报，你是当好人了，你有没有想过阿楠要怎么还你人情，你一直帮，阿楠要一直还人情，你想过她怎么还？她辛辛苦苦为自己赚钱，还要拿出一部分还你人情，你是帮她还是给她增加负担？”
　　这话说得太严重，郑楠不由为赵多娇说话：“没有啦，没那么严重啦。”
　　“我就要说得那么严重！”竺舒瑶重声道，“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傻，这点人情不和你们说清楚，以后被人坑了都不知道。你就还好，你知道为自己打算，那个傻瓜！”她手指指向赵多娇，“就是被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的类型。”
　　赵多娇一声不吭，盯着水面。
　　“你们不要嫌我说话难听，要是赵多娇这个人，她知道通过帮你忙让你欠人情然后等着什么时候利用这个人情为自己谋好处，我都不会说她傻，我都要夸她一句，这说明她还知道为自己打算，怕就怕在这傻子是那种帮了人不图回报的，你说说，她不图回报，她出了力，别人是过得好了，她自己有什么？”
　　“人和人之间呢，像你我这样，”竺舒瑶指郑楠，“你出力我出钱，我们谁都不亏，谁都得利，这可以说是双赢，win-win，我们两个都有好处，谁都不欠谁，你也不会觉得人情沉重。但赵多娇这个傻子，专爱挑吃力的事做，还不求她好不好。”
　　“就好像那个小组ppt，你们没发现第一次讨论，那些男生前面还滔滔不绝，到了后面ppt就一个比一个安静吗？为什么呢？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活麻烦，还费力气，都不想做，就都闭嘴了。那个蒋洄，”竺舒瑶说来就生气，一巴掌拍在门上，“还说我一通，他那么正义，又不见他自己做ppt？”
　　赵多娇一听到蒋洄的名字，语气微弱地说道：“其，其实他也做了很多……”
　　小组里他的资料给的是最多的。
　　竺舒瑶似笑非笑，“那是你做的最多，还是他做的最多？”
　　赵多娇不说话了。
　　“这不就结了？他做再多，说再多，都没你做得多，你是最累的那个，你替他说什么话啊？”
　　“要不说人家精明呢，光动动嘴皮子，都能给自己收一波好感呢！”
　　赵多娇本能想辩解：“我，我没有……我对他……我没有好感。”
　　竺舒瑶细眉一挑，“哦？”
　　赵多娇紧张得要死，担心被竺舒瑶看出什么，只好低着头，加大揉搓衣服的力道。
　　竺舒瑶低头看，一下子嚷起来：“你小心点啊！那么用力，我这件很娇贵的，要是弄坏，你赔给我！”
　　她没追问，赵多娇松口气，恶劣地搓得更快，“知道啦！”她说。
　　“你真是……”竺舒瑶气得想踹她一脚，“现在晓得对我撒气啦？那天怎么不敢说话？”
　　赵多娇伸手就要弹水花，竺舒瑶笑着躲开，口中道：“以后你记着啊，气呢要对外头的人多撒撒，让别人知道你不好欺负，也不要一个人闷闷地就把什么都做了，结果你自己累死累活什么好都讨不到。你这次运气好，碰到我这么心善的，”她撩一把长发，“又碰到个肯为你说话的，但你小心以后去了外面，小心外面的人都欺负你性子软。”
　　“知道啦！”
　　说来说去，竺舒瑶也是为她好，赵多娇感谢她这份心意，笑得像嘴里含了块糖，手中也卖力很多。
　　竺舒瑶抱胸，像个监工般巡视。寝室里其他三个人都不在，她望望门口，还要承担望风的职责。这是为郑楠考虑，也不想其他人知道郑楠收钱洗衣这件事，保护的是郑楠的面子。
　　她目光落在正在卖力洗衣服的两个人身上，想起一件事。
　　“喂，你们谁来了月经没有？”
　　“要是来了月经，记得用热水。这方面也不要省，到时候落下什么毛病，钱没挣着看病倒要花一堆钱。”
　　赵多娇和郑楠一起笑起来，赵多娇还调皮地抱起一个拳头：“多谢大小姐关心，报告大小姐，我不在经期。”
　　“哼，”竺舒瑶轻哼，“还有，你们洗衣服也小心点，”她神色小心谨慎，宛如洗衣服是什么具有很高危险性的活动，“上次我在这里洗衣服，就不小心弄掉一块指甲，当时好痛啊。”
　　竺舒瑶娇滴滴地抱怨，还拿出手机翻起来，“那时候我拍下来了。”
　　洗衣服抱怨掉指甲，还拍下来，赵多娇和郑楠都无语死。竺舒瑶已经翻出照片，手机举到赵多娇和郑楠眼前，一心要证明她在这件事上吃了多大苦。
　　“你们看你们看！”
　　那张照片赫然就在赵多娇和郑楠眼前，两人一个瞪大眼睛，一个眯起眼，找了又找，就在两个人猜着大小姐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想让她们看看她的美甲多好看，是不是希望她们夸的时候，赵多娇看到竺舒瑶手机上的时间，哀叫一声。
　　“啊——！！”
　　竺舒瑶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滑下去，好在她及时接住。
　　“赵多娇你要死啊！”
　　“我手机进水一定找你赔！”
　　赵多娇没功夫理会，匆忙搅干剩下衣服的水，说：“完了完了！”
　　郑楠急问：“咋了咋了？”
　　赵多娇倒掉脸盆的水，口中嚷道：“今天我们社团第一次聚餐，我要迟到了！！”
　　她抓着脸盆出去，慌张失措，“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没换衣服衣服还要晾但是要是晾衣服我就来不及了啊啊啊啊啊！”
　　“多大点事。”竺舒瑶完全不把赵多娇的紧张当回事。
　　“阿娇，”郑楠体贴地对外面喊，“你先去吧，到时候我帮你晾，我知道你的晾衣架放哪儿。”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郑楠笑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帮我洗衣服了，你帮我我帮你，就像大小姐说的，这样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说完，她的视线和竺舒瑶的在空中交汇，两人相视一笑。
　　“那，那好吧，”赵多娇还是不好意思，但是时间紧急，她也紧张，就先应下来。
　　她匆匆对着书桌上的镜子梳了头，随便挑了要出去的衣服穿上，拿起拎包，急匆匆地跑出去。
　　“玩得开心点哦，”竺舒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多认识几个男的，多交几个男朋友哦～”
　　赵多娇脚一崴，差点摔在地上。
　　真是的，她大小姐以为恋爱都是那么好谈的嘛！

第九章 见鬼了
　　赵多娇的社团聚餐定在一家烤肉店，离学校不太远，亦有些距离。赵多娇本想跑过去，觉得迟到不太好，还是用叫车app叫了网约车。等了几分钟，她等到后报了号码。那地方近，开车几分钟就到。司机在烤肉店门口，赵多娇下车前说了声谢谢，再说的再见。
　　她跑上门口的阶梯，一推开门，烤肉的油烟味扑面而来。她们社团都在一楼大厅。
　　“阿娇～！”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来得晚，又有社团的女孩喊她，社团里许多人纷纷看过来，赵多娇受到注视，习惯性紧张起来。她正要往里走，却看到一个人也在张望。
　　他为什么也在这里？！
　　那人看到是赵多娇，好看的唇形抿成一条曲线，微微张开嘴，一个名字就要出口。
　　可能是因为赶过来，她心跳得飞快，看到他要喊出她，她立刻撇过头，假装没有看见。
　　一转头，她就后悔了。两人明明就认识，大大方方打个招呼不就好了，她这样算什么？
　　这根本就是欲盖弥彰啊。
　　蒋洄也有些诧异，不过没说什么，目光回到身边，和旁边的人聊起来。
　　“阿娇，你来啦。”柏芊蕤体贴地拉开身边的椅子，给赵多娇倒杯水，“别急别急，还没开始呢。”
　　刚落座，赵多娇一愣，“啊？还没开始？”
　　“对啊，”柏芊蕤把三格一盘的小菜推到赵多娇的面前，“来，吃吃这个，免费的，这家泡菜做的不错。”
　　赵多娇夹了一筷泡菜，果然不错，又夹了一筷花生米，往旁边看了一圈，“人还没到齐？”
　　“没有，”柏芊蕤答道，“虽然约好时间，不过人哪有那么巧赶上，总有几个有事情，或者没那个时间观念的，肯定有人迟到。”
　　赵多娇不好意思，吐一吐舌头，“我是洗衣服。”
　　灯光下，她的脸红扑扑，生得也白净，做这个动作很可爱，柏芊蕤有被可爱到，体谅地笑起来：“没事的啦，我也没有说你迟到的意思。”
　　两个女生气氛融洽，赵多娇吃着小菜，关注一下周围还有哪些人没到，眼睛转了一圈，注意力又回到那个人身上。
　　他在里面一桌，身旁有个打扮时髦，长相美艳的女孩子，那女孩依偎在他的怀里，娇笑不已。他也搂着她，两人俨然一副秀恩爱不秀死其他人不罢休的架势。
　　赵多娇没发现自己的筷子停下来，柏芊蕤注意到她在看哪里，笑着贴近赵多娇，小声道：“你也注意到啦？”
　　他们那么高调，想不注意到他们真的很难。赵多娇回过神，挑着碟子里的花生米，极力假装不在意。
　　“那边……好像之前社团搞活动没看到过他啊？”
　　“哦，你说那边那个男的，人家的男朋友啦。”
　　“啊？社团的聚餐，可以带外人？”
　　“可以啊，”柏芊蕤说，“你没看到社长发在团里的消息？说了可以带家属的。”
　　柏芊蕤说着，噗嗤一声，“说是这么说，不过估计现在社长后悔死了。”
　　“啊？”赵多娇才看回眼前的人。
　　柏芊蕤摸着耳朵，假装没有看那边，“你自己看嘛。”
　　赵多娇依言看回去，但她的注意力还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他和女朋友调情，还没吃烤肉，她就觉得胃里泛起一阵油腥味。
　　她努力当没看见，问了一句：“那边怎么啦？”
　　柏芊蕤有点意外，“你没看到吗？”
　　她努一努嘴，“看看那边，一堆人要气死了。”
　　经她这一提醒，赵多娇这才留意周围，那边坐了好多男的。有几个面色不大有善意，嘴上是笑着的，没落下和周围人的应酬，但眼睛时不时投向正秀恩爱的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特别恨呢。
　　柏芊蕤一副看戏的神情，“你也知道，我们社团男多女少，单身的学长也多，有些人就等着新学妹一来，好表现表现，姚羽生不是最漂亮的那个么？”柏芊蕤口气酸溜溜的，“也不知道往脸上动了多少刀子。”
　　那话只用她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说，烤肉店里抽烟机轰隆作响，柏芊蕤的话没引起别人的注意。赵多娇一面感到一股罪恶感，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参与到说别人坏话的对话里，一面又切实为柏芊蕤所说的感到兴奋。
　　不会吧？她眼睛贼溜溜地来回看，一边唾弃自己不该看，不该好奇，一面又真的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会吧？”她装作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柏芊蕤也没说是不是真的，“你看她的鼻子，那么高，肯定是做过的，还有她的眼角，你不觉得像是开过的吗？还有啊，”她眼睛往周围瞟，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贴着赵多娇说，“你看她的那里……”她使了个眼色，“不觉得很像隆过吗？”
　　赵多娇努力抿住嘴，克制满溢的兴奋之情。
　　凭良心说，大胸也不一定是假的，她们宿舍的大小姐胸看着也很大，这不需要扒光衣服看，夏天天热，大小姐也爱穿吊带群杉。赵多娇看着白花花一片深深凹陷的地方，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人家家里有钱啦，做的起嘛。”柏芊蕤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嫉妒之情。
　　她这一说，赵多娇也开始想入非非，不知道大小姐动过多少？这年头整容已不是什么大事，花点钱就能做，赵多娇心思有那么些活络，但很快放弃，她不舍得让冰冷的刀在她脸上做手术。
　　话说回来，她想到，女人可以整容，男人也可以啊，不知道他在脸上动了多少刀。她承认这个想法恶劣，但眼睛不由自主和柏芊蕤的眼睛飞向同个地方——不过一个看男，一个看女。
　　“那她那个，男朋友啊？”说完赵多娇都唾弃自己，这说的就是一句废话。
　　柏芊蕤也感到好笑，“那不然呢？”
　　“听说是这几天交上的，”柏芊蕤说起她今晚听到的八卦，“开学这么短的时间就钓上这么帅的帅哥，听说那帅哥家境也不错，挺有钱的，还不赶紧带着到人前秀一秀啊？”
　　赵多娇假装忙着塞泡菜花生米，唔唔嗯嗯应着。她倒是不了解他的家庭条件，这几天没听他提起过，他们关系也没好到这个地步——她都没怎么注意他的衣着和用品，这几天她一直只对着他的脸流口水。
　　等到人差不多齐了，社长站起，发表一通讲话，主要表达对新生的欢迎。但那话太长，柏芊蕤闲无聊，飞了几个白眼给赵多娇。赵多娇努力做个听社长发言的好宝宝，收到白眼，抿唇努力忍耐。
　　好不容易迎来解放，社长坐下之前还不忘往两个抱在一起，像是说不完腻歪话的情侣那边瞪一眼，好像是他们两个一举一动都构成对社长的干扰，害得他无法全力发挥一篇让新生感兴趣的发言。
　　那恨意连赵多娇都看出来了，柏芊蕤用口型说：没追到。
　　啊，那这是……
　　赵多娇了然挑起眉毛。
　　还好，还好，她为自己感到庆幸，还好她没和他打招呼。他所待的地方，简直是一个漩涡中心，当事人像是浑然不觉，承受着别人羡慕嫉妒的眼光。她胆子太小，可不敢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
　　还是装作不认识比较好。
　　赵多娇加入这个社团主要是为了能学到更多有关摄影的技巧，或者知识，今天赶着参加社团也是希望努力认识更多的前辈，好学到更多的东西。她本专业不是摄影，上不了专业课，只好想办法自学。她们大学有摄影专业，只不过她没有选。她尽量把摄影只当成一个爱好。
　　她很快发现，爱好摄影的社团人都会讨论有关摄影的技巧，可能是她的幻想，起码今晚是。这晚上周围的人讨论更多的是大学里的八卦，那些人就着烤肉，吃了一轮又一轮的八卦，吃到最后，赵多娇眼神像极了烤炉里烤焦了被人丢到一旁不管的肉，又干又瘪。
　　这一局下来，赵多娇如坐针毡，只盼着什么时候走人。眼角捕捉到有人起身，她如见救星，拿着包也跟着起来，还和身边认识的人说了再见。
　　一转身，嗝儿—— 她是真打了一个嗝。
　　要离开的那两个人可不就是秀恩爱那对么？
　　好在这时候也有别桌的人告别离开，赵多娇跟在后头，赶紧出去。一推开门，她的脸色像见了鬼。
　　好巧不巧，那两个人正在烤肉店门口等车。
　　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快步走向街道另一边。男的正和女朋友在说笑，看到一个身影经过，他开口喊道：
　　“阿娇？”
　　那声呼喊伴随着夏日的晚风，轻巧灌入她的耳。
　　好听，太好听了，好听到她撒开腿就跑。
　　“师傅！师傅！”
　　一辆出租车从这条街道开过，不是她叫的车。赵多娇催促双腿快跑快跑，“师傅！师傅！”叫得格外大声，要是他之后问起……嗯那就说当时为了赶车根本没看到他就好了。
　　嗯，就这么定了——她不是很想进行多余的社交——更不想看他们卿卿我我嗯嗯——尤其不想看到他那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前凸后翘的女朋友。
　　谢了，免了，她那个已经碎成渣渣的自尊心经不起摧残了。
　　他挑起眉。
　　一次还能说是可能没看到，两次就……
　　“你们认识？”身旁的女朋友问。
　　他回过头，笑道：“同班同学。”
　　“你们很熟？”隐约一股醋味。
　　他一笑，拉着她的手，“同学罢了。”
　　“本来想问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坐同辆车，省钱嘛。”
　　姚羽生顺着他的手臂进入他的怀里，下巴轻点上他的胸口，“你很体谅她哦？”
　　“没有啊，”他笑了，“最近有合作罢了，女生嘛，太晚了在外面不安全。”
　　“至于体谅，”他手臂长，圈住她的腰身，嘴唇贴在她的耳畔，气息暧昧萦绕，“我不是最体谅你了吗？”
　　信手拈来一句情话。
　　姚羽生娇笑不停，一拳锤向他前胸，没什么真实的力道。
　　赵多娇上了车，还在急喘，和出租车师傅说了目的地，大拇指点了屏幕上的取消用车，心里对已经接单的师傅说了声道歉。窗外飘过他的脸，她往旁边一扑，一脸的惊魂未定。

第十章 哦～cheapman～！
　　走在校园路上，赵多娇没精打采，脑海里全是刚刚发生的一切。经过这一次，估计她暗恋的事也很难瞒住，想到之后还要和他见面，赵多娇头都疼了起来。
　　一对情侣经过，她本不想注意，可是注意到他们的外貌差别，她又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盯着那对情侣的背影。那对情侣拥抱着，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情侣中的男孩长相挺帅气，即使她从背影望过去，都能看到对方笔挺的鼻梁，嫩白的皮肤，还有一张小脸，他的脸很小，相比之下正依偎在他怀里的那位女朋友脸看着就很大。赵多娇凭着刚刚注意到的那瞬回忆，记得那位女朋友的脸大概是她男朋友的两倍，还胖，还黑。
　　什么东西？？她们学校有那么多帅哥？？？她们学校什么时候帅哥多得跟白菜一样每个人都能有啦？
　　既然每个人都有——为什么她没有？
　　赵多娇一向以为帅哥都和美女相配，今日得见活生生的例子，更是受到冲击。
　　那是……那应该是兄妹吧？堂兄妹？表兄妹？
　　赵多娇企图麻痹自己，最后发现麻痹不成功——兄妹不可能公开那么搂搂抱抱吧？
　　原来这世上真有不在乎容貌外表的爱情——就是没落到她头上。
　　赵多娇更难受了，走在宿舍楼梯上，步子沉重。
　　回到宿舍，有一个人还没回，其他人都在。从门口进去第一张下铺，她们舍长正手持手机，笑容甜蜜，对着听筒那边：“是啊……是啊……你先挂……嗯～你先挂……”
　　仿佛是老天爷嫌赵多娇受的刺激还不够，祂还给添了点。看人家亲亲爱爱，赵多娇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她现在真受不得这刺激。
　　曹曦华正在打电脑游戏，戴着耳机。竺舒瑶和郑楠凑在一起，竺舒瑶正在给郑楠抹护甲油，一边给郑楠上着美容护肤的课。
　　郑楠先打的招呼，探过头，“阿娇，你回来啦？”
　　“是啊。”赵多娇尽量表现出有精神的样子。
　　“你今天玩的开不开心？”郑楠问，“你有拍照吗？让我看看社团活动是什么样。”
　　郑楠没有报社团，但她有好奇心。赵多娇为了满足她，打开手机，给她看今天拍到的照片。
　　“咦？”郑楠注意到一张照片上的一个人影，这张照片是赵多娇的自拍，仰拍视角，图中的主角是比耶的赵多娇和她认识的朋友柏芊蕤，但郑楠还是一眼就注意在赵多娇身后，看上去是一个角落，有一个很小的人影，看着还挺眼熟，“这是……蒋洄？”
　　“对啊。”这是赵多娇一点小心机。被打击归被打击，她拍照的时候还是尽量把那个人和他女朋友拍到，这样万一和室友聊起来，还能当个谈资。
　　“哦哦，”郑楠一手被竺舒瑶抓着，只能伸长脖颈，仔细看了看，“哇他女朋友还真漂亮，两个人看着，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赵多娇本想不在意地聊起他的八卦，郑楠这一说，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话题是她开启的，手机捧在那，她是收回来也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
　　她第一次希望自己能不客气地让郑楠闭嘴，可是没这个胆子。
　　竺舒瑶在那边看都不看一眼，根本不好奇，轻飘飘开口：“嘁，迟早得分。”
　　这话勾出郑楠好奇心，也勾出赵多娇的。郑楠立刻回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多娇没收起手机，假装在翻照片，耳朵已经竖起来。
　　大小姐倒挺惊讶，“你们不知道？”
　　郑楠茫然摇头，“不知道啊。”
　　“他啊，”大小姐开始说起八卦，“我们那个圈出名的，大家背后都说他是cheap man。”
　　赵多娇经验少，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一听到这个称呼，指甲一下一下抠着手机壳的边框。
　　“chchch……啥啥？”郑楠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小姐重复一遍，咬字特别清晰，“cheap——man——”
　　“cheap……啥？”郑楠还是接受不了，“男的也能叫这个？”
　　大小姐无语地笑，“为什么不可以？”
　　郑楠喃喃：“我以前只听说过cheap girl。”
　　大小姐嗤笑，“那说明你以前的环境不大好。”
　　郑楠受了打击，嘴委屈地瘪下来。
　　“有girl当然就有boy，有man。男女平等，有cheap girl就可以有cheap man，这才叫平等。”大小姐手指刮了一下郑楠的脸，“你啊，要学的还多着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也没注意到沉默不语的赵多娇。
　　“那，那既然你说他是cheap man，”郑楠说着说着，终于明白过来，脸也红起来，“ch……chhcheap man是说……”
　　她支支吾吾，不肯说下去。
　　大小姐很自然接过她的言语，“对啊，因为他很cheap咯，只要是个女的，长得好看点，胸大点，屁股翘点，”她指指胸，拍拍屁股，“性格再奔放点，约他，他都来者不拒，他很好约的。”
　　看大小姐说得那么详细，郑楠好奇心一茬接着一茬，“你这么了解，难道你……？”
　　大小姐没有遮遮掩掩，大大方方道：“是啊，我们睡过。”
　　赵多娇心已经够冷了，一听到大小姐承认他们睡过，一颗心如关进冰箱，还是零下那种冷冻柜。
　　郑楠大为震惊，“你和蒋洄，你，你们……你……那你们现在一个小组……你……之前没听你提过……”
　　“拜托，我只是睡过他，我睡过的男人多了，难道一个两个都要告诉你们啊？”
　　“哇……”郑楠被大小姐的私生活震撼到，“那……那赵迪伟他知不知道……？”
　　大小姐捏着小刷子，沾了点护甲油，一听郑楠的问题，笑起来，“他知道，但他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睡过的男人多了，难道一个个都要汇报给他？”
　　郑楠，一个小山沟出来的，清清白白的，长这么大就没和几个男孩说过话，两性认知基本来自老师上生理课亦或是母亲耳提面命要她不要和男孩多说话的小女孩受不得这种来自开放派的刺激。
　　“那赵……他他他不在乎吗？”
　　大小姐正要给她一根手指上护甲油，听到这话，小刷子停在郑楠指甲上。
　　“他在乎什么？他自己以前也交过不知道多少个女朋友，他来管我以前睡过多少个男的？”
　　“哇……”郑楠看着给她刷护甲油的大小姐感慨，“你们这个关系……真的好乱啊……”
　　“还好啦，就只是睡过而已。”
　　“呃……”郑楠思之再三，还是没忍住，“我还是觉得你们好乱，你们这么……不怕得病吗？”
　　“所以说啦，”大小姐提起小刷子，一下一下点在空气里，“这种事呢，要保持个人健康的卫生习惯，”大小姐说到这，郑楠想起大小姐那堆起来的衣服，还有摆放在书桌上乱七八糟一堆东西，嘴唇抽动，怕被大小姐发现，她努力控制面部肌肉，尽量不笑出来，“该做的时候呢，要做好安全措施，不要傻傻的连安全套都不会戴，就是说你，要是你和别人上床，你知不知道怎么戴安全套？”
　　这句话好似污了郑楠的清白，她慌忙摇头，“我不会随便和别人上床。”
　　大小姐翻了个白眼，叹一口气，“你不要把这种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人都有欲望，这种事和吃饭喝水有什么区别？让你有个基本的健全的性知识不是鼓励你滥交，而是你要有个基本认知，这样等哪天真的要做的时候，你也好有个准备，而不是傻傻被人牵着走，对不对？”
　　郑楠依然像在看什么危险性生物，她神色认真警惕，“我现在觉得同性恋也挺好的。”
　　大小姐也是被她打败了，无奈地笑了一声，“干嘛，你觉得同性恋就不做爱吗？”
　　“啊？啊？”郑楠又一次受到冲击，“啊？那那那……那至少应该……”她望着想象的画面艰难说着。
　　“同性恋也是人，”大小姐哭笑不得，“有些同性恋玩的不比异性恋花样少，不管是男同，”看郑楠还想说什么，大小姐手中的刷子戳到她的眼前，“还是女同。”
　　“男同里也有渣男，女同里也有渣女，怎么，你觉得人家生活在无菌环境啊还纯天然无污染？”
　　郑楠大为震撼，“我……我想了一下，我想不通……同要怎么……”
　　大小姐奸笑两声，“要不我发你几本小说或者片看看？”
　　郑楠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用了，没想到同性恋也……这么乱。”
　　“什么乱不乱的，”大小姐说，“大家都是人，都得吃喝拉撒，是人就会有自己的需求。谁也不是非得按照别人想象的那么活得道德高尚纯洁无瑕。要说人渣，哪边都有；要说滥交，行，那也是哪边都有，但不是有就代表哪边的所有人都这样对不对？总之对别人最好不要以偏概全。”
　　“所以说呢，人还是要懂得多一点，懂得多，不会随随便便被什么人骗去，你看看你，你什么都不懂，万一到时候被人骗了，你还不知道呢。”
　　大小姐的刷子戳来戳去，郑楠左躲右闪，说道：“那我就这么说吧，我现在喜欢精神柏拉图，柏拉图挺好。”
　　大小姐轻笑，“也挺好，那你可能是无性恋。”
　　郑楠懵了，“无性恋又是什么啊？？？”
　　这个世界还能再复杂一点吗？
　　大小姐只是笑着，没有回答，她欺负够了，收回手，捧起郑楠的手指，重新涂起没涂完的地方，“反正我知道我没病，赵迪伟没病，蒋洄……我知道我睡他的时候没病，”她轻笑一声，“至于现在，鬼知道，他那么cheap，就没见过他拒绝过谁，那么cheap的男人，就算一身病都……”
　　大小姐话没说完，赵多娇蹭一下站起来，退后的椅子发出很大动静。舍长还没和男朋友挂电话，头探出床帘外，“咋了咋了？”
　　在打游戏的曹曦华也摘下耳机，慌忙问：“咋啦？地震啦？？？”
　　赵多娇急促地喘息，面颊通红，声音有一些颤抖，“可不可以不要那么说他？”
　　郑楠惊讶起来，大小姐一动不动，盯着她的脸。
　　“我……我……”她急忙想为自己找借口，“我的意思是，这么背后说人家不好吧？”
　　舍长和曹曦华都没注意大小姐和郑楠那番谈话，曹曦华见好像同自己没关系，马上看回电脑屏幕，“啊——！！！”她大叫，“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呃……”舍长看一眼曹曦华，又看了看还站着的赵多娇，“你们没吵架吧？”
　　赵多娇一动，像是回过神。大小姐握着小刷子，手肘撑在桌面上，“你是不是……”
　　那话没问完，赵多娇慌忙否认：“我没有！我我去洗澡！”
　　说罢，她胡乱收拾东西，抱着脸盆冲到洗手间。舍长投来疑惑的眼神，郑楠摇了摇头，“没吵架，我们没吵。”
　　大小姐看着赵多娇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轻笑。
　　赵多娇冲完澡，那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任何人说，攀到上铺，往枕头上一倒，正打算埋入枕头，郑楠发来条微信。
　　郑楠：阿娇。
　　郑楠：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如果不是叫出来会打扰室友，赵多娇真的很想叫出来。
　　果然刚才那一出，就算她想瞒都瞒不住了。
　　说不上哪个更打击人，是她暗恋的男生已经有个漂亮性感的女朋友，还是暗恋的男生根本就是条不自爱不自重的烂黄瓜，还是她暗恋的事已经被室友知道——她们还知道那个男的是烂黄瓜的事实。
　　赵多娇有点恶心。
　　要不明天就去退学吧，去申请退学，去办理退学手续——这个学校她是一天都不想待了。
　　泪水打湿枕头，她的头埋入枕头里，没事的，没事的，她擦拭泪水，安慰自己，就只是暗恋而已，大不了明天她另外找个帅哥喜欢——反正她们学校的帅哥多得跟白菜一样。
　　没准她还能找到个不看脸清清白白的好帅哥呢。
　　赵多娇没有回消息，郑楠有些担忧，她那台老年机一跳，传来一条微信消息，她都想都没想，点开一看—— “你要死啊？”她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那是大小姐发的，她老人家正躺在床上敷面膜，一边给郑楠和赵多娇都发了一个电子文档。
　　是一个非常详细的性安全知识文档。
　　“你看你多大惊小怪的，”大小姐现在动不了面部肌肉，但还是坚持用嘴唇发生，“这是为你们好看你们那样，跟小白菜似的。”
　　“学好性知识，保护好自己，你们，明白？”
　　大小姐觉得自己真应该收费。

第十一章 精致，有精致的道理
　　大小姐发给赵多娇和郑楠的电子文档，她俩有没有看，那是她们两个才知道的事。
　　一夜过去，赵多娇已经下定决心，告别自己的暗恋对象。他和大小姐睡过，不管怎么说，她的眼里已经给蒋洄贴上“大小姐的男人”标签。闺蜜夫，不可夫。赵多娇是个有原则的乖宝宝，为了避免以后和大小姐发生什么冲突，她决定还是不要喜欢他了。
　　早上三个人一起吃早饭，赵多娇浑身不自在，大小姐倒是神色如常，郑楠小心问：“今天……图书馆还去吗？”
　　他们六个人现如今除了是一个小队，还是学习搭子，会互相帮忙抢图书馆位置那种。
　　“去！”赵多娇知道郑楠是为了她喜欢蒋洄那事问她，她口气生硬，为自己壮胆，装得像没有任何事，在大小姐探寻的眼神下，她说，“干嘛不去。”
　　郑楠小声说：“其实呢，你可以不用逞强……”
　　赵多娇断然否定，“我没有！”
　　大小姐忍不住勾起唇，“没有就没有咯，没有那么激动做什么？”
　　赵多娇否认二连：“我不是，我没……”想到大小姐的话，她生生忍住，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脸，降低最后一个词的情绪，“有。”是句号，不是感叹号。
　　如此就定下来，图书馆还是去，到时候还和蒋洄他们坐一起。
　　一天课程结束后，赵多娇和大小姐郑楠出了教室就直奔图书馆。男孩们比她们早一步，占好一张长桌，坐在长桌一端的位置。
　　大小姐没有犹豫，径直过去，照旧坐在男朋友对面。郑楠停了一步，她已然明白小组第一天聚会那天赵多娇的古怪是因为什么，她用眼神示意赵多娇：“阿娇你要不……坐大小姐旁边？”
　　大小姐正对男朋友坐，赵迪伟旁边就是蒋洄，坐在大小姐旁边也就是坐蒋洄对面。
　　赵多娇躲在郑楠背后，摇了摇头，“不要了。”
　　都已经决定不喜欢他了，还是不要离他太近。
　　连走过去，赵多娇都很小心，用书本挡住脸，抓着郑楠的衣角，跟在郑楠后头，一脸的“前方有大型危险生物出没”。
　　三个女生依次入座，三个男生和她们已经相熟，点个头算是招呼。只是到了赵多娇坐下时，蒋洄突然出声：“阿娇。”
　　“啊？啊？？”赵多娇刚要坐下，听到他叫她，茫然张望。
　　“没什么，”他轻笑，“和你打个招呼。”
　　赵多娇更不明白了。
　　他为什么要叫她的名字？
　　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难道是为了报复之前他喊她她装没听见的事？？
　　这男人也太小气了吧？？
　　太过分了！
　　书本摊开在眼前，赵多娇在看书和猜测蒋洄心思两边来回跑。她心思纷乱，一个没忍住，偷偷抬眼往蒋洄那边跑。其他人都在看书，没怎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也在看书，神色认真，目光落在书上。
　　看了两眼，赵多娇看回书本，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打量他，眼睛就没休息的时候。第一两眼的时候她只觉得这男的怎么那么可恶，心眼那么小；多看了几眼，她一时想不起自己决定过什么，沉浸在他的美貌里；看了几眼，她收回眼睛，又忍不住再看几眼，一颗心又蠢蠢欲动。
　　“有什么事吗？”
　　猝不及防，斜对面的男人抬头，她一下子撞上他的眼睛，他眼底含着促狭的笑意，像是在说——“捉到你了”。
　　“我……我……”
　　在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和没话也要找点话说之间，赵多娇犹豫两秒，选择了后者。
　　“你脸上有东西。”赵多娇为了加深说服力，表现出一脸的坚定。
　　“哦？”他眼底笑意更深，翻起他的书包。
　　他掏出了一面小镜子。
　　他居然有镜子。
　　他居然真的掏出了镜子。
　　他居然随手带镜子。
　　她一个女生，她都没随身带镜子他居然随身带了。
　　到底是……精致boy啊……
　　赵多娇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到了。
　　她高中班上也见过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镜子的男同学，但那些男同学成绩也不怎么样，赵多娇由此产生一种偏见，现在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爱美男，还和她考上一所大学同一专业，她怎么有点难受呢？
　　好气，有的人拼死拼活才考上大学，有的人又能玩又能考上大学，她真的要气死。
　　他照着镜子拨弄头发，旁边两个男生也看了看，赵迪伟说：“没看到你脸上有东西啊？”
　　一言惊醒梦中娇。
　　“刚刚，刚刚，”赵多娇赶忙为自己找补，“他脸上有个小黑点，可能是虫子，现在飞走了。”
　　“嗯。”赵多娇眼神坚定，为自己的话点点头， “是吗？”他笑着，坦然自若把镜子放回书包。
　　经过这么一回，赵多娇是没胆子再偷看人家，强迫自己的眼睛盯着书本，不断告诫自己，断不能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但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还是在第二天又跑了出来。
　　第二天，课堂上各小组做汇报。赵多娇他们组选的汇报人是蒋洄，大小姐是懒得，赵迪伟也没兴趣，赵多娇和郑楠是怕死了上台被台底下的人看，小言哥对大家的选择没有异议。
　　课上，蒋洄站在讲台上，一身简单的短袖白色衬衫，气质干净，微卷的细发随着他动作浮动。他对着赵多娇制作的ppt侃侃而谈，神态自信。赵多娇又不可避免地垂涎起人家的美貌，再一想到蒋洄之前帮她说话，说明他看到她的辛苦，她那颗春心一软再软，软得一发不可收拾。
　　果然精致的人有精致的道理。精致的男孩至少懂得打理自己，看着还养眼，精致的人说起话来，也令人舒服。昨天还在震惊的赵多娇，今天就把昨天的震惊抛诸脑后。
　　课堂结束后，六个人都能挺高兴，他们小组拿到不错的成绩。六个人凑在一起聊天，商量怎么庆祝。赵多娇在兴奋的催化下，大起胆子。
　　“不、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说话的时候，她看着蒋洄的眼睛，藏不住期待之情。

第十二章 毅力，or财力
　　赵多娇话一出口，两个男生纷纷赞同，郑楠也是难得，想到大小姐已经给了洗衣服的费用，就算aa，她也有底气，也来了劲。大小姐没拒绝，不过说是要摇人。
　　在打开包厢门以前，赵多娇并没有意识到大小姐摇人组局的严重性。
　　六个人约好在学校附近的衢州菜馆碰头，三个女孩先回了宿舍一趟，才去了约定的地点。打开包厢门时赵多娇没想太多，看到里面坐着两个男同学也没想太多，等到发现大小姐约的人都是男孩子，她慌了。
　　大小姐也没说她约的都是男生啊？！
　　这些男生里，有的是赵多娇同班同学，有的是别班的。赵多娇本来以为只是六个人聚餐，没想到还要面对一堆人，有两个男孩子坐在她两边，蒋洄坐在圆桌的对面，两人相差有段距离，她都有点抑郁了。
　　来的都是男生，包厢里只有大小姐，郑楠，赵多娇三个女生，被男生包围，大小姐惯于社交，这些对她不是事儿。郑楠也是左右身边坐了两位男生，和赵多娇都是有生以来头一回面对这种局面，都有着局促不安。周围都是男性，她们本能担心感受到某种侵略性。
　　好在今天来的男生都还不错，都有个基本人样，都还挺照顾赵多娇和郑楠。赵多娇身旁两个男孩和她同班，不断找话说。赵多娇一开始有些拘谨，但那两个男生不断捧着她，夸她ppt做得好，色彩上的搭配让人印象深刻。那是自己的作品，赵多娇被称赞有一股“我应得”的骄傲感。到两个男生夸她可爱，赵多娇有些受宠若惊，他们夸的多了，她也有些飘飘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享受被追求的感觉——自己不用做什么事自有一堆人帮忙照顾自己的感受这可真是太棒了。
　　原来她也不是没有被别人喜欢的可能的嘛。
　　这样想着，她偷偷看了一眼对面。对面的蒋洄正和别的男生说笑，两手搁在膝盖上，外表随性。蒋洄似有所感应，目光像是要看过来，赵多娇慌忙撇开眼睛，假装没有在看他。
　　有人给赵多娇倒饮料，问赵多娇喝不喝酒，她忙说：“我不喝酒，不会喝。”
　　那男生笑了笑，给换成别的饮料。另一个男生在旁边说：“其实女生还是应该学会喝点酒。”
　　他注意到赵多娇眼中的质疑，解释道：“我们以后出了社会，总难免要应酬，应酬可能免不了喝酒，会喝点酒，至少不至于一杯倒。”他笑了笑。
　　另一个男生还帮他解释：“我们不是劝你现在喝，只是说还是得学一学，只是学，回家在父母的陪伴下，喝点小酒，总是安全的吧？”
　　说着他吐了吐舌头，赵多娇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笑。
　　郑楠那边也是被两个男生围着，她也有点受宠若惊。这一局下来，郑楠和赵多娇都放开了不少，和其他人也熟络起来。倒后来，有几个男生想要加郑楠和赵多娇微信，郑楠不想掏出她的手机，找了借口，等改天再加。赵多娇面对男生们，有些不知所措，但看着主动要加她微信的男生，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可以有选择权的，加人微信时，都不禁挺直腰板。
　　聚餐结束，大家都散了。三女孩结伴回学校，另外三个男生和别的男同学走在他们后面。赵多娇心痒痒，想回头看，腋下被大小姐一夹。
　　“撑住，别再看了。”大小姐嘴唇微动，挤出这么一句话。
　　要死了，露馅了。
　　被大小姐这样一说，赵多娇哪里还敢回头，连脖子都缩起来。她左边是大小姐，右边是郑楠，两人各自挽着赵多娇一边手，说是挽着，赵多娇感觉自己就是只小鸡，被两只母鸡提拎着回宿舍公寓区。
　　到了宿舍区门口，女生们同男生们道了别。大小姐看着男生们的背影消失，才按捺不住，一根手指往赵多娇脑门上戳。
　　“你！你啊！”大小姐戳戳戳，简直恨铁不成钢，“你今天一个劲看人家，课堂上是，聚餐也是，我看你两只眼乌珠，都要贴到人家身上去了。”
　　她举起食指和中指，朝自己眼睛戳了戳，又往半空中戳戳。
　　赵多娇郁闷，“我有这么明显吗？”
　　郑楠说：“我觉得还好啦。”
　　收到大小姐威胁性的眼光，她哈哈笑了两声，“阿娇你还是收一收比较好。”
　　大小姐摇了摇头，“世界上会走会跑会跳的活男人那么多，你偏偏给自己挑个地狱模式的。”
　　“什么地狱模式啊，”赵多娇嘟哝，“没有这么可怕吧？”
　　大小姐摊开一手掌，“如果是我，那是easy模式，如果是你，或者郑楠，那就是hard模式，能明白吗？”
　　郑楠澄清性地摇头，闺蜜夫，不可夫，她不会觊觎闺蜜的男人——暗恋对象也不行。
　　赵多娇这时候想起来了，蒋洄和大小姐睡过，于是她期期艾艾地说：“我……我……我喜欢他，大小姐你不在乎吗？”
　　大小姐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在乎？”
　　赵多娇红着脸，“你、你和他……你们不是那个……？”
　　大小姐翻了个白眼，“睡过嘛，还那个。”
　　“我不在乎啊，”大小姐完全没所谓，“拜托啦，我们只是做过，make一下love而已。我睡过的男人多了，要是排成队，都可以排到法国去了，我睡过不喜欢就扔到脑后去了，我还管他们被谁喜欢啊？要一个个去管，那我觉得我应该收管理费，说不定收他们的管理费，我都能当上首富了！”说到这，大小姐想到一堆钞票，哈哈大笑。
　　郑楠和赵多娇再一次感受到来自大小姐的震撼。
　　赵多娇还在懵逼，大小姐对她说起教。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看上的男生？”
　　赵多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小姐今天叫那几个男生是……为了她？
　　她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小姐真是个好人，大好人，大大好人，大大大好人。
　　“我和你说，你呢，就找几个男生谈一谈，做一做，等你积累点经验，再去考虑刷蒋洄这个级别的。”
　　“你说得他好像是什么大boss。”赵多娇郁闷地说。
　　“对你来说不就是大boss咯？”
　　赵多娇很气——气的是大小姐说的是真的，她没法反驳。
　　“你又没什么经验，不用说，就是那种爹妈管着不让谈恋爱一点经验都没有不知道怎么和男生说话的女生，白纸一张。”
　　赵多娇为父母说话：“我爸妈也没明确反对。”
　　大小姐白眼一翻，像是能看透赵多娇般的冷笑。
　　“就是说谈恋爱学习会分心。”她嘟哝了一句。
　　“我不同你争这个，”大小姐说，“只说你现在喜欢蒋洄，他是什么人？他是海王啊，交过的女朋友，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你要是谈过一两个，知道男人是什么样，你还可能跟他打个来回，现在你什么都不懂，还要去喜欢人家，到时候自己傻乎乎地送过去，受了伤，我看你怎么办。”
　　“什么打个来回，”赵多娇吐糟，“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同他打架。”
　　“嗯哼，”大小姐说，“这种事，同打架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情感上的。现在你喜欢他，你要得到他，你攻他守，你条件差他那么多，我是说经验方面，你怎么打的过人家？”
　　“那，那我也不一定要得到他。”
　　大小姐更觉得好笑了，“你该不会说你要做那种把爱在心里口不开的类型。”
　　完、完了，还真被大小姐说中。赵多娇低下头，郁闷地说：“那我默默喜欢他还不行吗？说不定劲头过了，就不喜欢他了。”
　　“你要做得到也不是不行，但这要多久呢？我看你今天看他的那个样子，啧，搞不好你会越来越喜欢他哦～”
　　又完蛋了，赵多娇又被大小姐说中了。
　　大小姐看出她的心思，轻笑一声，“所以啦，听我的话，先和别人谈，有点这方面的经验再去考虑挑战他，你有经验了，到时候也不会太受伤。”
　　赵多娇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你就这么不看好我们。”
　　大小姐很直白，“我直说了，是非常不看好。”
　　“如果是我，我不care受不受伤；如果是我们老大，她也谈过好几个，有一个失恋，她最多哭一哭，很快就走出来；你——！”
　　大小姐一根食指戳到赵多娇眼睛前，“你不行，到时候万一受伤，你们这种没经验的，”她又指了指郑楠，“你们到时候容易走不出来。”
　　郑楠惊恐道：“那我不要谈恋爱了。”
　　赵多娇被说的郁闷，也想学郑楠那样说：“那我也……”话说到半路，她发现自己说不下去。
　　要是有哪怕一丝的可能……赵多娇不禁想入非非。
　　大小姐看她那模样，恨她不争气地摇头，“你完了。”
　　“我没完。”
　　大小姐白她一眼，“在我面前这么横，我说一句你顶一句。”
　　赵多娇嘟着嘴，“我不想我听起来那么惨。”
　　“好啦，”大小姐无奈道，“听听我的意见，考虑下，不要傻傻赔上真心，到时候傻傻撞上去，赔的是你，痛的是你。”
　　“那……我们两个也没什么可能。”赵多娇闷声说，“你上次都说了，他喜欢漂亮的，胸大的，屁股翘的。”说着说着，赵多娇都想哭，今晚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自信心就这么被吹散了，还是她自己吹的。
　　“别这么说自己啦，”大小姐打量赵多娇，“你的条件也没那么惨，只不过……嗯……确实瘦一点比较有可能。”
　　这不啻是一种打击，赵多娇沮丧低头，“那不是要我减肥？还是我要去整容？”
　　大小姐无语地笑，“你认真的啊？”
　　“个么……”赵多娇犹豫一下，“也不是……就是……哎呀，我也想变好看点。”
　　“那你就减肥咯，或者像你说的，整容去。”
　　赵多娇没有得到肯定的喜悦，“那减肥也要时间力气的嘛，还要忍住不乱吃。”在别人装个一两次还行，但一想到要长期吃素，赵多娇就觉得想吐。
　　“整容也要花钱，还要动刀子……”她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又看了看大小姐胸前……的两坨。
　　“喂，”大小姐笑道，“你自己说要变好看，那变美就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啊，毅力or财力，你总要付出一样。”
　　“所以呢，”郑楠这时候说话了，“我从来不觉得那些追求美的女孩子怎么样，我们以前的高中老师会说女孩子爱美是心思不正，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她看到大小姐要说什么，和大小姐同时开口，“所以你们老师也很不正经。”
　　两人话音刚落，齐齐笑起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郑楠说，“这不是老话吗？大家都爱美啊，就是我们这些女生，我们也更喜欢和会打扮看着干干净净的男生说话嘛。所以女生爱美，有什么呢，她们也是付出自己努力去追求的，能为了减肥忍住嘴坚持运动，或者花钱去做医美，我都觉得了不起，起码人家有这个觉悟，我就没有。至于为什么爱美，”郑楠看一眼郁闷到快要长出蘑菇的赵多娇，体谅地笑起来，“你管她那么多？”
　　“阿楠……”赵多娇感动地快要哭了，抱住郑楠的手不想撒开。
　　赵多娇和郑楠亲亲热热，大小姐在旁边翻个白眼。
　　“随便你了，这是你自己的事。”
　　“不过呢，你也不用遮遮掩掩，不好意思被我们知道。喜欢一个人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想追呢，就大大方方去追。被我们知道呢，也不用不好意思，我们知道，好歹能给你出主意，安慰你，你就不用一个人憋在心里，或者六神无主，只能这么一个人默默暗恋着，我就不明白，你一个人这么憋着，不难受吗？”
　　赵多娇抱着郑楠的胳膊，听着大小姐的说教，有点委屈，又有点感动。
　　“谢谢你啊，大小姐。”
　　收到感谢，大小姐傲娇地一扬头，“哼，谁叫我人美心善，聪明伶俐。”
　　郑楠和赵多娇很配合地齐声发出“呕——”
　　“切。”大小姐并不在乎，翻一个白眼，撩一下头发，就要往台阶上走，“啊对了，”她想到什么，转过身，一脸坏笑，“你知道我和他睡过，你不好奇吗？要不要给你点情报？”
　　赵多娇没想太多，心思开始活络，“情报，什么情报？”
　　郑楠也问道：“莫不是大小姐你要说蒋洄喜欢什么……？”
　　大小姐一手叉腰，耸一耸肩，“那我之前不就说了，他喜欢漂亮的胸大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赵多娇抬起手掌，打断大小姐，她不想再受打击，谢谢。
　　“我要说的是……”大小姐走下阶梯，带着诱惑的笑，走到赵多娇身边，贴上她的耳朵，“比如……他的尺寸……”
　　赵多娇一下子明白了，松开郑楠的手，捂住耳朵，窜上宿舍楼的台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我要长针耳了啊啊啊啊啊！！！”

第十三章 减肥
　　浴室里水汽缭绕，是赵多娇刚洗完澡。镜子蒙上一层水雾，她抬手擦拭镜子，擦出一片区域，那片区域照出里面的人。
　　丰润的胳膊，小腹圆滚滚如一片突起的小山丘，这具身体上下哪儿哪儿都有不少肉，就是……该长肉的地方全给避开了。夏天虽然晒黑了一点，但看着还是偏白——虽然可能是灯光照耀的。
　　她拍了拍脸，想想大小姐的话，想想今天有男生主动向自己加微信，稍稍找到一点信心——也许……她真的不算难看。
　　怎么说，她起码五官端正啊。
　　说不定……不是没有机会的。
　　起码也得努力看看？
　　外面有人在敲门，“阿娇，你好了没有？”是她们宿舍的老大。
　　“我肚子痛，痛死了，你快点啊啊啊啊啊！”
　　赵多娇急忙收拾她的东西，穿好睡裙，在打开门前下了一个决心—— 清晨，一个手机铃声在赵多娇床上响起。她划掉闹钟，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谁啊，”被闹钟吵醒还没完全醒的不知道哪一位在自己床上抱怨，“才几点啊？太吵了。”
　　“抱歉，抱歉。”赵多娇爬下床，小声对着室友抱歉。
　　明天把闹钟设置成振动吧，她想。
　　宿舍阿姨刚打开门，穿着一身运动服的赵多娇就跑了出去，她准备去运动场跑步。
　　赵多娇决定减肥。她不是没财力，但是不想动刀子，既然没胆子动刀子，那就付出点毅力减肥吧。
　　操场上不止赵多娇，还有别人，可能是她们学校体育专业的人，也可能是其他专业的人来晨跑。赵多娇不认识他们，一个人围绕操场开始跑步。赵多娇以为只是个晨跑，也用不上多大的精力，然而没跑完一圈，她终于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体育八百米测验，她就没及格过，回回都是和几个不及格的女生央求体育老师——老师拜托啦，就加个几秒钟——得保她们几个及格呀。
　　怎么说呢，肥肉的养成也是有原因的。
　　何况现在没有考试的压力，赵多娇半圈跑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再望着剩下的半圈……跑……要跑吗？
　　不不不，怎么说，至少得跑完一圈吧？
　　赵多娇就这么哄着自己，带着她那身肉跑完一圈操场，然后掏出手机，对着镜头比了个耶——了不起！第一天就跑完一圈了！
　　第二天赵多娇虽然在闹钟中起来，心里却是打起退堂鼓。她还记得昨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胸腔那个难受劲儿，就有些不大想去。
　　赵多娇穿好衣服，内心陷入激烈地斗争。
　　最终，美色，也就是某人的那张脸，凭借着微弱的优势战胜了赵多娇不想锻炼的欲望。
　　于是第二天她也下床跑步去。
　　但是第二天好像更糟糕。还是跑了半圈，那个难受劲还是涌上来，尤其昨天跑步后她双腿酸疼，现在再跑起来，腿本来就酸，还要用力，赵多娇跑着跑着，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按着小腹，那里也在痛。
　　赵多娇总觉得自己能吃苦，现在，她开始真怀疑自己了。
　　“干什么呢？”一个声音出现。
　　赵多娇直起腰，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眼前出现地人。　　郑楠穿着长裤短袖，耳边戴一只有线耳机，连接着她裤兜里的mp3。她用来听英语背单词。
　　郑楠步履轻松，很快超过赵多娇，“不是要减肥吗？”她一语道破赵多娇晨跑的目的，“那就赶紧，别耽误时间，等会儿还要回寝室洗澡呢，要是拖久了，到时候上课要迟到的。”
　　赵多娇感动地热泪盈眶，“阿楠……”但她只是看着郑楠在原地跑步，她没有动——她是真的跑不下去了啊！
　　“哗——”一道凌厉的哨声响起，很符合某个人的作风。
　　“你在干嘛呢？？”竺舒瑶骑着一辆英伦风的自行车停在赵多娇旁边。
　　那辆自行车黄色的车身，车头装着一只编织木篮。骑车的人穿着一身粉色运动套装，短袖的上衣露出腰部，扎起一束高马尾。
　　“你才跑了几圈啊？就想偷懒啊？”大小姐从木篮里拿出一根教鞭——真的是教鞭。
　　赵多娇震惊到说不出话，郑楠也震惊了。
　　“你啥时候买的自行车？”
　　“开学就买了。”大小姐开始炫耀，“那时候我本来想着我们学校大，我可以骑车去教室，这车多好看啊。但是，艹，最近都是和你们走着去教室，这车只能停在车棚，骑不出去靠。”
　　郑楠看着那车，啧啧称赞道：“好看，真的好看。”
　　大小姐诱惑似的挑起眉，“要不明天借你骑，你骑着监督她，明天我就不用起早了。”
　　郑楠一下子乐起来，“好呀好呀。”
　　“等，等下！”赵多娇终于回过神，问出她该关心的重点，“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郑楠自然而然地答道：“锻炼身体啊，我听说运动时背单词方便记忆嘞。”
　　说是这么说，赵多娇一下子明白郑楠的用意，她不想她有负担，赵多娇感动着，就上去抱住郑楠。
　　“阿楠……”
　　“嘿嘿。”郑楠笑着。
　　“嘶……”大小姐被她们肉麻到，打了个哆嗦，收到赵多娇询问的目光，她撇撇嘴，“我？我刚刚说了啊，我都没什么机会骑这个车。”她以沉痛惋惜的眼神爱抚她的爱车，然后举起那根教鞭。“我就知道你没有什么毅力坚持，所以就打算骑着这辆车监督你，果然啊你，你个赵多娇，就这么点毅力。我就知道你这身肥肉是懒出来的！”
　　“什么啊！”赵多娇有被打击到，抱着郑楠嚷道，“你你你，监督我可以，不要攻击我的肉肉啊！”
　　再怎么说，那都是陪伴她很多年可爱的肉肉啊！
　　“什么肉肉，”大小姐举着教鞭戳往赵多娇的手臂，“肥肉肥肉肥肉，你这一身都是肥肉！”
　　“还不赶紧给我去跑？！”
　　“不是，等下，”赵多娇怕怕的，但还是问道，“你的教鞭什么时候买的。”
　　大小姐奸笑两声，“你猜原本是用来干嘛的？”
　　赵多娇扭过头，捂着脸，她忽然不是很想知道了。
　　“我警告你，你要是不去跑，我可不会留情面。”大小姐挥动着教鞭。
　　赵多娇本想不怕死的问一句，她不跑，大小姐能把她怎么着，哪知道还没问，大小姐就一鞭子打在她身上。赵多娇疼地抱住手臂，嗷嗷乱叫。
　　“你来真的啊？？？”
　　“不然呢？？”大小姐威胁性地扬起教鞭，跃跃欲试。
　　赵多娇心有余悸地撒开腿，准备跑步。可大小姐嫌她动作慢吞吞，又是一鞭子抽下来。
　　“竺舒瑶！！”赵多娇边跑，边嚷起来，“你就不能轻点吗？”
　　大小姐也踩动自行车，慢悠悠跟在赵多娇后面，“轻点就没效果啦，你要快点哦～”
　　“啊啊啊啊——！”操场上回绕着赵多娇的惨叫声。
　　郑楠的温柔陪伴加上大小姐的严厉监督，赵多娇总算跑完了一次八百米。跑完后，她扶着郑楠和大小姐的肩膀，撑着两条感觉已经不属于她的双腿，艰难地回到了寝室。
　　一回到寝室，赵多娇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她的桌子前，喘着大气，只想钉死在这张凳子上。
　　“啪——！”大小姐又是一鞭子抽在她的屁股上。
　　“竺舒瑶！”赵多娇抱着屁股，含泪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她这肯定是有什么sm的癖好啊！
　　“咦？”大小姐把教鞭放在手心里，眨了眨眼，“被你看破了？”
　　“我就知道！”赵多娇为自己的屁股愤愤，“我跑完了啊！不许你打我！”
　　“跑完了洗澡去啊，准备上课，别老是想着坐啊坐的，运动完立刻坐只会增加你的懒惰性，妨碍你减肥。”大小姐指挥道。
　　“啊？”曹曦华刚洗漱完出来，听到大小姐的话，问赵多娇，“阿娇，你要减肥？”
　　赵多娇疼得眼泪汪汪，揉着屁股，“对啊。”她看着曹曦华，好奇的问，“你也想减肥？”那和她一起做个伴一起减肥？
　　“没有，”曹曦华眼馋地看着赵多娇的肉，“你要减肥的话……那可以让我抱抱你吗？”
　　此言一出，三个女孩都是一愣。
　　“因为，”曹曦华解释道，“你看着肉挺多，我感觉会很好摸……”
　　“好吧！我承认！”曹曦华毅然决然地说，“我早就想摸摸看了！你的肉看起来软乎乎的，呜……你要是减肥，那些肥肉是不是都要减掉？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曹曦华眨眨眼，讨好似的说，“让我抱抱你呀？”
　　赵多娇这几天来一直自卑于她挺胖这件事，没想到会听到室友说出这番话。她先是一愣，在室友的注视下红了脸。
　　“好……好吧。”她心一横，就当是对这身肥肉最后的纪念。
　　“谢谢你啊！”曹曦华大喜，不过没有马上上去。她左看看右看看，才小心翼翼地圈上赵多娇的腰。
　　“呜～”她发出惬意的叫声，“好软好舒服，阿娇，你的肥肉真的很好摸。”
　　赵多娇泪目，真是够了，她都给她抱了，为什么还要用肥肉这个词？这个词很好听吗？
　　这个词多打击人啊？！
　　“我也要我也要！”郑楠双眼发亮，不等赵多娇说话，她就上前径直抱住赵多娇，手放在曹曦华的上面，和曹曦华围着赵多娇左右摇摆，“真的好软啊！像娃娃！”郑楠惊叹道。
　　这两个人一左一右，赵多娇有些不适应。大小姐看着她们“左拥右抱”，也来了兴致。
　　“这么好摸？我也要来！”
　　“等下，等下！”
　　赵多娇的阻拦根本没用，大小姐从正面袭来，做了第三个保护赵多娇的人。两人正脸相对，赵多娇脸更红了，让她脸更红的原因还有大小姐贴着她胸前的那两团。
　　一大早就来这么刺激的，赵多娇有些受不住。被三个女孩这么一抱，她心也痒痒的。
　　她都给她们抱了，那……
　　她视线往下，蠢蠢欲动：“大小姐，那你的……我也想……”
　　实不相瞒，大小姐的那对胸……她也觊觎很久了！
　　大小姐也不拒绝，爽朗道：“你想摸我的胸？好呀，来呀来呀，”她更贴近赵多娇，赵多娇狼狈转头，“给你摸给你摸。”
　　“啊啊啊——！”曹曦华笑着尖叫，“你们要死了，一大早就来这么猛！”
　　赵多娇在大小姐的蛊惑下，忍不住伸出手，她先伸出了一根手指戳了戳大小姐的胸。
　　她终于摸到了这对让她产生多少好奇心的奶，不是，是胸部，终于给她摸到了。
　　啊……她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好软 真的好软。
　　“真的好软！”她反馈效果，忍不住多戳两下。
　　“哎呀！”大小姐被她戳得发痒，笑着躲闪，“赵多娇你要死了！”
　　“什么什么！”曹曦华注意力也受到吸引，“我也要摸我也要！”
　　“等下，等下。”
　　这回轮到大小姐阻拦，但她的阻拦也没有用。曹曦华已经上手，捉住她的手腕。宿舍老大和另一位看她们打闹，也起了玩心。趁着时间还没到上课时候，那两个人也笑着围上来，和其他人一起团团抱住了赵多娇和大小姐。
　　六个女生笑闹作一团，你抱我我挠你，“轰”地一声，也不知道她们怎么闹的，竟然闹得倒在一张床上。刹那间，尖叫声、笑声，此起彼伏。
　　而那张床，竟也光荣地完成扛起六个人的使命。
　　就是郑楠比较崩溃。
　　“我的床帘……我的床帘！”
　　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