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斗智斗勇，第一局谁胜
　　两人目光教缠，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彼此间的距离很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周遭皆是他独有的味道。
　　他如墨般沉黑的眸子凝视着她，晶亮的瞳仁闪着精芒，映着她缩小的脸，仿佛能将她的心魄吸进去。
　　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稀薄，苏冉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低睨着她，良久才轻吐薄唇，眉峰挑着一丝戏谑，“看来，你在等我！”
　　苏冉呼吸一滞，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且下意识地抱住胳膊，充满戒备。
　　厉沛铮眯了下眼睛，苏冉的小动作及眼中的些许挣扎他都看得清楚，那一瞬间，他的心房似被钝器狠狠地戳了一下，置于床上的大手微微收紧，脸上却掩饰的平静无波。
　　他越是表现的轻松自在，苏冉就越是紧张，她的指尖用力抠着掌心，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薄唇微勾，明明笑容浅淡，可看在苏冉眼里，不知为什么，却总觉得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厉沛铮眉峰一扬，起身，回头走到窗边的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艳丽的酒色浸染着杯壁，晃动间，糅合着空气的化学反应，一缕甘醇的酒香飘散开来……
　　厉沛铮端着高脚杯，转向窗口，目光投进夜色，高大的身躯伫立良久，仰头，喝了一口酒，这才开口，“看来……你似乎没有准备好！”
　　“什……什么？”苏冉微怔反问。
　　厉沛铮忽地转过身，那黑如曜石般的眼眸凝睇在她身上，继而淡漠地说道：“我记得……给过你考虑的时间！难道……不够？”
　　“……”苏冉突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下意识扫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竟然早已过了午夜。
　　她被向晨接到这里，不知觉，已经过了四、五个小时。
　　等的久了，终是支撑不住，窝在床上睡着了。
　　而他……在她以为他不会来的时候，还是来了！
　　只是……真的很迟。
　　想起下午在服饰店的一幕，她暗蹙了下眉，只怕……他是在见了林小姐之后才来的吧？
　　既然和那位林小姐如此依依不舍，又何必勉为其难呢？
　　只要告知她，不，就算是他今晚不出现，她也不会怎样。
　　毕竟在这场交易中，他才是操纵者，而她……只不过是被动地接受而已，就算是不愿意，她也无权说不，就像此刻，如果她说是，他会给她更多的时间吗？
　　“怎么？不说话？”厉沛铮轻笑一声，“呵……既然来了，你以为……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苏冉咬了下嘴唇，力求保持着平静的情绪，“答应的事，我从来就不会反悔，只是……厉先生似乎贵人事情多！”
　　厉沛铮一顿，握着高脚杯的大手紧了紧，视线紧锁在她的脸上，“你……在暗示我什么？”
　　苏冉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敛下眼帘，“没什么，厉先生多想了！”话虽这么说，但失落却占据了心头。
　　厉沛铮将最后一口酒送进喉咙，放下杯子，缓步走向床边……
　　苏冉觉得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死死地抓着身侧的床单，全身紧绷，好似每一颗细胞都加入了戒备。
　　不等她回过神，他的气息已经笼罩下来，高大的身躯也跟着将她包围……
　　“你在紧张什么？”厉沛铮微沉的声音传入耳廓，低的没有一丝温度。
　　“我……我没有！”苏冉下意识向后靠，躲避着他欺近的气息，那味道，她无比熟悉，曾经……她喜欢腻在他的怀里，喜欢那独有的清爽海洋气息……
　　而此刻，他的逼近却让她紧张，甚至是害怕，他不再是她温暖的依赖，他的冷漠、霸道甚至是逼迫，都让她觉得陌生，和一个如此陌生的男人独处在酒店的房间里，她没办法淡若处之。
　　“哦？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了？”厉沛铮挑唇轻笑，目光略带戏谑地打量着她，那犀利的瞳仁将她由上看到下，神色间的一丝轻佻让苏冉如坐针毡，这分明就是一种羞辱。
　　她咬了咬牙，压住所有的情绪，没有开口说话。
　　突然间，手腕被抓住，滚烫的温度在肤触间迅速蔓延，他的大掌热的吓人，犹如烙铁，有力地攥着她，不等她挣扎，便被一拉又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接着，他高大的身躯便覆了上来。
　　“你……你干什么？”苏冉气息急促，双手抵在厉沛铮的胸口，全身绷成了一根弦。
　　“干什么？”厉沛铮英俊的五官近在咫尺，他居高临下地睨睥着她，神色间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苏法医不会这么健忘吧！”
　　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一阵麻痒，她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厉沛铮轻笑，“看来……我有必要用实际行动提醒苏法医。”
　　话音未落，他再次欺下，苏冉急切地用小手抵住他。
　　掌心中，他的胸膛坚硬滚烫，即使隔着衣服，她也能够感觉到他的热度，心脏有力地跳动着，犹如敲击的鼓点，顺着她的脉络，直抵她的心房。
　　他的薄唇从她的鼻尖擦过，她觉得全身像过电一般，她不禁倒吸了口气。
　　眼看着他就要吻下来，苏冉挣扎了一下，急急地开口，“那么厉先生，你是否也准备好了？”
　　厉沛铮凝眉，嘴角的笑意带着一丝邪魅，“答案，我很快就会让苏法医知道。”
　　话音未落，他的大手擦过她的脸颊，粗粝的指腹从她的粉唇上摩挲而过，眼中染上一抹只有苏冉才会懂得的情绪。
　　她心弦一紧，立刻说道：“厉先生，既然是交易，你的诚意又在哪里？”
　　“呵……你指什么？”厉沛铮停下，低头看她。
　　苏冉微吸了口气，淡定地说道：“难道……厉先生也健忘？”
　　“……”厉沛铮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不悦，反而忽地笑开，却是语气极冷，“苏法医果然精于算计，连在床上都要确保自己自己的利益。”
　　“……”他的话深深地刺伤着苏冉的心，即使她知道，这只是一场交易，即使她告诉自己，厉沛铮只当她是一个满足需求的工具，可是……当他这样充满讽刺的话毫不留情地说出来，就像一颗大石头砸在她的心上，堵得她不能呼吸，痛得她不能自已。
　　“不错……”苏冉努力扯开嘴角，即使心再痛，她也不要让他知道她的在意。即使心在滴血，在他面前，她也依然要笑，灿烂地笑。
　　“说好的事情，我希望……厉先生能够信守承诺！”她微微推离厉沛铮几分，疏离地说道：“我相信……以厉先生的身份，不会跟我一个小法医耍手段吧！”
　　“很好！”厉沛铮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不过苏法医似乎忘了一件事。”他握着她的手腕向上一拉，举过头顶，俯低，薄唇擦着她的耳珠，缓缓说道：“我是一个商人，绝不能做赔本的生意，所以……在没有得到好处之前，你说……我会不会亮出底牌呢？”
　　“你……什么意思？”苏冉心跳加速，她岂会不知道他的话里有话，却还是下意识地问出口。
　　“意思？”厉沛铮愉悦地笑了笑，“想必……苏法医懂得有付出才有回报这个道理！而付出多少相应也会得到多少！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的话暗喻明显，她的脸颊为之一热，却看着厉沛铮突然翻身靠坐在另一边，目光深邃，姿态闲适地看着她。
　　“你……做什么？”苏冉本能地问出口。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有的时候，我很喜欢女人主动！”他看着她轻轻开口。
　　记忆在脑海中重叠，这句话……她似曾相识！
　　是的，很多年以前，浓情蜜意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这样说过，当时，他是哄着她主动吻他，甜蜜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曾几何时，回忆起来，她的嘴角都会不知觉扬起。
　　而此时，再听到这句话，完全是恍如隔世！面对这样一张冷漠的脸，要她如何主动。
　　似乎是看到她的犹豫，厉沛铮的嗓音冷了几分，“看来……苏法医对那些线索并不感兴趣。”
　　“……”
　　不等她开口，他便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不，不是的！”苏冉立刻否认。
　　“不是？”厉沛铮好整以暇的目光若有所思，“那是什么？”
　　“我……”苏冉觉得整张脸都着起火来，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可以听到她失率的心跳，这让她越发尴尬，仿佛整个人都被曝光在他面前，那种感觉……难受极了。
　　可是，她终究做不到扭头就走，这些年来，父亲的突然离世，就像一个梦魇一样时刻折磨着她，虽然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一个表露过，但是……在她的心底，却从来都没有放弃对真相的怀疑，千方百计回到国内，甚至不惜将母亲留在美国，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查找真相。
　　但即使身在父亲工作过的地方，关于当年的事情，也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因此……对她来说，真相仿佛蒙着一层雾，而她凭着自己的力量却是怎么都拨不开这团迷雾。
　　如今，厉沛铮掌握到了一些线索，她又怎能就这样错过？为了曾经最疼爱自己的父亲，苏冉没有其他选择。
　　指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攥紧，松开，又攥紧。
　　掌心里，满满的都是滑腻的汗水，她深呼吸，转身迎向厉沛铮，闭上眼的同时，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四唇相贴，他唇上的温度有些微凉，鼻子周围皆属于他独特的味道，苏冉全身都是僵的，她从来不知道，时间……居然可以如此漫长！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她连忙退开，睁开眼睛的时候，撞入他的黑眸中，他的瞳仁为之一缩，苏冉的心脏亦跟着漏掉半拍……
　　厉沛铮眉峰一挑，“你这是在敷衍我？”
　　“我……我没有！”苏冉意欲辩解，而下一秒，她的脸落入一双火热的大掌中，接着唇便被死死地堵住……
　　和她的触碰比起来，这个吻……是掠夺，是肆无忌惮……
　　
　　当他终于肯放开她的时候，苏冉早已气喘吁吁，她的脸色绯红，目光如水，看得厉沛铮心里为之一紧，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抿了下薄唇，那里还残存着属于她的甜美味道，只让他觉得回味。
　　他的指腹从她微湿的唇上抚过，缓缓开口：“徐兴国是什么人？”
　　“……”苏冉眨了下眼睛，“你……你怎么知道徐兴国？”
　　“先回答应我的问题！”他一手勾着她的肩膀，一手轻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淡淡。
　　“……”苏冉微蹙了下眉，“不是要告诉我线索吗？为什么反而问我问题？”
　　厉沛铮撇了下嘴，“你也可以不回答。不过……”
　　“他是省院检察技术处处长，换句话说，也是我的间接领导。”苏冉如实说道。
　　“还有呢？”厉沛铮盯着他，“仅仅如此吗？他和你父亲的关系呢？”
　　“……”苏冉意外地张了张嘴，“什么意思？难道我父亲的死和他……”
　　“呵……你好歹也是法医，怎么仅凭我一个问话就推断凶手呢？是不是太武断了？”厉沛铮轻笑，“我只是想了解他们的关系而已。”
　　苏冉下意识松了口气，“他……他是我父亲的同事。以前父亲单位组织活动的时候，我跟着去玩，见过几次！后来……父亲去世，是他为父亲做的尸检。”
　　厉沛铮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睨着苏冉，长指忽地勾起她的下颔，让她的目光与他相对，这让苏冉的心跳再次加速，她的气息包围着，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认真地凝视着她，“六年前，你只是念医科的学生，不了解相关的法律很正常；不过六年后，你已经是法医，难道不知道鉴定人回避原则？”
　　厉沛铮的话仿佛让苏冉一下子了悟到什么，也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正因为她牵扯到父亲，所以……思维也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徐兴国和你父亲是同事，按照法律规定，法医不得为熟悉的人进行解剖和尸检，那么……当时的一切，是怎么允许发生的？”
　　“这……”苏冉犹豫了一下，“具体的情况我并不了解，只是听说……这是母亲和父亲领导商量后的决定。也许在他们看来，徐兴国很值得信任吧！”
　　“值得信任？”厉沛铮冷笑，“你可知道……当年在g市，你父亲是首屈一指的法医，不仅为人正直，业务精湛，推理和分析能力更是无人能及，因此，有人敬佩的同时，也会有人嫉妒，尤其是同行！”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徐兴国……”
　　“……”厉沛铮停顿，嘴角一勾，“一个吻换来的信息已经够多了！你说呢？”
　　苏冉咬了咬嘴唇，她知道，他就是故意的，说到重点的时候偏偏停下，他漆黑深沉的眼眸锁着她，意欲明显。
　　她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勾住了厉沛铮的脖子，他顺势向前，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两人严丝合缝，隔着薄薄的衣料，可以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她的小手有些笨拙地摸上他的胸口，纽扣有些紧，她因紧张和羞涩手亦跟着颤抖，半晌也没有解开一枚。
　　可厉沛铮却因为她这样的生涩而有了反应。
　　两人对彼此再熟悉不过，苏冉觉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一把按住他准备肆意妄为的大手，喘息急促道：“把……把刚刚的说完。”
　　厉沛铮眸子一沉，语气压抑而不满，“苏冉，你真的很会降温，很好！”
　　苏冉不说话，却是把身体绷得很紧，仿佛他不说，她就不会让步，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厉沛铮搂着她顺了一会儿气，才又说道：“徐兴国当年在法医界也小有名气，可是……有你父亲在，他就永远只能排在后面。偏偏……他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当年在法医学院，就因为考试输给了一个同学，他可以一整个学期都在凌晨三点起床，跑到操场上打着手电筒学习，而且……他也很有手段，敦厚温良的外表下，却是野心勃勃。”他停下，看着苏冉，“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人，他会忍受被你父亲压制，而永远做他后面的替补？”
　　苏冉不知道厉沛铮是从哪里查到的这些，但是……她知道，他不会骗她，而且……以他曾经作为法律从业者的一员，他所告诉她的，必定查证有实，换句话说，他给她的线索，绝对不容怀疑。
　　“难道……真的是他？”想到他几天前还以长辈的身份关心过自己，且在席间说了他曾经和父亲的往事，字里行间，句句都表现的很是怀念和难过，她以为……他是真的不舍父亲这位旧同事，旧校友。
　　可听到厉沛铮跟自己说的这些，她突然觉得……他就是一个演员，一个可以拿影帝大奖的演员。
　　“我派人调查了当年知情的人，你父亲离世后半年，徐兴国就升迁到省院，随后六年间一路高升，坐到了今天的位置。可如果当年你父亲没有离开，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你的父亲，而绝不可能是徐兴国。”
　　苏冉强觉得心脏被生生撕扯着，“你是说……徐兴国为了升迁，杀害了我父亲？”
　　厉沛铮手指轻轻一摆，“现在下这样的结论为时过早。我只能说……他有一定的嫌疑！他借由为你父亲做尸检，而包庇自己的罪恶，这似乎是可以说通的道理。但是……定罪亦要讲究证据！就算他有做案的动机，我们却没有他做案把柄，所以……目前的一切都只是推测。”
　　“等一下！”苏冉脑海里一闪，突然说道：“尸检的时候，必须要两名或者两名以上法医参与，除了徐兴国，另一个人是谁？”
　　“……”问题似乎问到了关键，厉沛铮挑了下嘴角，缓缓说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很感兴趣，不过……在告诉你之前，我们似乎应该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话毕，他一个翻身，大手探了下去……可下一秒，他的脸就僵住了，指尖……摸到了不该摸到的东西……

075 男神与卫生棉的联想
　　厉沛铮拧眉，难以置信地又摸了摸，似乎不愿意相信。
　　可确认的结果却是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的眉头蹙成一团，眼中浮起一抹戾气，可想而知，他热情满满的开弓拉箭，正准备瞄准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靶子根本不能用，这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那种硬生生喊停的感觉，真的会被憋出内伤。
　　“苏冉……你故意的！”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那暗沉的瞳眸，狰狞的表情，恨不得一口咬上她脖子。
　　苏冉尴尬地坐起来，面对厉沛铮她多少有些理亏，抿了抿唇，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是到酒店之后才……”
　　厉沛铮如泄了气的皮球，虽然脸色仍然不好看，但语气明显收敛了很多，“今天第一天？”
　　说到这么私密的话题，苏冉终究不好意思，头垂得很低，却也乖乖地回答，“对，就……刚刚……”
　　厉沛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看得苏冉浑身不自在，他那锐利的目光，好似一下就能将她洞穿。
　　看着她活像被受了欺负的模样，原本满腔的懊恼却丝毫发泄不出来，就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闷闷的感觉让他觉得快要爆炸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起身向浴室走去。
　　还没推开门，就听到苏冉在身后说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一下。”
　　“做什么？”厉沛铮回头，蹙眉问道。
　　“我……去买个东西！”苏冉意图敷衍过去。
　　“买什么？”厉沛铮却是不依不饶的追问。
　　“呃……”苏冉窘迫，脸不知觉就红了，别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是私人用品。”
　　“……”厉沛铮看着她，脸色不愉，其实……从她一开口说要出去，他就猜到她要去买什么，她的好朋友刚来，却要在大半夜的跑出去买卫生棉，尤其是此刻，她就那么赤着月白的脚丫踩在地上，尽管地上铺上厚厚的羊毛地毯，可目光下移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便更沉了几分。
　　她始终都是这样，永远不会照顾自己，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
　　厉沛铮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放弃了坚持，他几步走到苏冉面前，一伸手，打横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怔愣和挣扎，大步走到*边，将她放下。
　　苏冉几乎是一触到*就坐了起来，“你……”
　　来不及开口，就被厉沛铮打断，“乖乖呆在这里，我一会儿回来。”说完，拿起西装外套便向门口走去。
　　刚要出门，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过身突然问了一句，“用什么牌子？”
　　“啊……”苏冉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发呆……
　　厉沛铮耐着性子轻咳了一声，“你的……私人用品，什么牌子？”
　　“随便！什……什么都好！”苏冉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整个脑袋是木的，厉沛铮问她，她直接就脱口而出。
　　直到他离开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这才意识到，他要去给她买卫生棉。
　　虽然，这种事他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但是，这一刻，她仍然觉得极为不真实。
　　今天，这也算是意外事件，本来，她的mc一向很准，也许是因为心情过度紧张，所以……发现mc来报道时，她也没有准备，包包里只有一片平时备用的卫生棉，因此，自然要下楼去买。
　　不过没想到，厉沛铮却替她做了。
　　躺在*上，苏冉枕头的周围还残存着属于他的味道，想到刚才他把自己抱到*上的一幕，一股莫名的暖流在心间缓缓荡漾开来，她不得不承认，这让她觉得很温暖。
　　
　　厉沛铮就近找了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
　　午夜时分，超市里已没有什么客人，女店员见走进一个身材高大，容貌气质俱佳的男子，本来还在犯困打蔫，顿时一下子有了精神，绽开最灿烂的笑容，热情招呼，“先生，请问需要什么？”
　　厉沛铮微微点了下头，并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向日用品货架。
　　女店员面对一个如此冷漠英俊的男人，也不敢再多说话，却是远远地看着，犯着花痴。
　　厉沛铮蹙眉看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卫生棉，大手悬在半空中，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买哪一种。偏偏那个女人……还要让他做主，他一个大男人，又哪里懂得这些。
　　结账的时候，面对女店员惊愕而难以置信的目光，厉沛铮神色如常地掏出一张黑卡递上，直到走出便利店很久，那女店员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高冷的男神与卫生棉联系在一起，那种感觉简直就是幻灭。
　　
　　当苏冉看到厉沛铮拎着一大包各式颜色，各种品牌的卫生棉回来时，她终于知道，有些事……还是不能让男人去做的。尤其是……还让他去做主。
　　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把超市里的卫生棉都包了，全部买了回来！
　　他难道希望她三百六十五天，天天来大姨妈？
　　不然……这么多卫生棉，她怎么用得完？
　　“这……这些……”苏冉指着那一堆令她咋舌的卫生棉，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厉沛铮却是眉峰一挑，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不知道你习惯用什么，就每一样都买了！怕一包不够，就一样选了三包！”
　　“……”
　　这个解释还真是天衣无缝，可是……苏冉为什么觉得一群乌鸦在天上飞呢！
　　“那个……你想让我天天用吗？”苏冉觉得哭笑不得，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厉沛铮拧着眉头，俊容一瞬间就变成了冰块，“苏冉，你敢天天用试试，到时候……我不会介意浴血奋战！”
　　“……”苏冉恨不得去咬自己的舌头，她说什么不好，偏偏惹火烧身。她应该知道，在他这个大律师面前，她是讨不到便宜的，以他的口才，她又何是他的对手。
　　“还不去？”见她还在发呆，厉沛铮用下巴点了点那堆五颜六色的罪魁祸首。
　　“……”苏冉的脸再次涨得通红，她匆忙从一堆卫生棉中抓了一包，就要往洗手间跑，却被厉沛铮一把拉住，借着她的手，仔细地看了一下卫生棉的品牌，抬起头，面不改色且认真地问道：“习惯用这个牌子？”
　　苏冉窘迫地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她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地问出这个问题来！而且……他干么这么关心？难不成……还打算以后接着给她买吗？
　　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是与不是的答案似乎都不太妥，可厉沛铮倒似乎很较劲，认真地凝视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苏冉在心里哀嚎一声，她只能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匆匆点了下头，抓过卫生棉，转身飞快地跑进了洗手间。
　　厉沛铮回头看着放在软榻上的一堆卫生棉，抬脚走过去……
　　几分钟后，当苏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自己刚刚拿了同款的几包卫生棉放在桌子上，而原本那一大堆的花花绿绿却不见了踪影。
　　似乎是知道苏冉在诧异什么，厉沛铮淡淡地说道：“那些扔掉了！”
　　“扔……扔掉了？”苏冉惊呼。
　　厉沛铮眉毛都没抬一下，“你不是只用这个牌子吗？既然那些没用，自然就扔垃圾桶了！”
　　“……”苏冉无言以对。
　　“行了，过来把这个喝了！”厉沛铮显然不想再继续卫生棉的问题，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碗，招呼着苏冉。
　　苏冉纳闷，不知道那只碗里装的是什么，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生姜红糖煮桂圆，用于驱寒和补血，最适合此刻的她。
　　“哪里来的？”苏冉觉得羞赧，同时也觉得温暖，开口轻声问道。
　　“让酒店准备的。”厉沛铮把碗端到她的面前，“趁热喝下去，然后早点睡觉。”
　　苏冉没有拒绝，事实上，她的确感觉到不舒服了，每次mc，她都会很难受，刚开始还不觉得，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了反应，小腹隐隐作痛，抽筋似的，四肢也开始发凉变冷。
　　“去*上喝吧！”似乎是看出她的不适，厉沛铮开始催促。
　　“不用了！”苏冉接过，坐在软榻上，很快将一碗生姜红糖煮桂圆吃了下去。
　　温热的糖水下肚，随着血液和经络缓缓向身体蔓延，苏冉顿时觉得舒服很多。
　　碗刚放下，身体就被抱了起来，厉沛铮再次打横将她抱到*上，调高空调的温度，然后为她盖好被子，“睡吧！”
　　苏冉看着他，一双清凌如水的眸子微微眨动，似是欲言又止。
　　厉沛铮低头与她对视，片刻后，他才说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是365天，天天如此，我还不至于有浴血奋战的兴趣。所以，安心的睡。”
　　说完，他又替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转身走进了浴室。
　　苏冉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身体置于温度的被子中，房间里的空调温度适中，她又刚刚喝了生姜红糖，现在……不舒服的感觉缓解了很多，可是……却也突然失去了睡意。
　　虽然……这一晚注定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一想到要与他同睡一张*，苏冉就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变得不安起来。
　　厉沛铮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苏冉蜷缩在被子里，翻了一个身，很快又转到另一边，显然是睡不着的样子。
　　“很难受？”他走到*边，低头看着她，也不理会她是不是因为他的靠近而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苏冉闭着眼睛，不敢动弹，连呼吸都变得刻意小心。
　　他的气息越来越浓烈，她感觉到他的温度，她知道他在靠近。
　　*的另一侧忽地沉了一下，身后，有炙热的温度贴了上来，苏冉顿时全身紧绷。
　　下一刻，她的小腹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覆盖，一股暖流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给她，并沿着脉络迅速蔓延开来……
　　苏冉几乎屏住呼吸，他紧贴在她的背后，两人亲密的好似扣在一起的汤匙，他被她拥在怀里，体温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她，没一会儿，便缓解了她的不适感。
　　这样的相拥，这样的温暖，曾经都是她心中最美好的记忆。
　　此刻，仿佛回到了从前，他抱着她的姿势，大手温暖她的方式，都是那样熟悉，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离过，仿佛他们中间也没有隔断六年，那些曾经的伤，曾经的痛，似乎从未发生，也从未经历，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靥，醒来后，他们还在一起相守，他还是她的以宁，而她也还是他最心爱的姑娘。
　　只可惜，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她美好的愿望，事实是……这六年的经历不能抹杀，六年的分离也无法忘却，他不再是以宁，他是厉沛铮。而她也不是从前的苏冉。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无数种情绪笼罩在心头，苏冉只觉得鼻子一酸，有湿湿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生怕会让厉沛铮发现什么。
　　身后，他的呼吸沉稳均匀，似乎并没有半点异常，苏冉强忍着泪水，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不会知道，身后，厉沛铮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没有错过，看到她流泪，却又拼命地强忍着，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扯着，*着，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的心有多疼。
　　夜色深浓，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没有睡去，任由长夜变得更加漫漫。
　　
　　苏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这一觉睡得却很沉，也没有做梦。
　　醒来的时候，四下里静悄悄的，观察了四周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身后已经感觉不到温度，她转过头，向身后看去，果然……身侧的位置空空的，只有枕头和被子上的褶皱提醒着，他昨晚在这里睡过。
　　苏冉缓缓从*上坐起来，小腹的胀痛感已经不在，她整个人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放在*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熟悉的一串数字，厉沛铮的号码。
　　“……”接起的时候，苏冉并没有说话。
　　“醒了？”他磁性十足的声音传入耳朵，即使隔着电波听到，苏冉都会不知觉地脸红。
　　他的时间未免也掌握的太好了吧！怎么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这里安装了摄像头，能够在另一端窥视到她的一举一动。
　　“嗯。”她轻轻应着。
　　“还难受吗？”他继续问。
　　“好多了！”苏冉顿了一下，“谢谢你！”
　　“……”厉沛铮沉默了一下，短短的几秒钟仿佛在思考什么，才又开口，“我叫了早餐服务，一会儿会送过去，是红豆粥，记得……吃完！”
　　“……”苏冉的心弦被扯了一下，他还记得她在不舒服的日子里喜欢喝红豆粥，这些细节，他居然记得如此清楚。他居然都没有忘记。
　　这一刻，苏冉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感动，有意外，更多的……则是疑惑和不解。
　　她承认，这个男人……越发深不可测，她越来越难懂他。
　　“我帮你请了假，今天……就在酒店休息吧！”厉沛铮语气温和，却是不容拒绝。
　　“不……不用！有些工作……我还没有做完！我……”
　　“假已经请好了！你现在再去……合适吗？”厉沛铮不容她争辩，打断道。
　　“可是……”
　　“就这样吧！我还有个会要开！”厉沛铮顿了一下，“还有，我不喜欢住酒店，明天开始，搬到我的公寓去！”
　　“……”苏冉呆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驳，电话已经挂断。
　　他要让她搬去他的公寓，就是说，要她和他一起*。
　　可是……之前似乎不是这么说的！这只是一场交易，她的理解是，一次性银货两讫！
　　但他刚刚的意思却是完全违背了她的想法，这不是她要的，她不与他不清不楚地纠缠，且不说他如今的身份，以及他母亲和那位林小姐的存在，她不会忘记，六年前，他亲口说过他们之间结束了！
　　如此以来，她怎么可以把自己置于这场纷争中。
　　六年来，她总算适应了没有他的日子，现如今，她又怎么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那种被情所伤的痛苦，这辈子，她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关于*，她不能接受！
　　
　　第二天一整天，厉沛铮都没有等到苏冉的电话。
　　快下班的时候，他的情绪明显暴躁了很多，整个办公楼层都觉得气压极低。
　　以方若惜为首的几个秘书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了什么，会让老板的情绪变得更坏。
　　向晨一出电梯，便看到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样子，方若惜迎上前，低声示意了一门之隔的办公室，“向助理，厉先生……情绪不太好。”
　　“……”向晨抬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好，我知道了！你们差不多就下班吧！”
　　听到这句话，方若惜如释重负，“好的，向助理！用不用我送两杯茶进去？”
　　“不必了！去忙吧！”向晨转身走进办公室。
　　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厉沛铮伫立在窗前，夕阳下，高大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和萧瑟。
　　听到开门声，他并没有转身，直到向晨开口，“厉先生……”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给苏小姐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搬家，需要的话，你去接她一下！”
　　“是。”
　　向晨立刻拨通了电话……
　　稍事，他收线，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厉先生，苏小姐不在g市！”
　　“什么？”厉沛铮忽地转过身，脸色沉了下来。
　　“苏小姐今天和同事去省里开会，晚上……赶不回来。”向晨解释。
　　厉沛铮眯起眼睛，眉头微微蹙成一团，下一秒，眉峰一扬，嘴角亦勾出一抹玩味的浅弧，“向晨，带两个人，再找个开锁师傅，马上跟我走！”

076 溜门撬锁的大总裁
　　向晨按照厉沛铮的吩咐，带了人，找了开锁师傅，跟着他来到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
　　上了楼，厉沛铮指着一户人家说道：“把门给我撬开！”
　　“……”向晨惊愕地张大嘴，下巴差点砸到地上。
　　自家老板带着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这里，居然是要溜门撬锁，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他怎么不知道，自家老板居然还有这个癖好！
　　“厉……厉先生，这……房子是您的？”向晨不敢贸然行动，小心地问。
　　“……”厉沛铮皱了下眉，“我在哪儿有房子，你不知道？”
　　“呃……”向晨语塞，的确，他老板这只狡兔有几窟，他这个助理的确一清二楚，就说嘛，以厉沛铮的身价，怎么可能会在这种老旧的居民小区有房产？可是，如果这里不是厉沛铮的地盘，他带着他们来撬锁，这又是什么节奏。
　　“愣着干什么？还不让他们快点撬！”厉沛铮沉声提醒他。
　　“呃……撬，撬吧！”向晨自知多问无用，自然只能照做。
　　得了令，开锁师傅立刻动手。
　　老旧的居民小区，门锁也是相对老旧简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开锁师傅就把门打开了。
　　厉沛铮率先走了进去。
　　屋里并没有人，看样子……正如向晨所说，苏冉的确是去省里开会，今晚不会回来了。
　　不过……这倒是很方便他替她搬家。
　　虽然他告诉她让她搬去自己的公寓，但是，他并没有指望她会主动听话，看她躲躲闪闪的样子，他就知道，必须得由他亲自来做点什么。
　　厉沛铮环视了一圈，吩咐道：“卧室里的东西我亲自收拾，你们把书架上跟法医学有关的书籍整理一下，还有……那边桌子上的遗像。”说完，他便进了卧室。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苏冉的房间，不大的地方，却是布置的简洁温馨。
　　藕荷色的窗帘和床单，柜子和休闲椅都是粉白色的，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中号的行李箱，回国时，那大概就是她全部的家当。
　　厉沛铮转身打开衣柜，不算大的一面柜子里，都是苏冉的衣服，大手随便拨了一下，却是让他不满地锁起了眉头。
　　这些衣服里面，适合她现在穿的并不多，基本以职业装为主，而还有大部分都是她学生时代的衣服。
　　修长的指尖从那些旧衣上拂过，每一件……他都记忆深刻。
　　甜蜜时的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曾忘记，眼前这一件件熟悉的衣服，让他回忆起那些过去的美好时光。
　　过了良久，房门被轻轻地敲响。
　　“厉先生，外面已经收拾好了！这边……需要我帮忙吗？”向晨站在门口，试探地问。
　　厉沛铮回神，“不用，你们在外面等，我马上就来！”
　　他拉过角落里的中号行李箱，将柜子里苏冉能穿的几套衣服取出，放进箱子。又在床头柜里找到了护照、签证等重要证件，塞进箱子。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被窗台上一抹晶莹的光给吸引住了。
　　他分明感觉到心弦被拨动了一下，放下行李箱，快步走了过去。
　　撩开窗纱，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出现在眼前，看到的那一秒，他的瞳仁狠狠一缩。
　　时光荏苒，就算他可以忘记所有，他也不会忘记这枚限量版的swarovski圣诞水晶球。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穷学生，尽管早已跟随母亲住进了厉家，而且厉文山也经常给他不菲的领用钱，但他始终只当自己是顾以宁，他不是姓厉的，更不想花厉家的钱。
　　读研期间，他便开始在律所实习，帮助师兄做一些小案子，除此之外，也会在空余时间去打工，以赚取更多的收入。在他看来，只有靠自己双手赚来的钱，才是属于自己的，那样的钱花起来，也才更心安理得。
　　所以，尽管那时候他很努力，但收入微薄，不可能像那些富二代的公子哥，给女朋友买各种奢侈的礼物。好在他喜欢的姑娘并不物质，对那些昂贵的珠宝、服饰统统不感兴趣，反而只喜欢一些浪漫可爱的小玩意。
　　那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唯一一个圣诞节。
　　之前，他曾看见她对着一本杂志发呆，后来，他就从杂志上看到了这只限量版的圣诞水晶球。
　　全球只限量三万枚，价格近万元。
　　这个价钱对他来说，的确算得上巨额。
　　她和他在一起，他从不让她花一分钱，两人的开销从来都是他承担的，因此……他赚来的钱都仔细地存了起来，这个数目他是有的，只是……一下子都买了水晶球，日后的开销怕是要捉襟见肘了！
　　他一直都是一个理智的人，他也觉得这个价钱买一只水晶球有些不值，但是……他知道，她很喜欢。尽管在他面前，她总是刻意的掩饰，但他明白，她很想拥有。
　　于是，在那个冬天，他唯一的冲动了一次。
　　在限量开售的当天，在寒风中排了三个小时的队，终于给她买到了这枚水晶球。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他把这个礼物在平安夜送给她的时候，她眼中的那份惊喜和激动。
　　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一张美丽的小脸洋溢出最灿烂甜美的笑，那对小梨涡更是令人心醉。
　　那晚，她开心地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他，激动的一度落泪。
　　而后来，又立刻埋怨起他来。
　　她知道那只水晶球的价格，更知道他平时赚钱的不易，她虽然喜欢水晶球，却也更心疼他，一个劲地嚷嚷着要把东西退了，却始终小心地捧着，爱不释手。
　　那个圣诞节，对于她和他来说，都是此生……极其难忘的！
　　原来……这只水晶球她还保留着，他一直以为……他们分开后，水晶球也就此消失了，不曾想……它一直在。
　　只是……这只水晶球就像他一样，这六年里，就被她扔在这里，孤伶伶的，虽然依然剔透晶亮，但是……它再也不是当年的价值。就如同她和他的感情，从当年的甜蜜到如今的尴尬，一切早就变了味道。
　　他的大手落在冰凉滑腻的水晶上，指腹轻轻摩挲着，眸色微沉，仿佛在做短暂的思考，最后还是将水晶球拿了起来，装进了行李箱。
　　提着行李箱回到客厅的时候，向晨已经等了一会儿。
　　“厉先生，所有的法医学书籍都装好了，不过……这里还有几本医学书，不知道……要不要一起带走？”
　　厉沛铮将手中的行李箱交给向晨，蹙眉从他手中接过那两本医学书，几乎是一瞬间，俊容就沉了下来。
　　“你们先把东西拿下去吧！”他淡淡地说道。
　　“是，我们在下面等您！”向晨颔了下首，带着几个人先退了出去。
　　厉沛铮的一双黑眸凝睇在手中的医学书上，书本的页面有些磨损和褶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看到的大头贴就夹在这本书里。
　　大头贴自然是没有了，可看到这本书，他就觉得胸口塞得厉害，就会立刻想起那张他们亲密相拥的大头贴照。
　　下一秒，书被扔在地上，离开的时候，皮鞋从上面重重地辗过，走过去，犹豫了一下，又回头，再一次从上面踩过……
　　看着脚下脏兮兮又斑驳的页面，他的嘴角不知觉地勾起，心情顿时舒爽了不少，这才满意地抬脚走了出去……
　　
　　苏冉去省里开了两天会，在第二天傍晚才返回g市。
　　出租车停在楼下，付钱，下车，上楼。一切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就在她拿出钥匙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圈，门锁却没有响声，手轻轻一推，门就那么开了。
　　“……”
　　苏冉一阵惊恐，这表示什么，门锁被撬了，她的家……被盗了！
　　苏冉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涌向全身，紧张和恐惧的感觉瞬间袭来，让她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之前，新闻里也会时常提出入室盗窃，可是……她从来没有把这些与自己联系起来。
　　事实上，她这个家，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可盗的，所谓的值钱之物不过是她那一书架的书，可是这些东西……她不认为小偷会看得上。
　　透过推开的门缝，看着黑漆漆的室内，苏冉的全身都僵住了。
　　她不知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完全不敢贸然进去，可是……这里是她的家，不进去，她根本无处可去。
　　在门口犹豫再三，她为自己壮了壮胆，用力将门推得大开，咳嗽了一声，又跺了跺脚，故意弄出响声，这才微颤着伸出手，摸向开关……
　　“啪……”灯光驱散了黑暗，一时之间，苏冉的眼睛竟有些不适应。
　　她一边遮挡，一边抬起头，房间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这让她下意识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缓缓平复了下来。
　　可走进房间她才发现，整个屋子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原本摆得满满的书架，现在空了一大半，仔细查看了一下，竟然丢的全都是最重要的法医学书。
　　而奇怪的是，除了书，架子上摆放的几样玉雕饰物却反而没有丢失，这样的偷盗实在是太奇怪了。
　　苏冉转身进了卧室，自己的柜子敞开的，几件平时穿着的职业装没了踪影，角落里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小偷，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癖好。
　　苏冉一边纳闷，一边拿着电话，准备打电话报警，可就在走出房间的时候，目光扫过空落落的桌子，脑袋一阵发麻，父亲的遗像居然没有了！
　　天底下，哪里会有偷人遗像的小偷！
　　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苏冉的心里又怕又乱，只觉得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低下头，才看到是一本书。
　　自己大学时的医学书。
　　可现在……哪里还能看到书的本样，页面污迹斑斑，仔细看看，根本就是几个大脚印。
　　书架上，没有丢失的书还有很多，本本都好好地摆放着，为什么只有这本……被丢在地上，而且……还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苏冉蹙着眉，将拿着手中的书一再端详，忽地，脑海里有什么闪过，她一下子想起来……
　　似乎，那日，她和厉沛岍的大头照就是夹在这本书里，所以……只有这本书遭了殃！
　　所以……这件事，是不是可能会跟厉沛铮有关？
　　否则……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奇怪的小偷！
　　紧攥在手里的电话已经拨出了报警电话，她赶忙挂断。
　　指尖在摩挲着光滑的触屏，脑海里犹豫着一串号码。
　　忽然，传来一声简短的提示音，手机接收到一条消息……
　　却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下楼！”
　　刚刚还在脑海里出现的号码，此时就出现在手机上，除了厉沛铮，还会有谁。
　　看来……她的猜测没有错，这溜门撬锁的嫌疑非他莫属。
　　
　　苏冉气愤难当，她咬了咬牙，立刻出门，下楼。
　　果然，厉沛铮那辆宝蓝色的卡宴稳稳地停在门口，而某人正坐在驾驶室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姿态慵懒。
　　想到屋里子狼藉一片，苏冉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几步走到车前，拉开副驾驶坐了上去。
　　“厉沛铮，是你撬了我家门锁？”苏冉劈头盖脸地质问。
　　“……”厉沛铮眉头一扬，完全不否认，“没错！这么看……你不仅能当法医，还可以去当女警！”
　　“你……你凭什么？”他理所应当的样子让苏冉更火，“厉沛铮，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罪！你……好歹也是从事过法律工作的，怎么可以知法犯法？”
　　“什么凭什么？”厉沛铮轻笑，“我只是帮你搬家而已，你激动什么？”
　　“搬……搬家！”苏冉瞪着他，“有你这么搬家的吗？你……你这分明就是偷！”
　　“偷？”厉沛铮眯起眼睛，薄唇勾着一抹嘲讽的笑，“苏冉，以我厉沛铮的身份会偷你那堆破烂？说出去，你以为有人会信？”
　　“……”苏冉语塞，气鼓鼓地看着他。
　　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若是报案称厉沛铮撬了她的门，偷了她的东西，不仅警局不会相信，只怕……会把她当神经病吧！
　　以厉沛铮如今的身份，又岂会做一个溜门撬锁的小偷，只怕说破天，也没有人会相信。
　　苏冉平息了一下情绪，“厉沛铮，你为什么要给我搬家？”
　　“为什么？”厉沛铮搭着方向盘，修长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轻飘飘地说道：“你的记性没这么差吧？昨天才说过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什么事？”
　　“难道昨天我没有说清楚？”厉沛铮睨着他，忽地靠近，熟悉的气息排山倒海般地笼罩了她，“我有没有说过，让你搬去我的公寓？”
　　苏冉呼吸一滞，几乎不敢动弹，他靠得如此之近，鼻尖几乎抵在一起。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我……我又没有同意！”
　　厉沛铮勾唇一笑，“需要你同意吗？我通知你，你只需要照做！我想……我表达的足够清楚，我的语气……并不是同你商量！”
　　他霸道的态度让苏冉气恼，却又觉得无可奈何，一时之间紧咬着嘴唇，半天才出声，“你没权利这么做！”
　　“我有！”厉沛铮轻吐薄唇。
　　“你……”
　　“苏冉，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公平的交易！”厉沛铮看着她，“我手里……有你最想要的东西，而你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女人。”他灼热的气息夹裹着一丝冷凝，一字一句道：“需要的时候，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任何的其他人！”嘴角的浅弧带着十足的讽刺，“所以你说……这笔交易，是不是你更划算呢？如此以来，你还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吗？”
　　一股难言的痛在心间蔓延开来，他的话，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刃，生生划开她的心房，刺中她心里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噬骨之痛。即使他早已不是她的谁，即使明知道当年是他不要自己，可是……在听到这番话后，苏冉还是被深深地刺伤了！
　　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他的心里，她和其他女人根本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那些女人。至少……她们不会像她这样有求于他什么，至少，她们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愿对他说不，可是她呢？却只能被动点头，被动地承接他要她做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是何其悲哀！
　　厉沛铮，你当我苏冉是什么？
　　包括六年前，你又可曾真正地在乎过我？
　　只怕……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那么，曾经的美好又算什么？
　　难不成，只是你为了对付厉沛岍而打击他的手段而已！
　　而她，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厉先生……”苏冉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得已开口，“既然你觉得如此不划算，那我们的交易就此作罢！我父亲的事情，不劳你大驾。我苏冉的确没有你一手遮天的本事，但是，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天，一定可以水落石出。”
　　苏冉一刻也不想留，在他面前，她连最后的尊严都被撕毁，她又如何要面对他！
　　车门刚被推开，一只大手扣住她的胳膊，滚烫的感觉从皮肤传递开来，犹如烈焰，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烧成灰烬。
　　“苏冉，你休想！”她的身体被拽了回来，厉沛铮强而有力的大手禁锢着她，整个人压下来，将她死死地抵在椅背上。
　　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在黑暗中犹显刚毅，一双黢黑的眼眸仿佛能夺魂摄魄，只看得苏冉全身发寒。
　　“你……你放开我！”苏冉挣扎，“既然是交易，我可以答应，也可以反悔！你没有理由强迫我！”
　　“呵……是吗？”厉沛铮玩味一笑，“现在想反悔了？可惜已经晚了！”他的指腹用力在她的唇上推过，“苏冉，六年前，你可以当顾以宁是傻瓜；可六年后，你再把厉沛铮当傻瓜就是打错了算盘！”说完，一低头，狠狠咬在了她的唇上……

077 厉沛铮，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唯一
　　痛楚从唇齿间溢开，苏冉闷哼一声，眉头紧蹙。她意欲挣扎，身体却被厉沛铮压在座位上，双手也被他的大手制住，完全不得章法。
　　他完全掌握主动，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他知道她的弱点，更清楚怎样让她就范。唇舌相抵，他的味道瞬间就占据了她所有的味蕾，薄唇微凉，唇尖却是火热滚烫，那一瞬间，苏冉觉得自己好似在承受冰火的洗礼，疼痛过后，更像是酒醉一般，醺醺然。
　　耳边，一直萦绕着他刀锋般的话语，而他的霸道、掠夺和入侵，却是让她无从抵抗，明明应该恨的，明明知道他是在羞辱她，可是……不知怎么的，当他的味道包围了她的呼吸，她的心……竟不受控制地凌乱起来，她突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内心，她发现，无论这个男人怎么对她，她却仍然无法忘怀他曾经对她的爱，对她的好。记忆里，永远是他把她捧在手心里的那段美好。
　　感觉到她不再抗拒，整个人仿佛一池春水般融化在他的怀里，厉沛铮顿时有了反应，他掐着她的腰线，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可一想到，她那样抗拒搬去他的公寓，他就心里就窝火，冷笑一声说道：“苏冉，你在抗拒什么？你刚刚的样子不是也挺享受的吗？而且，还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你……”苏冉倒吸了口气，他还嫌对她的羞辱不够吗？他究竟把她当什么？
　　她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六年前，开口说结束的是他；六年后，逼她做交易的还是他。
　　他凭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又为什么要任他这样羞辱！
　　委屈、伤心、愤怒，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苏冉冲口而出，“厉沛铮，你以为……我只有你一个人吗？”
　　轻飘飘的话好似铁锤砸在心上，厉沛铮整个人一僵，缓缓抬起头，漆黑深邃的眼眸犹如漩涡，死死地凝睇着她，锋利的好似能将她千刀万剐，“你说什么？苏冉，你再说一次！”
　　苏冉紧握着身侧的双手，指尖扣进掌心，她痛极反笑，嘴角弯着最灿烂的笑，“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更不是唯一的一个！厉沛铮，我想，你不需要我帮你一点点回忆吧！”
　　“……”厉沛铮的双瞳瞬间紧缩，寒意从眼底蔓延开来，眼白赤红，额头青筋突起，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一阵阵粗噶而急促，此刻，他就像黑夜里一头嗜血的兽，浑身散发着危险，仿佛下一秒就能咬断她的脖了。
　　下颔传来一阵剧痛，他的大手死死地捏着她，死寂一般的空气中，她似乎听到骨裂的声音。
　　她死死地咬着牙关，隐忍着疼痛，瞪大眼睛不服输地看着他，嘴角……仍不忘勾着一丝轻蔑的浅笑。
　　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地惹恼了厉沛铮，可是……想到他对自己的羞辱，这一刻，看到他的愤怒，她竟觉得如此痛快。
　　“滚！”身体被重重地推了一下，他犹如躲避瘟疫一样，与她拉开距离，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滚，马上滚！如你所愿，交易到此为止！”
　　苏冉微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抬手就推开了车门。
　　不等她下车，他就已经发动了引擎，苏冉一脚落地却又转过身，“我……我的行李呢？”
　　“没人要你的破烂，我会扔在门口，自己去拿！”厉沛铮耐着最后的性子，冷声丢下一句，最后一个字吐出的同时，车子便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苏冉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后，她突然有些懊恼。
　　刚刚，她实在是无法忍受厉沛铮的态度，他那样不在意她，她又何必让他好受？更何况，她的尊严也不容如此践踏，为了保留自己的最后一丝颜面，她说了那样的气话。
　　此刻，她竟觉得心烦意乱。
　　抬头向楼上，自己的窗口看了一眼，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门锁被撬，重要的证件又被拿走了，她真的有家难回。
　　想了一下，她快步上楼，取了自己的背包，坐上出租车，前往厉沛铮的公寓。
　　
　　厉沛铮果然说到做到，想必……也是极厌恶见到她的吧！
　　苏冉一出电梯，就在他公寓门口看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和一堆书。
　　她走过去，微微蹙眉，抬头盯着紧闭的门楣，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懦弱。
　　既然是他搬来的，为什么不让他送回去？凭什么，要让她自己来拿？
　　举起手，想要敲门，却在碰到门板的前一秒停住，在半空中僵滞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弃。
　　她说了那样的话，他一定是很恼火的。
　　尽管，她是他不要的女人，但作为男人，听到那样的话，真的很伤自尊。
　　苏冉收回手，在门口站了片刻，终于动手开始搬自己的东西。
　　当她终于把东西折腾到楼下，整个人已经累得大汗淋漓，站在路口，边擦汗水边招手叫出租，模样很是狼狈。
　　直到上了车，她都没有注意到，楼上的某个窗口，一双深邃幽冷的眼睛，由始至终地凝视着她，直到她乘坐的车子消失在车流中。
　　
　　好不容易把行李弄回家，苏冉坐在沙发上顺了好一会儿气，这才开始动手收拾。
　　先是把父亲的遗像回归原位，接着将装箱的书一一拿出来，重新摆在书架上，衣服也一件件挂回柜子里。全部收拾妥当后，她忽然意识到，似乎少了一件什么。
　　撩开卧室的窗帘，窗台上空空如也，原本放在这里的水晶球却不见了踪影。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那个水晶球，是她最喜欢，最珍惜的礼物。
　　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远渡异国时，除了证件和几件随身的衣服外，只有这个水晶球，她从来不曾丢下过。那是她最美好的记忆，更是她和他之间唯一的纪念，即使分手，即使远离，只要看到这只水晶球，她就可以在自己心中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回忆属于他们的幸福时光。
　　可是现在……却不见了！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够丢失呢！
　　明明她去省里开会的那天早上，她还看到它在窗台上，厉沛铮来搬个家，就没了踪影，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与他有关。
　　苏冉几乎是立刻就拨了厉沛铮的电话。
　　可是……电话接通后，始终没有人接起，一遍，二遍……直到第五遍……
　　苏冉放弃再打电话，直接拿起包，出了门。
　　与其被动地打电话，还不如主动去问个清楚。
　　
　　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晚上，会来厉沛铮公寓两次。
　　站在门口，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敲响房门。
　　敲了半晌，门终于从里面打开……
　　厉沛铮一身黑色丝质睡袍，屋里的灯光从背面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周身融着柔柔的暖光。他似乎是刚洗过澡，头发松散地垂在额前，还有些湿漉漉的，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锐气，多了份随意。
　　只是，在看到苏冉的一瞬间，他的脸就沉了下来，仿佛变脸一般，表情变得冷然，一双黑眸像是淬了毒，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温度拒人千里。
　　他只盯着她，一言不发，显然在等着她开口。
　　既然是她找上门，当然得由她说清楚来意，只是，被他这么看着，苏冉没错得如芒在身。
　　“你……有没有看到一样东西？”苏冉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
　　“东西？”厉沛铮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什么东西？”
　　“就是……”苏冉咬了咬唇，那个水晶球，毕竟是和他有关系的，在他面前，她终究有些难以启齿！
　　他倒是显得很有耐性，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等她说出重点。
　　“就是那个水晶球！”苏冉鼓足勇气说道。
　　“……”厉沛铮依然没有说话，仿佛是故意在折磨她，直到苏冉又说话，“之前它一直摆在我卧室的窗台上，是你拿走了对不对？”
　　“什么水晶球？”他一副无辜的样子，仿佛真的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你……”苏冉吸了口气，“不记得了？”
　　一丝隐隐的疼痛从心尖散开，就像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着她，苏冉无法形容这一刻，她心里失落和难过，他怎么可以……把他们之间唯一的记忆都忘记了呢！
　　厉沛铮，难道过去的一切，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一场过眼云烟吗？
　　“不知道苏小姐在找什么贵重的东西！”厉沛铮轻轻一笑，“难道……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东西是我厉沛铮想要而得不到的吗？至于……偷苏小姐的？”
　　“……”苏冉蹙了下眉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苏小姐是什么意思？”厉沛铮的笑容凝固在嘴角，“这大半夜的，一趟趟往我这儿跑，难免引人误会！我可是记得……几个小时前，苏小姐可是断然拒绝我的！那么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话让苏冉无地自容，她用力咬着嘴唇，牙齿几乎陷进肉里，腥甜的味道在齿间蔓开，她觉得脸颊火辣辣的，活像被甩了巴掌，窘迫地无地自容。
　　“是你送我的礼物，那只圣诞水晶球！”苏冉垂着眼帘，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流出，双手在身侧用力地握紧，天知道，说出这句话，对她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
　　“……”厉沛铮也是一瞬间的僵滞，但很快薄唇一挑，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是吗？原来那只球……是我送你的！”
　　“你……”苏冉觉得胸口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抬起头，死死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从喉咙口挤出几个字，“真的忘了！”
　　“嗯！”厉沛铮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表情淡淡，“这种事……谁会记得！”
　　苏冉说不上这一刻，她是什么感觉，如果刚刚像是被打了巴掌，那么在听了他这番话后，就仿佛掏出自己的心捧在他面前，却被他不屑地扫在地上一样！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借此在报复她之前对他的拒绝。
　　苏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转身逃离，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她努力扬起一丝笑意，可只有她知道这个笑容是多么的难看，“厉先生不记得没关系，只要告诉我，水晶球在哪里！”
　　厉沛铮撇了下嘴，轻轻吐出两个字，“扔了！”
　　“什么？”苏冉心头一刺，“扔……扔了？你……有什么权利处置我的东西？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苏冉气愤难当，她瞪着厉沛铮，大声质问。
　　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转瞬便风清云淡，不屑一顾地笑笑，“一件旧物而已，既然物是人非，又何必留着呢？”他停了一下，笑容忽地加深，眼中更带着一丝明显的嘲讽，“苏小姐有必要装出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吗？”
　　“你……”他的话堵的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刀俎，一下一下，凌迟着她的身心，让她痛到不能呼吸。
　　痛到极致便是麻木，这一晚，他终于让她领教到，什么是绝情。
　　尽管六年前，他亲口说，他们之间结束了。
　　可是，这六年来，她却一直在心里最隐蔽的地方藏着一个小秘密，她不愿意相信，她一直抱着一丝期待。而今晚，他将她唯一的那一点奢望也碎了，她和他之间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对不起，厉先生，打扰了！”只是一刹那，苏冉就平静了下来，她轻轻地开口，带着微笑，说完，转身离开。
　　脚步没有一丝犹豫，坚定而绝决。
　　
　　苏冉一口气跑到楼下，她很后悔来这一趟，白白送上门让她羞辱。
　　事到如今，苏冉，你还不死心吗？
　　究竟要被伤成什么样，你才肯相信，你的顾以宁早就不要你了！
　　胸口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痛得她无以复加。
　　厉沛铮，你这个魔鬼。
　　六年前招惹了她，却又抛弃她；六年后明明厌恶，却再一次耍弄她。
　　苏冉，你真是没骨气透了！
　　初秋的夜风，带着几丝凉意，苏冉瑟缩地颤抖了一下，双手交叠抱住胳膊，殊不知，心比身体更要寒上几分。
　　她觉得自己的力气早已被抽干了，奔波了一天，走了太多的路，双脚被高跟鞋磨破了皮，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疼痛难忍。
　　蹒跚的走了几步，公寓楼下的两个垃圾桶在眼前一闪，苏冉猛地停下……
　　
　　苏冉离开了好一会儿，厉沛铮还站在门口发呆。
　　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心仿佛被掏空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
　　也许是发现，自己的坚持是一场错误。
　　他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又能如何。
　　而即使是一副躯壳，他都要得如此辛苦，他一遍遍地问自己，厉沛铮，你真的值得吗？
　　也许是听到那句，他从来就不是唯一，将他心里那最后一点希冀连根拔除，绝望排山倒海，他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能做的，只有放手！
　　他觉自己就像一只刺猬，因为害怕露出真心，因为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就必须时时刻刻竖起自己的猬甲，以示防御。
　　可他也忘了，在防御的同时，他的刺甲也是会伤人的。
　　连皮带肉，身心俱伤。
　　四周的空气沉闷的仿佛要将他溺毙，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房间。
　　卧室的窗台上，晶莹剔透的水晶球在黑暗中闪着一丝异彩，他缓缓走近，置于大掌，冰凉滑腻的触感仿佛一下子安抚了他凌乱燥热的心，指尖缓缓摩挲着，心出奇般地宁静下来，那一刹那，有关于她的美好，悄无声息地填满了他的心房。
　　
　　窗外，夜色浓郁。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女人。
　　苏冉，她既然那样排斥跟他在一起，又何必来寻回这枚水晶球？
　　难道她不知道，这枚水晶球对他的意义吗？
　　她这么急着要回，会让他以为，她还对他们的过去心存留恋，可是她对他抗拒，又瞬间将他推进深谷。
　　他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目光下意识扫过楼下的花园，他倏地眯起眼睛，那个纤细而熟悉的身影，他不会看错。
　　她……居然在翻垃圾桶。
　　她……在找那枚水晶球。
　　她不顾垃圾桶有多脏，笨拙地将垃圾袋从桶里拖出来，先是隔着袋子摸了摸，接着干脆翻开，一样一样地仔细翻看，生怕错过了什么。
　　一个垃圾桶没有，换第二个，直到将公寓楼下的三只垃圾桶都翻了个遍……
　　结果，自然是两手空空。
　　她的颓败地对着垃圾桶站了很久，才从地上拾起自己的包，一步一步，向小区外面走去。
　　厉沛铮蹙眉，一瞬不瞬地盯着的她，脸上闪过万千情绪，心里更是如潮水一般澎湃汹涌，攥着水晶球的大手不知觉地用力，手指骨节处泛起青白。
　　为了找到水晶球，她居然去翻了垃圾桶。
　　这代表着什么，是不是……真的会像他以为的那样，她其实……对他们之间的过去，也是无法忘情的。
　　那么，如果真的如此，他的放弃，岂不是大错特错。
　　他如果就这么对她放手了，会不会因此而错过他们之间唯一的可能！
　　厉沛铮黑眸一闪，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划过，嘴角随即扬起……
　　
　　翻过垃圾桶，苏冉累得筋疲力尽，身上更沾染着一股酸臭味，她站在路口等出租，可车子远远地看到她的狼狈样，都加大油门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偏偏此时天空不作美，没多一会儿，竟然下起了雨。
　　苏冉无奈只能跑到一个公交站牌下躲雨，正在她发愁要如何回家时，一辆车子缓缓停在她的面前……

078 苏冉，你该何去何从
　　“苏冉……”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接着便是温润清朗的声音。
　　“……”苏冉有些意外，更多的则是尴尬，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厉沛岍，毕竟……她此刻的样子着实难堪。
　　“苏冉，你怎么在这里？衣服都湿了！”说话间，厉沛岍已经撑着伞站在了苏冉的面前，当看到苏冉身上的污渍时，他多少有些诧异。
　　“我……”苏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读懂她的欲言又止，厉沛岍不经意地看了眼身后的高档公寓，拉开车门道：“快上车吧！淋了雨会感冒的！”
　　“我……不，不用了！”苏冉立刻拒绝，不仅仅因为面前的人是厉沛岍，而是因为她刚翻过垃圾，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这个地方很难叫车子的！难道你要在这里淋雨吗？”厉沛岍微微沉了声音，“苏冉，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你觉得……既然碰到了，我会把你扔在这里吗？”
　　“我……”
　　“你上车，或者……我站在这里陪你！”厉沛岍的语气坚定，不容改变。
　　“……”苏冉还能说什么，难道她要和他僵持下去吗？
　　最终，她还是上了厉沛岍的车。
　　只是，坐在副驾驶位上，她刻意地将身体贴向车门，尽量拉开与厉沛岍的距离。
　　“怎么，我是洪水猛兽吗？”她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厉沛岍的眼睛，他自嘲地笑看着她。
　　“……”苏冉难堪地摇摇头，“不，你不要误会！只是……刚刚发生了点意外，所以……身上沾了不好的味道，只是怕影响到你……”
　　“有吗？”厉沛岍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的很是温和，“你就是这样，永远会先照顾别人的感受！这么多年……我没遇到哪个女孩子会像你这样体贴！”
　　“不，不是的！”苏冉忙撇清。
　　她又怎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呢？
　　在美国，他就不止一次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他是在暗示自己，无法对她忘情。
　　苏冉不想让他有任何歧义，立刻转口道：“搭你的车已经给你添麻烦了，再弄脏你的车，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哪里有麻烦？我求之不得！”厉沛岍立刻表明立场，“苏冉，不要跟我太客气好吗？”
　　“……”这倒是让苏冉不好意思起来，她牵着嘴角微微一笑，却又觉得那样言不由衷。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别扭，让苏冉很是不自在。
　　直到十字路口，厉沛岍再开口，“该走哪边？”
　　“啊……”
　　“我是说……你家，该走哪边？”厉沛岍温和地看着她。
　　“呃……我，不回家！”苏冉停了一下，看到厉沛岍愕然的表情，又急忙解释道：“我家门锁坏了，一个人住，不太安全！帮我找家酒店吧，先住一晚！”
　　“要不要……我去帮你看一下？”厉沛岍殷勤地说道。
　　“不，不用！”苏冉感激地摇摇头，“明天我会请师傅去修！今晚，就住酒店好了！”
　　“那行，这附近就有一家挺不错的。我送你过去。”苏冉坚持，厉沛岍也不再多说，打转方向盘，朝酒店驶去。
　　
　　车子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门口。
　　苏冉迟疑了一下，“我只是暂住一晚，不需要到这样的地方，快捷酒店就好！”
　　“不好，快捷酒店鱼龙混杂，一个女孩子住还是不太方便。”厉沛岍不容她争辩，拉着她下了车，“我在这里有长年包房，不住也要付钱，今晚，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
　　“这……这不太好，沛岍，我……”
　　“行了，苏冉，没什么不好的！我送你上去！”厉沛岍凝视着她，深棕色的瞳仁带着温暖的笑意。
　　苏冉无法再拒绝他眼中的诚意，更何况站在酒店大堂里，拉扯起来反而会引人误会。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关门的一瞬间，另一部电梯到达，从里面走出几个人，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气宇轩昂，他捕捉力极强的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眉峰倏地蹙起……
　　只是……电梯里的人却浑然不觉，关上门电梯上行，男子立在电梯口，凝视着不停闪动的楼层数字，目光幽深，英俊的脸孔阴沉如冰。
　　
　　厉沛岍从钱包里拿出房卡，替苏冉打开房门。
　　“要不要……进来坐坐！”苏冉走进房间，转身对厉沛岍说道。
　　这里毕竟是厉沛岍的地盘，就这么把他拒之门外，似乎也不太妥当，象征性地礼貌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会不会……不太方便！”厉沛岍站在门口，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闪过一丝热切，目光更是因为苏冉的话而分外惊喜。
　　“不会！”苏冉摇头，“请进来喝杯茶吧！”
　　两人相对而坐，好一会儿，皆是沉默，气氛也有些尴尬。
　　“今天，真是谢谢你！”苏冉只觉得不能一直这么僵滞下去，主动先开了口。
　　“好了，你已经说了太多的谢谢，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下去，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厉沛岍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苏冉染了污渍的衣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苏冉，我能问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冉心弦一紧，眼神闪过一丝挣扎，很快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出了点意外！”
　　她的逃避和掩饰让厉沛岍再也忍不住了，“苏冉，你以为……你瞒得过我吗？你所指的意外，与他有关对不对？”
　　“……”
　　“不要否认。”厉沛岍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他的公寓就在那条路后面。我只是不明白，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弄得如此狼狈！”
　　“……”
　　见苏冉不说话，厉沛岍急，站起来的同时，一把攥住了苏冉的手，“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六年前，你们不可能，六年后，就更不可能了！你觉得……顾如烟那个势利的女人会让你进厉家吗？”厉沛岍眼中划过一丝恨意，“她那么有手段，就连我母亲都不是她的对手，又何况是你？苏冉，你醒醒吧！”
　　苏冉心脏一阵扯痛，她用力甩开厉沛岍，压抑着起伏的情绪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你当然听得懂！”厉沛岍固执地盯着她，“我不妨告诉你，厉家和林家联姻已经成了不容更改的事实。你以为……厉沛铮为什么会接手厉氏？你以为……厉氏真的像表面上那么风光？作为厉氏的一份子，我会不清楚吗？”
　　苏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厉沛岍冷笑一声，“很快你就会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有，即使没有林家，还有周家、赵家、王家……只要顾如烟愿意，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望族家的千金愿意嫁给厉沛铮，苏冉，你说……你争得过她们吗？”
　　苏冉将指尖用力扣入手掌，阵阵寒意从脚底涌向全身，她咬着牙，缓缓道：“厉沛岍，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厉沛岍有些急了，“苏冉，不管什么时候，厉沛铮身边的那个人都不会是你！就算他现在跟你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玩弄你罢了！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如果他爱你，又怎么会在六年前抛弃你？”
　　“够了！”苏冉厉声打断他，“如果你是要跟我说这些，那对不起，请你马上离开！”
　　“苏冉……”
　　“厉沛岍，需要我再说一次吗？”苏冉盯着他，“不管我和厉沛峥怎样，那都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她停了一下，语气微微缓合，“今天，谢谢你的帮助，不过……你若因此就认为可以干涉我的私事，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离开！”说着，她拿起包站了起来。
　　“不，苏冉！”厉沛岍有些慌了，一个箭步拦住她，“你不要走！我不是在干涉你，我只是……关心你！”他抬头，看着苏冉丝毫没有软化的表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转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却又停住脚步，“苏冉，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为了你好！执迷下去，你只会后悔！”说完，大步离去！
　　房间里瞬间沉寂下来，苏冉觉得自己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如果说，厉沛岍那些话对自己毫无影响，那是骗人的。她可以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而心里……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厉沛岍说得没错，两次巧遇顾如烟，她对自己的态度显尔易见。其实，她从来就不曾奢望过和厉沛铮会有什么结果，正如厉沛岍说的那样，她拿什么跟那些名门千金比？即使没有顾如烟安排，厉沛铮心里也怕是早就有了另一半的人选。而她，从来就不是他的选择。
　　也许就像厉沛岍说的那样，他压根就没有爱过她，不然……又怎么会在他们如胶似漆的时候突然喊结束？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敢正视这个问题，而刚刚厉沛岍替她说出了实话，可为什么，在听到的一刹那，她的心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好似千万枚针，齐齐地扎进她的心里，不见伤口，却血流汩汩。
　　六年了，她早就该看清事实的真相。可是，一回来，再遇到他，她发现……自己似乎又一次地迷失了。
　　
　　舒适的环境并没有带给苏冉完美的睡眠。
　　本来折腾了一天，她早已疲累不堪，可是……之前和厉沛峥发生的种种，以及厉沛岍的那些话，就像梦靥一样地折磨着她，整整一晚，她都在失眠及半梦半醒间沉浮，早上起来的时候，浑身乏力，毫无精神。
　　她强打精神，洗了个澡，又用酒店提供的化妆品化了一个淡妆，镜子里的自己才勉强能看。
　　所幸，初秋的季节比较干爽，她将脏衣服洗过后，第二天早上已有八成干，穿在身上也能将就。
　　收拾妥当后，苏冉将厉沛岍的房卡存到前台，准备打车赶去上班。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苏冉走出来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正弯腰坐入，关上门的前一秒，苏冉看到了他的侧脸，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苏冉还是认了出来，徐兴国。
　　本来看到他，也没有什么稀奇，虽然他在省院工作，但经常来g市检察工作或者出席会议，住在这里也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偏偏车子驶离的时候，苏冉透过后车窗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背影。
　　虽然车子贴了膜，但是，早上的阳光很好，她清楚地看到，一个一头卷发的女子坐在徐兴国身边，两人，贴得很近。
　　不知为什么，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眼，可却让苏冉觉得那个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她也想不起来是谁，但是……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
　　望着早已远离的车子，苏冉的心里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而想起厉沛铮那晚向她透露的线索，她再也按捺不住，立刻招手叫车，赶去检察院。
　　
　　整整一天，苏冉都把自己关在档案室里。
　　她翻了父亲的档案。
　　如果不是看到父亲的档案，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父亲的一生真的是成功的一生，作为一名法医，他是极其优秀的。
　　从中学到大学，父亲的成绩一直很优异，是老师引以为傲的学生，工作以后，又勤于钻研，年纪轻轻就在法医界崭露头角，很快便成为知名的法医。
　　父亲获得的荣誉更是数不胜数，以前家里的一整面墙几乎都是父亲得到的各种奖状，而如今翻看档案，她才知道，又何止是那些呢！
　　直到父亲离世，他参与的案子不计其数，很多复检的错案、冤案，最后经由父亲之手而大白于天下，他无愧于最了不起的法医。
　　翻开父亲离世后的尸检报告，主检法医处赫然写着徐兴国的名字。
　　可副检法医处却是空白，包括最后法医签字处，也只有徐兴国一个人的名字。
　　难道……当时为父亲尸检时，只有徐兴国一个人吗？这完全不符合尸检规定，着实让人不得不怀疑。
　　苏冉的目光落在那陈旧泛黄的纸张上，她的脑子有一些乱，可又不能拿着这份报告去质问徐兴国，也不好向其他人打听。毕竟……这次回国，她要查清父亲的死因，只想悄悄地进行，并不想打草惊蛇。如果一切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父亲不是死于心肌梗塞，而是另有隐情，那么……这件事必然没那么简单，而幕后黑手也一定隐藏的极深，她贸然行事，只会坏事。
　　就在苏冉愁眉不展之时，她的脑海一闪而过，想起一件事。
　　那晚，厉沛铮有一个线索没有告诉她，但却明确提醒她，另一名参与父亲尸检的法医她会感兴趣。
　　如此说来，这个人其实是存在的，而且……她很可能认识。
　　既然如此，为什么检验报告上没有名字呢？这一切……又是为何？
　　如果说，尸检报告上都没有名字，厉沛铮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想要知道那个神秘的人，一定要去问厉沛铮吗？
　　不，她不要去！
　　她和他的交易已经不存在了，就算她厚着脸皮去问，他也不会告诉她；而对于自己来说，她不想再去求他，他的羞辱，他的冷嘲热讽，她不想再承受一次。
　　父亲的事，她一定要查清楚，虽然会很难，但是……她绝不会放弃。
　　她不要依靠厉沛铮，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试一次。
　　
　　几天后，苏冉借工作之便，查清了父亲当年体检时入住的医院。
　　说来也巧，恰恰是厉沛岍现在工作的医院，只是……分属于体检中心。
　　这天中午，她利用休息时间，去了医院。
　　可是，想要查一家医院的体检档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属于医院的内部资料，换句话说，也是要保密的。
　　万般无奈下，她打了厉沛岍的电话。
　　听说了苏冉的来意，厉沛岍倒是很愿意帮忙，没用几分钟，他就赶到了体检中心。
　　苏冉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总之，他跟那个负责档案管理的中年女子聊了几句，便被允许进去了。
　　厉沛岍陪着她，在众多的档案柜中找到了父亲苏伟中的体检档案。
　　作为公务人员，每年都有两次福利体检，苏冉查了一下，父亲在这家医院前前后后进行了十次体检，也就是说，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五年里，所有的体检都是在这家医院做的。
　　那么……也就是应该留下十份体检报告。
　　可是，她和厉沛岍翻遍了也只找到九份，独独少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份！
　　“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少了我想要的那份？”苏冉看着摆在桌上的其他九份体检报告，心情格外的压抑，她越发觉得，这件事……很不简单。
　　难道说，有人知道她在查父亲的死因，而早她一步做了什么吗？如果不是……就是当年被人毁掉了。
　　但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父亲的死一定有问题。
　　他不是死于心肌梗塞，而是死于被谋杀。
　　“苏冉，先别急，这里的档案这么多，说不定……搞差了呢？”厉沛岍试图安慰，“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让这里的人抽空再帮你找找！”
　　“可是……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为什么丢的，就是我需要的那份呢？”苏冉心存疑惑，心里想到的种种可能，都让她一阵阵的脊背发寒。
　　如果真如自己想的那样，那么……别说查清父亲的死因，就连她自己的安全都可能受到威胁。
　　毕竟……敌人在暗，她在明，在一切不明朗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来头，更不知道六年前父亲为何会惨遭毒手！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
　　苏冉，你要怎么办？
　　你该何去何从！

079 我不否认在等你来求我
　　忙碌了一中午，却是一无所获。
　　苏冉很是失望。
　　厉沛岍送她到门口，忍不住安慰，“苏冉，别太着急了，毕竟是六年前的档案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许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我答应你，会想办法帮你找的。”
　　“沛岍，谢谢你！”尽管觉得无望，苏冉还是点头谢过。
　　“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能帮你，是我的荣幸。”厉沛岍温柔地凝视着她，微风拂过，一咎发丝调皮地落在她的额前，他像是受了蛊惑一般，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
　　苏冉的目光被不远处，一个立在车前的身影吸引住，那人身型修长，一套黑色正装将他修饰的更加笔挺利落，一眨眼，他已弯腰坐进了车里。
　　“严绍辉，他怎么会在这里？”苏冉直直地凝视着车子，不禁自言自语。
　　厉沛岍的指尖还未触到她的发丝，就怔住了，“苏冉，你说什么？”
　　苏冉回神，和厉沛岍对视了一下，忽地脑海里闪现出一张脸，下一秒，她转身便向那辆车追去……
　　“哎，苏冉，你干什么？”厉沛岍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还是及时反应，一把拉住她。
　　“沛岍，你放手，我有急事！”苏冉一把推开厉沛岍，飞快地往前面跑去。
　　此时……那辆车子已经开动，尽管苏冉努力去追，但没追出几步，车子就拐了个弯，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冉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车子驶离的方向发呆。
　　严绍辉，你怎么会来体检中心？
　　如果她没记错，那辆车子，她来的时候，似乎就停在那里。
　　不过，在里面，她却并没有看到他。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只是……怎么就巧的如此恰如其分呢！
　　严绍辉，他唯一的工作就是替厉沛铮办事。
　　那么，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已经给了她最合理的答案呢！
　　“苏冉，你怎么了？”厉沛岍追上来，“你刚刚说……谁在这儿？”
　　苏冉回过头，迅速敛下眼中的情绪，随便找了个理由，“沛岍，抱歉，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份很重要的报告要赶，现在必须回去了！谢谢你的帮忙，我先走了！”
　　“噢，那用不用……”他还想说什么，苏冉却已转身离开，脚步急切而匆忙。
　　厉沛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落寞地垂下，目光凝视着苏冉的背影，微眯的眼中浮起一抹沉郁之色……
　　
　　下了车，苏冉抬头看着眼前这幢g市最高的建筑，这是权利和财富的象征。那个男人，他此时此刻正站在g市的最高处俯瞰一切。六年前，她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
　　苏冉心下一阵凄凉，她多么希望事实并非她推测的那样，但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严绍辉的出现。
　　乘坐电梯，一路抵达顶层。
　　虽然此前从未来过，但一下电梯，苏冉还是十分准确地找到了厉沛铮的办公室。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拦住了，“苏……苏冉，你……怎么会来？”
　　眼前的人一脸惊讶，显然她的出现让对方十分意外，一张粉白的脸顿时失色。
　　“若惜，你让开，我要找厉沛铮！”苏冉有些激动，此时此刻，没有人可以阻止她。
　　“苏……苏冉，你这是干什么？”方若惜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松开，“你……不能进去！厉先生在开会，你不能打扰他！”
　　“若惜，你放手！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马上见他！”苏冉挣脱她的手，把她推到一边。
　　“苏冉……苏冉……”方若惜想要再次拦住她，却已是来不及。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苏冉直接闯了进去。
　　“厉……厉先生，对不起，我……拦不住……”方若惜站在门口，懊恼又赔着小心地看向厉沛铮，很是不安。
　　厉沛铮缓缓抬起头，淡淡地扫了一眼，无声地对方若惜摆了个手势，方若惜颔首，退了出去。
　　站在办公室里，苏冉才知道，方若惜真的没有骗她，办公室里除了厉沛铮之外，还坐了几个人，手里都拿着平板电脑，显然是在开一个小型的会议。
　　苏冉突然闯入，会议嘎然而止，同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空气仿佛一下凝固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女子，五官清丽自然，容貌算不上多美艳，但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清冷脱俗的气质，令人过目不忘。
　　此时，她白瓷般的面颊微微泛红，气息有些急促，一双清亮的黑眸盯着厉沛铮，神色间难掩些许愠怒。
　　这是什么情况？
　　看这女子气鼓鼓的样子，显然是找老板来算账的，难道是自家老板惹了风流债？不过……不应该啊，这些年，谁不知道厉沛铮身边的女人燕瘦环肥，国色天香，想要贴上他的女人不计其数，巴不得被他风流呢？又怎么会一副讨债的模样找到这里呢？
　　更何况，虽说厉沛铮身边的女人众多，可还真没发现他对哪个认真过，充其量一起吃顿饭，或者参加个宴会，至于那些桃色新闻，基本与他绝缘，又哪里会来什么风流债呢？
　　大家越想越糊涂，越发不知道眼前的女子什么来头。
　　再看厉沛铮，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英俊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漆黑深邃的双眸沉静如水，就那么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来人，甚至连眉头都没动半分。
　　“会先开到这儿，你们先出去。”厉沛铮终于开口，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众人如临大赦，赶紧动作迅速地起身，生怕晚一点，会惹上麻烦。
　　很快，几个人就消失在门口。
　　会议室里顿时陷入死寂，偌大的空间里，静的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苏冉下意识地在身侧握紧了双手。
　　厉沛铮却像是根本没看到她一般，低着头，专注无比地翻阅着一份文件，大有故意将她晾在一边的意思。
　　苏冉觉得尴尬极了，可是，脑海中闪现出严绍辉出现在体检中心门口的一幕，她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脱口而出，“厉沛铮，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无耻！”
　　此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似乎一刹那冷凝下来，厉沛铮眯着眼睛抬起头，攫住苏冉的目光，唇角带笑，“无耻？这两个字可否请苏小姐解释一下？”
　　“呵……解释？”他不屑的表情让苏冉越发生气，“厉先生何必装腔作势呢？你自己做过的事，你会不知道吗？”
　　厉沛铮将手中的资料一扔，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依然闲适，声音却冷了几分，“苏小姐，你莽撞无理地闯进我的办公室，打断我的会议也就罢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意图指责，你总要让我知道，所谓何事吧？”
　　“所谓何事？”他话里话外都在打太极，苏冉更是怒不可遏，“厉沛铮，怪不得你那么痛快地取消了交易，原来……早就打好了算盘！你……岂止无耻？简直卑鄙！”
　　“算盘？什么算盘？”厉沛铮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一对剑眉微微蹙起。
　　“厉沛铮，你不要再装了！”苏冉斥责，“你表面上放弃了交易，暗地里却处处设障，让我碰壁。你就是想我找不到线索，最后……再主动向你低头，这……就是你的目的！”
　　厉沛铮的黑眸瞬间紧缩，他紧盯着苏冉，那犀利的目光就像刀匕，半晌才说道：“苏小姐，说话要讲证据，不能靠意图猜测，请问……你指责我为你设障的证据在哪里？”
　　“你不用否认，我既然站在这里，自然证据确凿。”苏冉顿了一下，“你大概想不到，一个小时前，我会在体检中心碰到严绍辉。”
　　厉沛铮眉峰一扬，薄唇勾着一抹戏谑，“我越来越听不懂，苏小姐在说什么，你看到绍辉，这又能说明什么？”
　　苏冉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承认，她看着他，略微吸了口气，“我去体检中心查我父亲的体检档案，五年间，一共十份档案，前九份完好无损，却是偏偏少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一份！”她怒极反笑，嘴角微扯，“厉先生，你说，怎么就这么巧，离开的时候，恰好严绍辉早我一步离开！唯一可惜的是，还是被我看到了！”
　　厉沛铮听完，忽地就笑了，“这就是你所说的，我打的算盘？”
　　“难道这还不够吗？”苏冉提声，“除非……厉先生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厉沛铮不疾不徐地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闲适地仿佛在谈论天气，“这个合理的解释，你该去找严绍辉，而不是来问我！”
　　“你……”苏冉气结，“厉沛铮，谁不知道严绍辉是为你办事的，你敢说，你没派他抽走那份体检档案？”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吗？”厉沛铮紧跟着反问。
　　“我……”苏冉踌躇了一下，两人四目相对，不知道为什么，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伪装，反而是不能忽略的坦诚。她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片刻的沉默后，厉沛铮再次开口，“我不否认，那份体检档案，我查过，而且拷贝了下来。但是原件……我没有动过手脚。至于今天绍辉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想……让他亲自回答你比较妥当。”
　　说完，他拿起电话，准备打给严绍辉。
　　可苏冉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厉沛铮，生怕自己会听错了，“你……你说什么？你拷贝了那份档案？那么……复印件在你的手里？”
　　“……”厉沛铮不置可否，“不错，我承认，为了当初的交易，我做了很多功课，手里也掌握了一些你想要的资料，只不过……你似乎很排斥。”他淡淡一笑，“我说过，女人罢了，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其他什么人，彼此都是各取所需，但是……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更不喜欢和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上.床！”
　　“……”苏冉喉头一紧，他的话瞬间涨红了她的脸，她垂着眼帘，却能感觉到他热辣的目光，这让她不由地心跳加速，手心也微微汗湿。
　　她的表情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片刻的静默后，他再度开口，声音却是温和了几分，“苏冉，我不否认，我等你来求我！但是……凭我厉沛铮，绝不会用龌龊的方式逼你就范。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打给绍辉，向他给你要个答案。”
　　苏冉看着厉沛铮将电话拨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前对厉沛铮的怀疑，在他的一番话之后，顿时烟消云散，她竟那么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听着免提中传出电话接通的声音，她觉得她该转身离开的，可不知怎么的，双脚就像被施了魔法，定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
　　电话很快就接通，传来严绍辉的声音，“厉先生。”
　　厉沛铮抬头看了苏冉一眼才开口，“绍辉，在哪儿？”
　　“在律所！”严绍辉如实回答，“怎么，您有事？”
　　“之前你出去了？”厉沛铮一边说一边盯着苏冉，“我中午打电话到你的律所，你不在！”
　　“是吗？”严绍辉有些意外，“怎么没人通知我呢？对不起，厉先生，可能他们忘了，我一会儿去问一下。”
　　“不必！”厉沛铮继续说：“我只是随便打个电话，没想到你不在。”
　　“哦，抱歉，厉先生。中午我去给我母亲取体检报告了！”
　　“这样啊！”厉沛铮黑眸轻眯，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怎么样，伯母的身体还好吧？”
　　“很好，多谢厉先生挂心。”
　　后面，两人在电话里又说了什么，苏冉已经听不进去了。
　　如此自然的一通电话，两个人的对话听不出一丁点的刻意和造作，正如他说的那样，在他心里，她和别的女人没有任何不同，也许，他根本就不屑于对她用手段，而之前的怀疑，则一眨眼就变成了她自作多情的笑话。
　　“对不起，打扰了！”苏冉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才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说完，她急于逃离。
　　“苏冉……”在她走出门的前一秒，身后传来厉沛铮清凛淡漠的声音，“体检报告，我会替你保存好，如果你需要，可以来拿！”
　　“……”苏冉的手扣着门板，指尖用力地抠着，她怎么会听不明白他的话外之音呢？
　　他要的，是她开口求他。
　　现在，那份原件离奇失踪，毫无疑问，厉沛铮手里的这份复印件就变得异常宝贵。
　　苏冉清楚，厉沛铮更清楚，所以……他才会跟她说这番话。
　　她其实该求他的，这也许是寻找线索唯一的希望，但此时此刻，她竟无法说服自己向他开口。
　　背对着她僵立了几秒钟，苏冉毫不服输地说道：“多谢厉先生的好意，我想……我不需要了！”
　　苏冉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落荒而逃，就连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都没有留意，跑到电梯口，只盼着马上离开厉沛铮的地盘。
　　电梯一打开，她头也不抬地冲了进去，却是一头撞在一堵人墙上。
　　额头传来一阵闷闷的疼，接着一股清淡的薄荷味从鼻尖蔓延开来，这个味道并不陌生，难不成……
　　来不及想清楚，她已经抬起头，入眼，是一把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双冷漠的眼睛带着些许嫌弃，正蹙眉看着她，让她不由地一阵心凉……
　　“你怎么在这儿？”冰冷的声音从头兜下，让苏冉下意识后退一步。
　　“钟……钟大哥……”
　　“你……来找沛铮？”钟子期的眼神更漠然了几分，开口的语气根本就是斥责。
　　“我……”苏冉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否认，“是的！有点事！”
　　沉默！
　　她感觉得到，他在看着她，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没做错任何事，但每次在钟子期面前，苏冉都觉得心虚。
　　“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不等苏冉回过神，钟子期已拉着她的手闪进了一旁的紧急通道里。
　　“钟……钟大哥……”
　　不等她挣扎，他已甩开她的手，肤色略白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很是阴沉，“苏冉，你还来干什么？难道上次我说的话，都是耳边风吗？”
　　“我……”苏冉抿了抿唇，“钟大哥，其实……我也不想的。不过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要向他问个清楚。所以……”
　　不等她说完，他就打断她，“你有什么资格？”钟子期的话毫不留情，“苏冉，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吗？你凭什么一次次来扰乱沛铮的心？你耍他耍的还不够吗？现在，还想怎样？”
　　苏冉听得越发糊涂，她摇着头，“钟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什么时候耍过他？”
　　“还说？”钟子期一手撑在她身侧，高大的身躯忽地笼罩下来，表情近似于狰狞地说道：“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大概又一次被你糊弄过去了！”
　　“钟大哥，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钟子期冷笑，“你敢说，昨晚你没跟厉沛岍在一起？”
　　苏冉的心像是被一根绳子吊了起来，扯在半空中，就那么牵着，七上八下，她似乎可以听到空气中夹杂着钟子期握紧拳头的声音。
　　“我……”她抬起头，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呵……你没话说了对不对？”钟子期怒极反笑，“苏冉，怪只怪，你的运气太不好！昨晚，我也在万豪。”他停了一下，犀利的眼神仿佛能将她溺毙，一字一顿道：“我亲眼看到你和他，一起进了电梯，上了十八楼。如果我没记错，他在万豪有一间长年包房，就在十八楼。”
　　“……”苏冉惊愕地瞪大眼睛，一时之间脑袋嗡嗡作响，心里更是犹如一团乱麻，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昨晚那一幕会被钟子期看到，即使事实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可显尔易见，她的解释，他不会相信。
　　尽管如此，苏冉却还是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急切摇头，“不，钟大哥，你听我说，事实并不是……”
　　“够了！苏冉，我还是那句话，离沛铮远一点。这一次，我可以沉默，但是……绝没有下一次！”
　　钟子期的指责让苏冉有口难辩，她的双手绞着胸口的衣襟，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痛。
　　而两个过于专注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门之隔的走廊上，一个身影贴着门缝站了很久……

080 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
　　苏冉坐在街心花园的椅子上，发呆了良久。
　　从中午去体检中心查父亲的体检报告无果，到怒气冲冲地去质问厉沛铮，结果却发现是自己冤枉了他，最后又被钟子期误会。她这一天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会儿云端，一会儿谷底，明明是看到希望，却又被打入绝境，而绝境中，似乎又给了她一丝曙光。
　　可是，她真的要去求他吗？为了查清父亲的死因，为了拿到那份体检报告的复印件，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女人，搬进他的公寓，做他的地下情人！
　　苏冉，你愿意吗？
　　不，她不愿意！
　　她无比清楚地听得到自己的内心，她不愿意！
　　在g市，大概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厉沛铮。可是她苏冉，却不愿意做那个除了爱情，能得到一切的女人。
　　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她的拒绝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是想到父亲，她难免心里一痛。
　　一边是可能冤死的父亲，一边又是自己的尊严和感情，究竟该何去何从，她实在是难以取舍。
　　而钟子期的那番话更像是砸在她心口上的钉子，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是她伤害了他，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地了解过她，她的伤痛和辛苦，又有多少人知道！
　　心里一阵酸涩，有些热热的东西涌入眼中，她下意识咬紧了嘴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身上的包一阵震动，接着有铃声响起。
　　苏冉回过神，忙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拿出电话。
　　“你好，我是苏冉……”
　　“小冉啊，听说你今天出去了，不在办公室？”来电话的是张明远。
　　“噢，对不起，张检，我临时有点私事，所以……”
　　“哎……没关系，我不是为这件事。”张明远笑笑，“是这样的，上次呢……曹法医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你，这件事……被徐处长知道了，他担心你们会彼此记恨，所以特地作东，要为你们说和一下！”
　　“……”苏冉沉吟了一下，“张检，请转告徐处，这件事……我没有放在心上。我相信是曹法医误会了，因此我不会记恨！所以，饭局没有必要的。”
　　“那怎么行？我已经答应徐处了？”张明远在电话里语重心肠地说道：“一来，他是上级领导，再来，他也是你爸爸的老朋友，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六点钟，明月海鲜坊，就这么说定。”
　　电话挂断，苏冉却不由地蹙起了眉头，从之前厉沛铮给她提供的线索来看，徐兴国很可能与六年前父亲的离奇死亡有关，想到要与害死父亲的人共进晚餐，她哪里还有那个胃口？
　　更何况还有曹雅青那个女人，她的狂妄，她的盛气凌人，想必是因为徐兴国是她的老师，她才如此有恃无恐，对于这样的人，她避之不及，更别说有所交集。
　　这场见面，苏冉极为排斥。
　　但张明远已经开口了，她不能再拒绝。
　　
　　转眼，便到了晚上。
　　苏冉提前五分钟赶到明月海鲜坊，由服务生引领走进包房，却发现……除她之外的三人已经到齐了。
　　位置像是刻意安排的，徐兴国居中坐在主位，右手边是曹雅青，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再旁边就是张明远。
　　很显然，那个空位置是留给她的。
　　“对不起，徐处，张检，我来迟了！”苏冉礼貌地颔首。
　　“不迟，不迟，刚刚好！”徐兴国连忙招手示意了下身边的位置，“小冉，来，快坐。”
　　苏冉依言坐了过去，抬起头，视线就与曹雅青对了个正着。
　　与苏冉平静淡漠的目光比起来，曹雅青的眼神有些闪躲，看起来很是不自在。
　　“呵呵，小冉，雅青，我想……不用我再介绍了吧？”徐兴国看了看二人，“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虽然……见面的时候不太愉快，但是……都是误会一场！今天叫你们来，也是为了帮你们解开这个误会！”
　　“……”
　　“……”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一时间，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怎么，该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吧？”徐兴国边说边看了曹雅青一眼。
　　“哪里，徐处，您多虑了！”苏冉微微一笑，“本来就是误会，我自然没有放在心上。我相信曹法医也是如此。”
　　“呃……是啊，呵呵，苏法医说的是！”曹雅青紧跟着赔笑道：“老师，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好，我本就比苏法医年长几岁，可在这件事情上的确冲动了一些，给苏法医造成的麻烦，我在这里说声抱歉！”
　　说完，曹雅青看着苏冉，“苏法医，你会原谅我吧！”她明明带着笑，可看在苏冉眼里，却仍然带着一丝高傲，完全没有道歉的诚意。
　　“哪里！”苏冉心下了然，却淡淡一笑，“曹法医严重了。大家都是为了工作，有分歧才会有进步，不愉快的事我已经忘了，也请曹法医不要放在心上。”
　　“哟，苏法医年纪不大，真是有大度量啊！”曹雅青虽是在笑，却有些不自然，撇着嘴继续说道：“不仅年轻漂亮，更有精湛的专业才华，苏法医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哪里，曹法谬赞了！”苏冉谦逊地笑了笑，“我没有那么大的抱负，我只想接好父亲的衣钵，替他完成未尽的心愿！”
　　“哦？苏法医的父亲是……”
　　“苏伟中。”
　　“啊……”曹雅青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苏……苏伟中……”
　　苏冉神经一绷，敏感地看向她，“怎么，曹法医认识我父亲？”
　　“呃，不，不认识！”曹雅青几乎是立刻否认，显得颇为紧张。
　　身边的徐兴国不着痕迹地撇了她一眼，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见地微颤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也稍显僵硬。
　　“哈……”下一秒，曹雅青又干笑了一声，“其实是这样的，苏……苏老师……是咱们g市法医界不可多得优秀前辈，说起来……那个时候，都是我们崇拜的对象，名字自然是如雷贯耳。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实习法医，苏老师又怎么可能会认识我呢？”
　　“……”
　　见苏冉没说话，徐兴国喝了酒，缓缓道：“是啊，雅青接触这一行比较晚。小冉，你现在已经能够独挡一面了，可雅青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才刚刚从医生转行过来，还是个实习生呢！”
　　“就是啊！所以啊，还是苏法医有前途！”
　　两人之间客套的对白，表面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但苏冉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又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提起父亲的名字，曹雅青似乎很紧张，而且……她和徐兴国之间的互动也似乎有些不寻常。
　　酒过三巡，张明远接了一个电话，走出了包房。徐兴国似乎喝的也有点多，他侧身跟曹雅青说着什么，正好挡住了曹雅青的视线。
　　苏冉抬起手腕看时间，却不小时碰掉了一撂纸巾，她忙弯腰去拾，却在低下头的瞬间，看到了让她吃惊的一幕。
　　桌子下，曹雅青一只脚脱掉了高跟鞋，勾着修长匀称的腿，脚贴在徐兴国的腿跟处一下一下地蹭着，而徐兴国的一只大手也正放在曹雅青的大腿上，隔着黑色丝袜，缓缓摩挲着……
　　苏冉倒吸了口气，但所幸，她是个善于掩饰的人，更何况，自己早就对徐兴国心存怀疑，因此，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变化，拾起纸巾，连忙坐起，余光扫了一眼未有半点察觉的二人，心下松了口气。
　　这样的发现，加上之前曹雅青对父亲名字表现出的紧张，苏冉不得不将怀疑的对象又增加了一个。
　　
　　晚上回到家，苏冉对着父亲的遗像发了好一会儿呆。
　　她将那些线索串起来，试图从中找到答案，可是……零零碎碎的，且都只是一些推测，不仅毫无头绪不说，倒是让她越发的混乱，心情也就变得更焦虑。
　　躺在床上，苏冉辗转难眠，直到很久才沉沉睡去，却整晚都噩梦连连。
　　恍惚间，她看到了父亲，父亲穿着他最爱的那身制服，却是远远地，一脸忧伤地看着她，悲戚的神情让她痛心。
　　“爸爸……”
　　苏冉伸出手，呼喊着父亲，她好想向他问个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开她和母亲，如果真的是有人对他下了毒手，那个人是谁？
　　父亲离开她们已经六年了，她很想问他一句好不好？
　　可是……父亲除了用那双满是苦楚的目光凝视着她，始终一言不发。
　　“爸爸……爸爸……”苏冉越发急了，她奔跑着，想要向父亲靠得更近一些，却是觉得双腿沉重无比，仿佛灌了铅一样，累得气喘吁吁，却始终没办法上前半分，她越是喊，父亲的脸就越模糊……
　　突然，一双手从身后掐上她的脖子，死死地扼着她的喉咙，她只觉得呼吸困难，无法出声，用尽全力挣扎，却是怎么也无法挣脱。
　　而另一边，她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将一把尖刀刺进父亲的胸膛，那鲜血，瞬间浸透了父亲的制服，也染红了她的视线，她拼命地喊着，叫着，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可以帮她，无尽的绝望，像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不……不，爸爸……爸爸……”苏冉哭喊着从梦中惊醒，她蹭地从床上坐起来，衣衫被汗水湿透，脸上满是泪痕，胸口剧烈起伏，因为呼吸急促而一阵阵胀痛，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魂魄。
　　原来，只是一个噩梦，可是，父亲却是那么真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父亲的表情像刀子一般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知道，父亲很不好，不然……不会用那样忧伤的目光看着她，他一定是想要告诉她什么，可是，她却无法与父亲沟通。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么可怕的梦！难道……是父亲借由这个梦在提醒她？那么……梦里的那双手，还是手持尖刀，刺向父亲的人究竟是谁？和现实中，谋害父亲的人又有什么关联？
　　镜子里，苏冉的脸无比苍白，六年了，她第一次做了一个这样的梦！作为法医，她自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是，作为女儿，她没有办法镇定自若，她相信，冥冥之中，父亲在指引着她什么，而她则必须要替父亲找出真相，让父亲瞑目九泉。
　　
　　仍然还是一束白色的海芋，苏冉又一次来到父亲的墓地。
　　昨晚的梦，再一次让她陷入无尽的悲伤，而因为心中有了决定，她更想让父亲知道，希望父亲能从她带来的消息中得到安慰。
　　让苏冉意外的是，父亲的墓碑前，摆着一束带着露珠的白色海芋，娇艳的花瓣吐露着芬芳，随着微风沁入呼吸，那淡淡的幽香令人心醉。
　　很显然，花是刚刚才送的，会是谁呢？
　　苏冉下意识四处观望，寻找着可能的身影。但是……寂静的墓园，除了她自己，空无一人。
　　父母双方在g市都没有什么亲戚，据她所知，朋友也不多，偶尔的几个，她也熟悉，但是……自从父亲离世后，基本再无来往。
　　而看着眼前系着精美丝带的花束，应该是只有女人才会有这份细致的心意。
　　母亲的朋友吗？似乎从来没听母亲提过？
　　父亲的朋友？苏冉在心里否定，在她的记忆中，除了同事，父亲根本没有什么女性朋友！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一下子就闪出，回国后不久，父亲忌日那天，与她错身而过的那个中年女子。当时，看到她捧着的海芋花，她下意识地就多看了她几眼，如今想起来，她竟有些后悔，当时应该留意一下。
　　如果真是父亲的朋友，那么……她是否可以从对方那里了解到什么重要的线索呢？
　　苏冉将手中的花与墓碑前的花并排放在一起，墓碑上，父亲的笑容俊朗温厚，可在苏冉的脑海里，始终是父亲哀伤痛苦的表情，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绞着一般，一阵一阵地痛。
　　手指从父亲的冰冷的照片上抚过，一阵凉风拂过，她忍不住潸然泪下，“爸爸，我知道，您死的冤屈，六年前，我就不相信，您是因心肌梗塞离开我们的，您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生那么严重的病？昨晚，您出现在我梦里，虽然您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知道，您一定过得很不好。您被迫离开我和妈妈，去了另一个世界，您一定很痛苦，很寂寞对不对？”苏冉情绪激动，她擦了擦泪水，哽咽道：“爸爸，您是想告诉我，您是被人谋害的对不对？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查出那个凶手，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爸爸……”苏冉的眼中充满了坚毅和决心，“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做到！您放心，凶手不会逍遥法外，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
　　
　　天色已经暗了，办公室里没有点灯，一抹修长俊挺的身影伫立在窗前，好似猎豹，潜伏在暗夜中，睨睥窥视着一切……
　　厉沛铮一动不动地在这里站了良久，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只是……他并不想回去。
　　距离苏冉闯进办公室来质问他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天知道，这二十多个小时里，他过得多么煎熬。
　　从那天的主动放手，到今天的焦灼等待，完全是一场悬崖边的赌博。
　　他深知查清苏伟中死因对苏冉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提前替她做好了所有的功课，正因为在调查的过程中困难重重，他才会放手让她自己去闯，以他的地位和手段，尚且可以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但毫无人脉的苏冉，想要做到这些，根本比登天还难。
　　他赌她一定会回来，他在等，等着她的心甘情愿。
　　“笃笃……”门板被轻轻地敲响。
　　厉沛铮没有回头，片刻后，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厉先生，您还不走吗？”
　　“……”厉沛铮终于回头，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门口纤俏的身影，方若惜正小心而恭谨地看着他。
　　他扯了下嘴角，“早就下班了，方小姐怎么还没回去？”
　　“因为……厉先生还没有下班。”方若惜柔声道。
　　厉沛铮淡淡一笑，“你先下班吧，女孩子回去晚了不安全。”
　　“厉先生……”
　　“快走吧！一会儿，我来关灯。”厉沛铮吩咐了一句，便再度看向窗外，沉默不语。
　　方若惜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她促然攥紧双手，半晌，才转身离去……
　　
　　厉沛铮直到深夜才离开办公室，他开着车，漫无目地行驶在路上，剑眉微蹙，整个人都似乎被一股淡淡的愁绪笼罩着。
　　他目光一转，扫了眼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一整天了，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串他早就倒背如流的号码，难道……他赌错了？对她而言，即使是她父亲的死也抵不过她的尊严？还是……她就那么讨厌他？即使他用那些线索作为交换，她也不愿意向他屈服？
　　苏冉，难道……我真的没办法把你留在身边吗？
　　一个小时后，厉沛铮终于回到公寓，只是……一走出电梯，他就愣住了。
　　他眨了下眼睛，生怕是自己的幻觉，当看清站在门口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徒然加速。
　　让他心不在焉，烦恼了一天的人，此刻，竟然就站在他的门口，两人四目相对，她清亮漆黑的水眸凝视着他，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脏似乎漏掉了一拍。
　　“厉先生，请问……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吗？”她轻轻地开口，淡而微凉的声音仿佛是夏日里清风，幽幽吹进他的心田，让他不由地呼吸一滞。
　　即使心中波涛汹涌，坚毅清凛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他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
　　时间凝固。
　　两人目光纠缠，苏冉暗暗咬牙，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她的眼眸黯淡了几分，却仍是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步步缓缓走近，“你说过，会等我！所以……我来了！”

081 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后悔
　　两人近在咫尺，他低头看她，能闻到她身上淡雅的幽香。
　　灯光下，她细腻的肌肤散发着白瓷般的光泽，脸颊浮着一抹微红，眉如弯月，眼若繁星，樱花般的唇瓣微微张着，似是在向他发出邀请，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厉沛铮微眯着眼睛，他强压下心里的那一抹躁动，状似气闲神定，嘴角弯着浅淡的弧，依然沉默。
　　他不开口，只用犀利的目光锁着她，那灼热的温度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融化。
　　她如此的主动，他却没有半点反应，这不禁让苏冉觉得无地自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的心亦在一寸寸地下沉，她不知道他的沉默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如果他要拒绝，她该如何收场，只是，她不能不赌这一次，昨晚的噩梦让她心悸，一想到父亲此刻正在承受痛苦，她就没办法安宁，即使可能被他奚落，她还是要来走这一趟。
　　“厉……厉沛铮，你……反悔了吗？”苏冉的嘴唇都咬破了，她只觉得一阵阵刺痛，细嫩的唇瓣火辣辣的，唇齿间皆是腥咸的味道。
　　“……”厉沛铮还是没有说话。
　　苏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拔掉了羽翼的鸟，魔咒般地站在原地，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尴尬窘迫，而偏偏眼前的人是他，是那个刻在自己心上的人。
　　即使一颗心坚硬如岩石，这一刻也轰然倒塌，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这一刻耗尽了，他的无言代表了他的拒绝，如果她还不知道，还厚着脸皮赖在这里，那就成了最大的傻瓜。
　　“对……对不起……”指甲深陷进掌心，痛楚随即扩散开来，苏冉惨白着一张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说道：“打扰你了，就当……我没来过。”
　　脚还没迈出去，手腕已被一把扣住，炙热的温度熨帖着她的肌肤，她不由地浑身一颤，抬头讶然地看着他。
　　“苏冉，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终于开口，磁性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却是每一个字都份量十足，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
　　“你站在这里，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不等她开口，他沉沉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霸道。
　　他冷漠的语气竟让她不由地松了口气，抬起头，迎上他的深邃的黑瞳，她听到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后悔。”
　　话音未落，苏冉整个人腾空而起，来不及惊呼，俊颜抵近，如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仿佛瞬间吸走了她的魂魄，薄唇轻启，低缓的声音送入耳廓，“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苏冉来不及反应，已被厉沛铮抱进了房间里，她全身紧绷，正不知所措时，身下一软，已被放在了贵妃榻上。
　　“衣服怎么是湿的？”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口气颇有些质问的意思。
　　“过来的时候……下了一点小雨。”苏冉被迫抬起头，因为背着光，他的五官不是很清晰。
　　厉沛铮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下雨，他怎么不知道下了雨？难不成……她就在雨里一直走过来的吗？就不会躲一躲吗？
　　苏冉，六年了，你怎么还是没有长进。
　　还记得那个夏夜，适逢他的生日，那时候，他已经在律所实习，只是那天正好有一个重要的案子需要他留下来加班，不过，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他筋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时，一眼就看到她蹲坐在门口。
　　她的样子有些狼狈，衣衫尽湿，发丝贴在脸颊，下巴、鼻尖还滴着水珠，整个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他一边冲上前把她抱在怀里，一边严厉地质问为什么会淋雨，她轻轻地对他说生日快乐，然后拿出自己小心保管的生日蛋糕……
　　他的心里百感交集，原本就是爱惨了她的，那一瞬间，更是又疼惜，又爱怜，只恨不得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里。
　　这一幕，如此相似，只是一切早已变了味道。
　　两人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心境及甜蜜，此时此刻，虽然同处一室，气氛紧绷的好似一根弦。
　　“什么时候来的？”他审视了她良久，再度问道。
　　“两个小时前。”苏冉被他看得不自在，垂下眼帘，双手紧握，手指绞在一起。
　　她的窘迫和紧张落在他的眼里，对他来说，就好像心头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呼吸困难。
　　她就这么不愿意面对他，即使是不得不为了那些线索而说服自己，主动来到他的身边。可情绪里的那一丝不情愿，却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说是等她心甘情愿，其实……最终还是他出手逼她，只是他用了更极端，更不留余地的方式。
　　苏冉觉得，她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包围着，这样的相对无言是极其折磨人的。
　　去墓地看过父亲后，她没给自己留半点余地，坐车从郊区回来，她直接来到了他的公寓，只怕一犹豫，又会失去所有的勇气。
　　只是，没想到，他不在。
　　站在门口，她几度有想要逃离的冲动，但想起父亲，她还是忍住了！
　　此刻，身在他的公寓，她告诉自己，她不后悔，为了父亲，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修长的大手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一言未发，转身进了浴室。
　　苏冉迟疑了一下，将杯子端起，水是温的，透过玻璃杯壁，将温度传递到皮肤上，顺着脉络蔓延至全身……
　　这几天，她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加之睡眠不好，头痛欲裂，此时熏染着一丝温暖，很快便昏昏沉沉，甚至厉沛铮再度出现在她面前，她都没有注意。
　　“你很累？”他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冉忽地清醒过来。
　　“……”她看着他，他的注视令她紧张，唇瓣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去洗澡！”他再次开口。
　　“……”苏冉心里一紧，这是要她……做准备吗？
　　她细白的手指用力捏着玻璃杯壁，手心渐渐变得潮湿，她也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软榻上。
　　“怎么，需要我抱你去？”他似乎有些等不急，催促的语气带着些许的冷嘲热讽。
　　“当……当然不用！”苏冉蹭地站起来，却是因为脚下的地毯太软，不知怎么的，脚趾一勾，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眼看着就要摔倒，腰间一紧，一只温热的大掌搂住她，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手上的温度让她微微一颤。
　　她本能地抬起头，灯光下，他的脸在她的面前放大，深邃的五官好似雕刻的一般，犹如古希腊的神祗。他的气息缠绕着她，高高的鼻梁抵着她的鼻尖，薄唇抿成一字型，一双黑亮的眼睛好似能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两个的身体严丝合缝，透过衣服，她感觉到他炙热而坚硬的胸膛，还有那强壮而有力的心跳。
　　四目相对，两人有一瞬间的怔愣，苏冉更觉得自己的心脏漏掉了一拍，而眼前，厉沛铮忽地薄唇一勾，露出戏谑的浅笑，“真的不用吗？那现在……是投怀送抱吗？”
　　苏冉的脸烧得厉害，他的表情和他的话都让她羞惭，她几乎是立刻扭动着身体，用力挣扎起来。
　　“别扭什么？”厉沛铮冷声开口，“你该提前适应一下不是吗？”说完，不容她争辩，直接抱着她进了浴室。
　　浴室里，他已经替她放好了洗澡水，将她直接抱到浴凳上，他微眯着眼睛，弯腰看着她，“洗澡……还需要我帮忙吗？”
　　苏冉下意识双臂交叠，忙低声咕哝，“你……你快出去！”
　　“真的不用？”厉沛铮挑眉，“我走了，可就没有投怀送抱的人了！”
　　“你……”
　　不等苏冉发怒，他已经弯起薄唇，转身走了出去。
　　几乎是在他刚出去的瞬间，她就立刻跑到门口，将门锁紧，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淋了雨，衣服粘在身上，苏冉也着实想洗个热水澡，她褪下衣服，泡进了浴缸里。
　　水温调得很好，超大的按摩浴缸完美地贴合着人体的结构，伴着噗噗作响的水泡声，苏冉很快就觉得眼皮沉重，尽管她努力撑了又撑，最后还是一歪头，靠在浴缸上睡着了。
　　
　　房间里，窗帘落下，将窗户遮了个严实。
　　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被角落里一盏晕黄的落地灯代替，整个房间笼罩在一抹柔和的微光中。
　　厉沛铮一身黑色丝绒浴袍，一手兜在口袋里，一手托着一杯红酒，浴袍长摆下，是修长结实的小腿，俊挺的身影伫立在柔光中，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清冷俊逸。
　　褪去一身的正装，此时更多了一丝慵懒和高贵，碎碎的黑发垂在额前，发丝微微潮湿，他的黑眸格外晶亮，菲薄的唇片闲适地轻挑着，神色轻松，却也英挺逼人。
　　醇香的葡萄酒飘散于空气中，他轻轻地摇着高脚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时而轻抿一口，酒液染红了杯壁，荡漾出最妖冶的颜色，在灯光下越发的美艳。
　　为了这一晚，他整整等待了六年。
　　本以为……等她毕业，他就可以给她一个家。在那之前，他拼命地努力，拼命地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一切都是为了能够给她最好的生活，她是他心尖上的女人，他爱她，所以希望给她最好的。
　　只是，他不会想到，在他还没来得及成为最好时，她却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他所做好的一切规划就那么成为了一个笑话，他的努力，他的付出，变得毫无意义。
　　她就那么扔下他，一走，就是漫长的六年。
　　六年来，他忍受着无限的相思。
　　如今，他是真的拥有了一切，真的可以将世界上最好的捧到她的面前，可是……他们之间却已不是从前的模样，而苦苦等待的这一晚，突然变得有些讽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厉沛铮喝完了一杯酒，他抬头看了看时间，又转而把目光转向浴室的门板，眉峰微蹙，片刻后，他放下酒杯，朝浴室走去。
　　这是他的地盘，打开反锁的门自然再容易不过。
　　推开门，浴室里只有按摩浴泡的声音，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似乎是踌躇的几秒钟，但下一秒，还是走了进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浴缸里，她的脑袋歪在一边，伴着水流声，是她微而轻浅的呼吸声，她真的睡着了。
　　跳跃的白色水花下，她的肌肤细致莹白，因泡了太久的热水，浮上一抹绯红，在水波和灯光的折射下，凹.凸有致，妖娆动人。
　　一瞬间，他觉得喉头一紧，双脚不受控制地向她走近。
　　空气里似乎都是她身上的淡雅幽香，她不太用香水，这股味道似乎就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的独特气味，六年来，他一年怀念着，从未曾忘却。
　　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间，她的发丝凉滑柔亮，长指从发间穿过，发丝缠绕着，跳跃着，划过掌心一阵麻痒，这都是他曾经最贪恋的想念……
　　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小脸，她的长睫合拢着，随着轻浅的呼吸一下下轻轻地煽动，犹如蝴蝶美丽的翅膀，每一下都是在撩拨着他的心弦，只让他欲罢不能。
　　她这个样子泡在这里，只怕是要感冒的，厉沛铮的眼中溢满了柔情，只要在她面前，他终究是没办法不心软的。
　　从架子上取下浴巾，刚刚扯开，沉睡在浴缸上的小脑袋动了一下，接上，苏冉睁开了眼睛……
　　
　　苏冉困倦难挡，但也是极浅眠的。
　　尤其是在不确定的环境中，她无法睡熟，因此，眯了一小会儿，也就自然醒来了。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睁眼，眼前居然是这样的画面。
　　厉沛铮就那么站在浴缸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份就要入口的美餐，那份情动是那么毫不掩饰地在眼中浮动，苏冉在惊吓的下一秒羞惭地恨不得将浴缸挖个洞。
　　“厉……厉沛铮，你怎么在这儿？”苏冉将自己抱个严实，叠坐起来，开口的语气慌乱不已。
　　看到她涨红的小脸，惶恐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厉沛铮突然心情大好，刚刚还有些无措，此刻竟扯着嘴角一笑，干脆摆出了看好戏的模样，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毫无离开的打算。
　　“如果我不进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睡一夜？”他凉薄的声音响起，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她的身上。
　　“你……你怎么进来的？出去！出去！”苏冉有些急了，一张小脸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是我的家，难道，我不能进？”他理所应当地回答。
　　“可是……”苏冉咬着嘴唇，“你……先出去好不好？”她的语气近似于肯求。
　　“你确定？”厉沛铮玩味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话里有话。
　　苏冉此时哪里注意到这些，她只盼着厉沛铮能马上离开，于是立刻连连点头，“快点出去。”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门板才碰的一响，接着他的脚步远离，苏冉总算松了口气。
　　经这么一惊吓，苏冉再无睡意，疲惫也似乎一扫而光，她立刻起身将身体冲了冲，围上了浴巾。
　　可几乎就在同时，她傻住了。
　　苏冉终于知道，厉沛铮刚刚为什么会那么问她，原来……他是在提醒她，可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真的发觉自己变得迟钝了很多，居然连最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她是从墓地直接来他公寓的，根本就没带行李，这就意味着她没有换洗衣服，除了围着这个浴巾，也就只能穿回那身脏衣服。
　　她自然不能围着这条浴巾，刚刚不小心没站稳，都被他说成投怀送抱，若是这个样子出去，还不知道要被他怎么说呢！
　　穿回脏衣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苏冉打定主意，去衣篓里取之前脱下的衣服。
　　可看着空空荡荡的衣篓，她顿时呆住了。
　　怎么回事？她的衣服呢？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她让厉沛铮出去的时候，他竟然磨蹭了那么久，看样子……这就是答案。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这显然是他故意的，苏冉一时没了主意。
　　可是，她又不能在浴室里一直呆下去，而这偏偏又是个难以启齿的事情，她……要如何向他开口。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怎么这么久，需要帮忙吗？”说话的自然是厉沛铮，可听在苏冉耳朵里，却是清冷中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苏冉咬了咬牙，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她若还是不说，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深吸了口气，她窘迫地开口，“那个……能不能……给我找套衣服，我……什么都没带来！”
　　“……”门外，是厉沛铮片刻的沉默，接着才缓缓说道：“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拿我的衬衫给你可以吗？”
　　苏冉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后面的话她已经没什么心思去听，就单单前面那句‘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足以让她心跳加快。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是在向她传递什么含义吗？还是她一厢情愿的想多了。
　　仅仅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苏冉就飞快地甩掉，没有女人的衣服又能代表什么呢？他身边不还是有林小姐吗？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还有周小姐，王小姐等等，她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自欺欺人。
　　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苏冉，你需要考虑多久？”
　　“呃……可……可以的！”苏冉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从喉咙口发声，“谢……谢谢你！”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从门缝探入，送进一件白色的男式衬衫……
　　苏冉迟疑了一下，接过，锁好门，将衬衫换到了身上。
　　虽说她的身高不矮，但厉沛铮的个子更高，他的衬衫穿在她的身上，一下兜住她纤俏的腰身，立刻将她衬得很是娇小，衣服的下摆长至大腿，恰好包住了她的翘臀……
　　他的衣服贴身穿在她的身上，瞬间，那股清新的味道就包围了她，仿佛整个人被他抱在了怀里，苏冉莫名的一阵躁热，全身的肌肤都冲血变红。
　　她将所有的扣子都扣了个严实，又消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从浴室走了出来……

082 你在担心我吗
　　厉沛铮背着她而站，黑丝绒浴袍将他衬得格外修长矫键，好似一只捕食的猎豹。
　　听到响声，他回过头。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角落里的微光映入他的眼瞳，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凝视着她，嘴角弯着一丝浅淡的弧，双手兜在浴袍口袋里，稍稍伫立后，抬脚向她走近。
　　苏冉怔怔地看着他，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了，他一步一步靠近，她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他走到她的面前，视线紧锁着她，被他这样看着，苏冉不自在极了，她的双手置于身侧，用力扯着长至大腿的衬衫，似乎这样的动作能让衬衫遮挡的更多一些。
　　她的拘谨落入他的眼中，让他的目光微微一暗，眉头随即蹙了一下。
　　苏冉平视的目光只能看到他棱角有致的下颔，自然不会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他突然静默，倒是让她更加紧张。
　　“你……”
　　听到厉沛铮开口，苏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
　　空气瞬间紧绷，苏冉有些慌乱地抬起头，目光纠缠，她明显看到厉沛铮的脸色一沉……
　　一时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揪得七零八落，不知所措。
　　“我饿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没有一丝温度，但内容足以让苏冉愣住。
　　“……”
　　他却直接忽略掉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你会做饭吧？”
　　他的思维太跳跃，苏冉竟有些跟不上，看着他的眼睛，她的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
　　“怎么，你不会？”厉沛铮挑了下眉，眼中染上一丝戏谑，“难不成……在国外这几年，做饭这种事，都是厉沛岍承包了？”
　　“……”提到那个名字，苏冉立刻皱了皱眉，抿唇，一声不吭。
　　她的样子让厉沛铮一阵心塞，拿起电话，冷冷地说道：“算了，叫外卖吧！”
　　“别……外卖对身体不好。”不知怎么的，苏冉直接脱口而出。
　　说完的瞬间，当对上厉沛铮的眼睛时，她顿时就后悔了，那森冷的目光深邃如渊，带着一抹捉摸不透的探询，让她一阵心悸。
　　电话被他把玩在手里，他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直看得苏冉如芒在身，别扭不已。
　　“我……我是说，如果你冰箱里有食材的话，我可以帮你做。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叫外卖了！”苏冉试图为自己刚才的话做解释。
　　“这么说……你会做？”厉沛铮眯着眼睛问道。
　　苏冉微垂着眼帘，避开他直视的目光，轻轻点头，“嗯，在美国的时候，妈妈身体不好，自然是我照顾她！所以……做些简单的……还是可以的。”
　　“……”她的话顿时让他的心塞去了大半，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解释，但是……听到心里，却是让他舒爽了不少。
　　“好……”厉沛铮把电话扔到桌子上，转身向厨房走去，“正好我也讨厌外卖，那就你来做吧！”
　　苏冉看着他修长高大的背影，她咬了咬嘴唇，抬脚跟了上去。
　　厉沛铮打开冰箱，指了指，“你最擅长做什么？”
　　苏冉走过去，看了一眼，他的厨房窗明几净，料理台一尘不染，怎么看都不像经常做饭的样子，不过……冰箱里的食材倒是很丰富，该不会……是他特意准备的吧！
　　“钟点工准备的。”他似乎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嘴角一扯颇有些不屑地笑开，“不过……通常到最后都是会扔掉的！”
　　“……”苏冉沉默，原来……终究是她想多了！
　　她和他，一如他说的那样，不过是一场交易，他怎么可能会费这番心思，只怕在他眼里，她的想法就是个笑话。
　　“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苏冉压下心里的惆怅，轻声问道。
　　“什么都好！”厉沛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又说了一句，“我喜欢吃什么，看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苏冉心脏一紧，仿佛有人牵了一根无形的线，她的心情，随着他的情绪起伏。
　　“我知道了！”苏冉动手从冰箱里取食材，缓缓道：“你出去吧！做好了，我叫你！”
　　厉沛铮不动，半倚在厨房的门上，深深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苏冉被他盯着，动作一僵，拿在手里的鸡蛋差点掉到地上，开口的声音有些微颤，“怎么了？你……不出去吗？”
　　厉沛铮眉眼微动，棱角分明的下巴扬了扬，点着她从冰箱里拿出的几样食材，“反正没什么事，在这里看看也好。”
　　苏冉脊背一阵发凉，他要在这里看着她做？
　　那只怕……这顿饭，她是没办法做了！
　　虽然他的厨房空间很大，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存在，会让她觉得四周顿时变得狭小，就连空气都会变得稀薄，他那强大的压迫感，让她与他同处一室都会觉呼吸困难，更别说让他看着自己做饭，她实在是没办法应付。
　　“呃……做饭空气会不好，你还是……”她试图劝他离开，他却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你不是也在吗？再说……我这里的设备都是最好的，不至于空气不好！”
　　说完，干脆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料理台边，大有要仔细欣赏的意思。
　　“……”苏冉无语了，看样子，她是劝不走他了，可是……他在这里，她怕是真的会失了水准。
　　正想着，一阵悠扬的电话铃声响起，厉沛铮接了起来……
　　“向晨，是我……”他磁性好听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片刻后，他的浓眉一紧，脸色变得沉郁，“怎么回事？好……你稍等，我马上去书房看那封邮件。”
　　听到他的电话内容，苏冉心里一阵窃喜，虽然看样子，他遇到了棘手的事，但是……这对她来说，还真是一个好消息。
　　他拿着电话，站起身，向外面走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苏冉一眼，两人对视的瞬间，苏冉觉得一阵心慌，幸好，只是匆匆一瞥，他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苏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周遭的空间仿佛也一下子变得宽敞了，她倒是希望他这个电话可以接得久一点，最好接到……她把饭做好。
　　厉沛铮很喜欢吃红烧排骨，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出去，她都会为他点上一份。那个时候，她曾经仰着小脸对他许诺，以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她一定学好这道菜，做给他吃。
　　她还记得他那时的温柔目光，他握着她的小手，宠溺地刮着她的鼻尖说道，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更不舍得她每天为他在厨房里忙碌，只要她快乐，只要她愿意让他爱她，他就觉得很幸福。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泡在蜜罐里，被他宠着，被他爱着，那种幸福……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极至，以至于如今她丝毫不敢想起，只要稍一触碰，都会痛到肝胆俱裂，不能呼吸。
　　案板上有她切好的排骨，这些年，她无数次做过这道菜，只是……母亲不能吃，她原本也是不喜欢的，可做的多了，不能每次都放到坏掉，于是……渐渐的，她也喜欢上了这道菜。
　　她喜欢做这道菜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喜欢吃，而她……则想要做好！
　　如今，她已经将这道菜做得炉火纯青，可是……这一刻，她却突然犹豫了，也许……是害怕太紧张而失了水准，也许……是不愿意在他面前袒露心迹，她一再的犹豫后，她改做了玉米排骨汤。
　　电饭煲里做了米饭，又炒了一个青菜，金黄色的玉米和排骨用小火煨的软烂，香气四溢，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厉沛铮在书房处理好公事，却并没有马上出来。
　　他背靠着书桌，坐在转椅上，指尖点燃了一根香烟。
　　书房里的灯光有些暗，他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夜色，深吸一口，缓缓吐出，青白色的烟雾立刻朦胧了他的俊逸的脸庞，空气里更是溢满了烟草的味道。
　　他知道，此刻，她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他又何尝不知道，她其实……并不愿意让他留在厨房，他刚刚在她身边时，她表现出的紧张、局促，他都看在眼里，那一刻，他是受伤的。
　　他的心，就像是被锥子戳了一般，一阵阵地刺痛。
　　她就那么不愿意与他共处一室吗？和他在一起，会让她很不舒服吗？
　　可是，苏冉，你既然心甘情愿接受这份交易，那么……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今后的每一天，你准备要怎么度过？
　　这样想着，他就没办法平静，将烟用力熄灭在烟缸里，起身去了厨房。
　　
　　走出书房，厉沛铮才意识到，此时……他的公寓里已是香味四溢。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焦灼中度过，前两餐吃的毫无胃口，晚餐更是一口也没吃，此刻，闻到这样的味道，自然开始饥肠辘辘起来……
　　他放轻脚步，向厨房走去，却是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画面真的很美好，这些年……也曾在他的梦中出现过，虽然……他从来没有打算让她为他在厨房里忙碌，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小妻子心甘情愿为他洗手做羹汤，作为男人，心里都油然而生出一种幸福。
　　思念她的六年里，他从来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不过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刻，就这么毫无准备地出现在眼前，以至于他竟无法体会这种喜悦。
　　视线里，她背着对他，神情专注地拿着长勺在锅里翻动着什么，他宽大的衬衫穿在她纤瘦的身上，让她看起来一下子变得娇小玲珑，衣服下摆长至大腿跟，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她的翘臀，那如笋般比例匀称的腿修长笔直，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瓷白，看得厉沛铮小腹一紧，身体很自然地有了反应。
　　她就像是一枚磁石，有着强大的磁场，让他不知觉地就向她靠近。
　　六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无法抗拒；六年后，他仍然无法改变自己对她的渴望。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算是知道她已经是别人的女朋友，他还是无法控制地，一头栽了进去……
　　
　　苏冉过于专心地煮着排骨汤，并没有留意，厉沛铮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直到他整个人从身后贴上来，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脸颊贴着她的发丝，灼热的气息一下下吹拂着她的后颈，她这才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被点民穴道一般，动弹不得。
　　“做了什么？”他如弦乐般好听的嗓音带着一丝暗哑，轻轻地送入她的耳膜，让她为之轻颤。
　　“排……排骨汤。”苏冉全身僵硬，她觉得连呼吸都不敢随意，声音几乎都是抖的。
　　“哦……好香！”他再次开口，声音又轻缓了几分，他有些粗粝的下颔，贴上她的脸，一下一下，轻轻地蹭着……
　　他是正值精力旺盛的年纪，一天下来，下巴处就能冒出短小的胡渣，就这样摩擦着苏冉细嫩的脸颊，仿佛电流一般，倏地贯穿全身，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手心冒汗，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厉……厉沛铮，我在做汤，你……”
　　“我有眼睛，当然知道你在做汤！而且……是很香的汤！”他仿佛知道她要跟他说什么，故意地打断她，温柔的语气带着丝丝笑意，脸颊微微转动，将切薄的唇线贴上她的脸……
　　一瞬间，灼热的呼吸将她包围，那清新的海洋气息强势地窜进她的鼻尖，不容她拒绝。身后……是他滚烫的胸膛，他整个人都贴着她，隔着轻薄的衣料，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砰砰砰……一下一下，就仿佛撞在她的心房上……
　　苏冉顿时方寸大乱，她整个人不知所措，他就这样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对她做如此亲密的动作，最要命的是，她还在熬着排骨汤，身前是炉灶和汤的热气，身后又是他身体的灼热，而她……就像是被架在炉子上，两边的热量，几乎要将她蒸发了。
　　“那……那个！厉沛铮，你……先去旁边坐一下好不好？”苏冉呢喃着开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乞求。
　　“为什么？”身后的某人，却完全不为所动，轻轻地在她耳边吹着气，故意懒散地问道。
　　“呃……你……你这样，我没办法煮东西！”苏冉咬着牙，承受着身体的异样。
　　“怎么没办法煮？”厉沛铮仍然不以为意，长臂从身后绕到前面，干脆搂住她的腰，另一只大手抓住苏冉拿着长勺的手，“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一起煮！”
　　“不……不用！很快……就好了！你先到旁边等一下！”苏冉觉得心脏都要蹦出喉咙了，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他这样，否则……她真的快要疯了。
　　“嗯……我不喜欢！”厉沛铮却突然像个要糖吃的孩子，根本不给她商量的余地，一口拒绝，像是铁了心的，一定要陪她一起。
　　“……”苏冉再也不知道要如何说服他，而身体却越来越僵硬。
　　他见她不再赶他，嘴角弯起一抹得意的笑，薄唇沿着她的耳廓及脖子缓缓游移，将属于他的气息渡到她的脸上，大手亦是不老实地在她腰间拂过，大掌熨帖着她，霸道而不失温柔，仿佛在向她宣示着他的主权。
　　苏冉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是引得厉沛铮的动作越发深入，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快被他抽干了，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双腿一阵阵发软。
　　“你……你别这样！”苏冉颤抖地开腔。
　　“嗯？别哪样？”他贴着她，两人几乎扣在一起，每蹭她一下，她都难奈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仿佛被无数只小虫子啃噬着，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令她欲罢不能。
　　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厉沛铮只想要的更多，他扣着她的肩膀，想要将她转过来，苏冉却是绷着最后的弦，不肯就范，一时之间，两人纠葛着……
　　可到最后，她还是抵不过厉沛铮的力气，被他一下子扳过，她脚下不稳，手中还拿着长勺，纠缠间，勾扯了一下，冒着热气的汤锅一下子被打翻……
　　说是迟，那是快，苏冉明明觉得自己怎么都逃不掉，就要被烫到了，可整个人向前一扑，接着一个天旋地转，她只听耳边传来咣当一声响，接着是头顶响起的闷哼，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厉沛铮的胳膊已经红了一大片，而她自己则是毫发无伤。
　　苏冉怔怔地抬起头，只见厉沛铮浓眉紧锁，五官因疼痛而变得扭曲，那是正在煮的汤，温度可想而知，就这样浇在了皮肤上，那样的疼痛，苏冉简直不敢去想……
　　而其实……明明被烫的那个人该是她，是他在紧急关头护住了她，替她挡了一下，这才被烫成这个模样。
　　一想到这里，苏冉就有些不忍，虽然……造成这样的后果也是因为他的罪魁祸首，可是……看到那一大片红的触目惊心的皮肤，苏冉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扭着一样，难受极了。
　　“快……快点冲凉水。”几秒钟的怔愣后，苏冉快速反应，拉着厉沛铮的手跑向浴室，打开花洒，调到冷水，对着他烫伤的胳膊不停地冲洗……
　　“你……你自己行吗？”苏冉抬头问他，“我去冰箱给你拿些冰块来！”
　　厉沛铮虽然仍皱着眉，但神情已经恢复，他缓缓点了下头，继续冲着胳膊，苏冉顿了一下，快速向厨房跑去……
　　苏冉很快从冰箱取了冰块，用毛巾包好，回到浴室的时候，厉沛铮已经冲了有些时候了，胳膊看起来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红，她总算微微松了口气。
　　“走，去外面冰敷一下！”苏冉拉着他的手，从浴室回到起居室。
　　她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动作小心而轻柔，生怕会弄疼他。
　　整个过程，厉沛铮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她，黑漆漆的眸子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此时，她瓷白的小脸因焦急泛着一抹红，额头和鼻尖渗着细密的汗珠，一对疏淡的弯眉紧紧地锁着，眼中难掩关切之情。
　　苏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胳膊上，哪里留意到他正在看着她。
　　“药箱在哪里？”她一边问一边抬起头，一眼撞进他深沉的眼眸，他的目光立刻攫着她，微微沙哑地开口，“你在担心我？”

083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
　　苏冉心弦一紧，双手也跟着颤抖了一下，被他问得心跳加速，她忙避开他热切的目光，垂着眼帘转移话题，“那个……好像很严重，要不去医院吧！”
　　“不用！”他的声音立刻恢复淡漠，“你不就是医生吗？擦药就行了！”
　　“呃……”苏冉尴尬，“我……我是法医。”
　　“没关系！”厉沛铮反倒语调轻松，“只要你不把我解剖了就好！”
　　苏冉微窘，赶忙说道：“药箱在哪儿？有烫伤药膏吗？”
　　“卧室！”厉沛铮用下巴往房间的方向点了一下。
　　“那……我去拿！”苏冉起身。
　　“你不知道在哪儿。”厉沛铮丢下一句，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苏冉顿了一下，赶紧跟上。
　　他站在*边，指了指靠窗的一个柜子，“在最下面的格子里。”
　　苏冉打开柜子，果然有一个白色的药箱，她拿出来，打开，这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崭新的药箱，里面的各种应急药品倒很齐全，不过……却都还没有开封。
　　很快找到了烫伤药膏和消毒水，转身对厉沛铮说道：“坐下吧，给你上药。”
　　厉沛铮没有说话，依言坐在*边，苏冉手脚麻利，却也小心轻柔，沾着消毒水轻轻点在他的伤口上，“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厉沛铮没有说话，抬着胳膊一动不动，任她处置。
　　尽管冷水冲过，也冰敷了，但毕竟是滚热的汤，就这么浇在皮肤上，很快就起了水泡。
　　苏冉抬起头，厉沛铮眉目紧蹙，额头渗出汗珠，可想而知，他是多么的痛。她看得心里不忍，一低头就红了眼圈，埋怨的话脱口而出，“好好的，捣什么乱？居然烫成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颤，轻轻地传入厉沛铮的耳朵里，就仿佛有什么在他的心上挠了一下，霎时间，原本火辣烧灼的胳膊似乎也没那么痛了，他定定地看着低头小心翼翼为他擦药的苏冉，嘴角竟不知觉地微微上扬。
　　“明知道我在熬汤，干么还要闹？现在好了，汤喝不成了，还受了伤，难道你都不疼吗？”此时，完全不知道厉沛铮心思的苏冉继续说着，似乎这样就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一些。
　　厉沛铮没有吭声，上好药后，苏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这几天不能碰水，要小心伤口，除了要保持伤口干燥，也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以防……”
　　话未说完，下颔被勾起，他微凉的指腹贴着她的肌肤，有意无意地摩挲了一下，磁性十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为什么哭？”
　　“……”苏冉一惊，被迫对上他如豹子般犀利探寻的眸子，四目相对，他的视线纠缠着她，仿佛他一眼就能洞穿她的心思，只让她相形见绌。
　　“我……我没有！”苏冉赶忙别开脸，避开他的注视，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你的眼睛红了！”他不容许她回避，扣着她的指尖微微用力，声音沉了几分。
　　“没……没有！”苏冉有些慌乱，急忙躲避，她终究不愿意被他看破心事。
　　推开他的手，苏冉蹭地站起来，作势就要逃开，手腕却被猛地抓住，接着，眼前一个旋转，她倒吸了口气，待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稳稳地坐进了他的怀里。
　　房间里寂静无声，一只温热的大手搂在她的腰上，她未着衣料的大腿就那么贴着他的，他有些急促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一阵阵麻痒，犹如电流拂过，让她随之加快了心跳。
　　她的脸颊落入他的掌心，抬头起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深邃如渊，宛如无穷尽的黑夜，就那样牢牢地锁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要逃避。告诉我，你在担心我！”如磬般好听的声音送入她的耳膜，明明语气温柔，似是诱哄，却又霸道的让她无法回避。
　　“我……”苏冉被他看得脸颊火热，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伸出唇尖微微舔了下唇瓣。
　　她不知道，这个小小的举动，落在厉沛铮的眼里无异于点火，下一秒，整个人失去重心，她被厉沛铮翻身压在了*上……
　　“小……小心你的伤口。”关键时刻，她没有挣扎，没有质问，她说的不是你干什么，而是小心你的伤口，这怕是连苏冉都没有料到的一种本能的反应。此时，她所有的观注点都在他的胳膊上，生怕他再碰坏伤口，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整个人压下来，却是体贴地伸出一只手撑在一侧，减掉了大半的重量，即使这样，苏冉还是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她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
　　不过，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刚刚那句对厉沛铮的意义，他紧盯着她，目光不移，热切地恨不得将她吸进身体里，两人呼吸教缠，她听到他有些暗哑的声音，“说，你是关心我。”
　　他逼的她无路可退，脸红的好似熟透的苹果，毫无退路之际，她咬着嘴唇说道：“你……是因为我而烫伤的！”
　　他眯了眯眼睛，沉声问：“所以呢？”
　　“所以，我理应……”话未说完，他的脸就俯了下来，薄唇死死吻住她，带着一股惩罚的意味，重重地啃噬，似乎生怕她说出那句话，那份急切让人措手不及，无力抵抗。
　　苏冉被他吻得一阵眩晕，热气一阵阵喷洒在她的脸上，他结实的胸膛炙烤着她胸口，严丝合缝的距离，让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强壮的心跳，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渐渐迷失。
　　他就像是一个餍足的孩子，好容易吃到甜美的糖果，无论如何也不松口，直吻得苏冉呼吸困难，连连喘息。
　　当四片粘在一起的唇终于分开时，苏冉觉得自己的就要窒息了，下一秒，身体一个翻转，她和厉沛铮互换了位置，两人胸口相贴，他让她趴在了自己身上。
　　这样的动作让她避无可避，无论视线看向哪里，都逃不开他那双火热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跳出来了。
　　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渐渐地，他的目光越发炙热，而且，她惊讶的发现，他的身体……似乎有了变化。
　　苏冉循着他的目光低下头，这一看，她差点全身都烧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原本还扣得严实的衣领，竟在纠缠间敞开了，锁骨下，美丽的风景展现在眼前，因为是趴在他的身上，所以很是明显，怪不得他的目光深幽了下来，原来……
　　她羞惭极了，伸手就要去拉衣领，忙着遮挡，却不及他的动作更快，他攥着她的手腕，向上一抬，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脑后，将她扣向自己，再一次深深地吻住她……
　　苏冉整个人都僵住了，全身滚烫地好似被架在了火盆上，他的触碰令她欲罢不能，她无法睁开眼睛，恍惚间，一丝微凉划过皮肤，她整个人都眩晕起来……
　　“乖……帮我脱……”他的薄唇贴着她的耳珠，伴着他的气息，蛊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十足的诱哄。
　　苏冉的一张小脸都要滴出血来，身体里仿佛溢满了疯狂的因子，此刻，她的喉咙是干的，脸是烫的，脑袋是混沌的，整个人都是颤栗的。
　　她的模样落在他的眼中，他微扯了下嘴角，颇有些耐心地拉着她的小手，放在他的胸口，继续用磁性十足的声音催促，“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周遭无比安静，她只能听到他微微粗噶的喘息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抱着她侧卧在*上，眼前的他，微湿的发丝垂在额前，小麦色的皮肤在黑丝绒浴袍的衬托下，略显白净，暖黄色的灯光中，他的眼眸晶亮黝黑，一张坚毅而英俊的脸，与她近在咫尺，完美的无可挑剔。
　　她的手是颤抖的，却最终还是落在了浴袍的带子上，说是脱，其实只是简单的微微一扯，那光滑的丝绸就从身上剥落，露出他结实而堪称完美的胸膛。
　　他的身体，她并不陌生，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过，在这个世界上，他才是她最亲密的人，他们曾经彼此拥有。
　　六年后，他们再度坦诚相见。
　　相较六年前，他的身型更加成熟，匀称健美，肌理分明，胸肌，腹肌，每一声都堪称完美，毫无一丝赘肉，都说女人的身体是用来欣赏的，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
　　呼吸仿佛凝滞了，苏冉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魔，不然……不会如此不受控制。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一般，她缓缓伸出手，搂住他劲瘦柔韧的腰，小脸轻轻贴向他的胸口……
　　这个动作给厉沛铮带去了极大的震动，眼前，小女人窝在他的怀里，阖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微微颤动着，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着，呼出点点热气，柔软黑亮的丝铺阵在他身上，一丝一缕，凉滑地拂过他的胸口，好似小猫的爪子，一下下撩拨着他，激起他身体最深处的渴望。
　　他全身紧绷，呼吸急促，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小脸，那灼热的目光就像是锁住了他的猎物，那般的欲罢不能。
　　他再次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一次，他的吻犹如潮水一般纷纷落下，席卷着苏冉，让她不能自已。
　　在他带动下，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小手，绕上了他的脖子，两人紧紧地贴合着，热情一触即发。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她……只能是他的。
　　“乖……睁开眼睛看看我！”迷醉的前一秒，他在她耳边低唤，他要让她睁开眼睛，他要让她看清楚。
　　苏冉的脑袋乱极了，眼前也是凌乱一片，整个人早已不受控制，他的温度，他的话语，都成了麻醉她的毒药，听着他的低哄，她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眼，一眼就撞入他无底洞一般的黑眸中。
　　他显然比她冷静许我，他的双臂撑在她的上方，虎踞一般的姿势，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那双仿佛漩涡一般的眼睛，仿佛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只要一眼就能将她生生吸进去，且就此*。
　　“告诉我，你要我！”他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很温柔，却有着摧古拉朽般的力气，让她无法抵御，她看着他，魔怔一般地闭上眼睛，对着他的薄唇，送上了她的吻……
　　一瞬间，心里的壁垒轰然倒塌，他不曾想，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甜美的唇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甘美的毒药，即使知道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他还是不顾一切地被她俘虏，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毅志力都不复存在，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要她……要她……要她……
　　沉入她的一瞬间，厉沛铮觉得，自己的所有的毛孔都沸腾起来，六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他埋在她的肩窝，呼吸缠绕着呼吸，身体紧贴着身体，她的美好让他一刻也停不下来，只能用更加猛烈的攻击，肆意*。所有的冷静，所有的自持，在这一刻都荡然无存，他所能做的，就是掠夺，更深的掠夺。
　　六年的空白，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填满，明明身体交织的如此激烈，她却觉得自己心沉静水，这是寂寞之后的抚慰，相思之后的填补。此时，他是磅礴的大海，而她则是寄托于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惊涛骇浪中，她随着他的激流，摇摆荡漾。
　　他主宰着一切节奏，而她则只能依附于他的频率，跟着他飘飘摇摇，浮浮沉沉。
　　她知道，最后的最后，她终将会被他的巨浪吞没，可是，她却心甘情愿，在他的怀中崩塌，碎裂，最后与他融为一体！
　　这个夜……注定无比漫长，亦注定分外旖旎……
　　
　　当晨曦从窗帘缝隙调皮地钻进室内时，苏冉先醒了过来。
　　其实……她根本没睡几个小时，只是……多年来早已习惯的生物钟，让她无法再睡。
　　昨晚……折腾的太久了，她根本已经忘了，他们究竟做了几次，做了多久，只记得……到了最后，她完全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沉入梦境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他在耳边说了什么，可是……迷乱的意识完全无法辨别，她累得连手指都无法抬一下，她只知道，他为她清理身体，然后将她拥入滚烫的怀抱，再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身体微微动了一下，酸痛的感觉从深处传递向每一颗细胞，她微微蹙了下眉。
　　一只大手还横陈在她的腰间，她想起却又怕吵醒他，不管昨晚怎样的迷乱，但这一刻，在清醒之后，她还是有些不敢与他坦诚相对。
　　眼前，是他沉静安稳的睡颜，柔软的黑发遮住了他的前额和浓眉，整个人看起来干净无害，与白天的清凛冷漠不同，此时的他仿佛多了一丝温暖，让人愿意靠近。
　　如此近的距离，六年后，苏冉第一次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以前，她只能这么看她的以宁，六年后回归，他的身份变成了厉沛铮，以宁的温暖，以宁的柔情，早已被时光掩埋，取而代之的，是他的陌生，他的冰冷。
　　再度相见后，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还能这么近在咫尺地感受他的气息。
　　此时此刻，苏冉觉得弥足珍贵。
　　见他睡得香甜，她的手受了盅似地悄悄抵近，纤细的指尖落在他笔挺的鼻梁上，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从鼻尖滑到薄唇，再到他微微粗粝的下巴，那抹微微的凹陷十分性感，一直以来，就是她的最爱。
　　她的动作过于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侧的人已经倏然转醒……
　　当她的指尖再一次从他的唇线上拂过时，手忽地被一把攫住……
　　“啊……”毫无准备的苏冉不由地惊呼一声，本有地睁大了眼睛。
　　目光对上他沉如大海的眼睛，他丝毫未染刚睡醒的惺忪，反而是精神奕奕的凝视着她，虽然脸上带着一丝慵懒，但整个人却更显性.感。
　　“如果我的感觉没出错，你是在偷看我！”他低低地开口，嗓音有着睡醒后的沙哑，却是好听的不像话。
　　“……”苏冉又窘迫，又羞惭，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无论是与不是，都把自己推到了极为尴尬的境地，她只能咬着嘴唇，沉默不语。却是能够感觉到，他正紧紧地盯着她，一双利眸，看得她如刺在身。
　　“否认？”他轻扬着尾音，带着一丝戏谑，接着清淡的语气染着一丝得逞般的笑意，“没关系，我知道就好！”
　　“……”苏冉的脸更红了，他这是直接为她下了结论，即使她否认也是没有可能了，他认准了，她就是在偷看他。
　　而事实上……似乎也的确如此！
　　所以……她连否认的勇气都没有！
　　“呃……该……该起*了！我得去上班！”苏冉咬了咬嘴唇，试图转移话题。
　　“是吗？”厉沛铮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身边传来，“周末也要上班吗？”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在没有突发情况下……”
　　“……”苏冉顿时怔住了，周末，今天是周末吗？
　　她怎么……全然不记得了！
　　本以为……上班是一个最好的借口，可现在……她要如何再去找一个借口？
　　苏冉还在脑海中纠结着，却冷不防，他的身体贴向她，原本就缠在她腰间的大手开始了蠢蠢欲动，她整个人顿时紧绷。
　　她的呼吸急促，贝齿紧紧地咬着嘴唇，极力压抑着内心深处的那抹情动。
　　她承认，她是有感觉的，昨晚如此，现在亦如此。
　　不过……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可以当作是自己的一次放纵，可是……现在……她不能继续放纵下去。
　　“厉……厉沛铮……”她的喘息着，小手按住他的大手，试图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厉沛铮却是勾唇一笑，那笑容魅惑十足，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乖一点，休息好了，下午一起去你的住处拿行李。”
　　他的动作强势而霸道，就在苏冉溃败的前一秒，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沉寂……
　　“厉……厉沛铮，电……电话。”苏冉如获大赦。
　　“……”某人刚刚才抬头的兴致被这么打乱，他哪里会罢休，大手紧紧地缠着她，不肯放开，“不许接。”
　　“不……不行啊！万一是院里的突发情况……”
　　一句话让他僵住，他趴在她的肩上粗喘了几口气，才懊恼而负气地翻身躺在一边。
　　苏冉急忙披上之前被他扔在地上的衬衫，起身从包里拿出电话。
　　可接起的那一秒，她就后悔了……

084 既送上门又岂能容你反悔
　　“苏冉，是我！”温暖的声音带着一丝舒朗，从话筒中传出。
　　房间里很静，他的声音就那么清晰地在空气里扩散开来，即使厉沛铮隔着段距离，却听得清清楚楚。
　　苏冉下意识地看了厉沛铮一眼，明明没有什么，可不知怎么的，当触到他倏然凉薄的目光，她竟莫名的心虚了。
　　可既然接起就没有再挂断的道理，更何况，她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沛……沛岍，什么事？”苏冉轻声回应。
　　“苏冉，还记得吗，那天我在体检中心跟你说过，会尽量帮你查清楚你父亲缺失的那份体检档案。”他顿了一下，声音略显兴奋，“现在……我已经有线索了！”
　　“……”苏冉有些意外，“真的，什么线索，快点告诉我！”
　　“呃……这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不如……我们下午见个面吧！”厉沛岍在电话那端提议。
　　“好！”苏冉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那下午……”
　　话未说完，只觉得一阵冷风扫过，接着手机被一把夺走，下一秒，“啪”的一声，手机便被摔在了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屏幕也一下子熄灭变黑。
　　苏冉完全呆住了，她惊愕地抬起头，就看到厉沛铮一张阴沉冰冷的脸，此时正怒不可遏地看着她，那双喷火的眸子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她烧成灰，他周身都笼罩一股骇人的戾气。
　　“你……你做什么？”苏冉吸了口气，质问。
　　“呵……”厉沛铮眯着眼睛，嘴角牵动，发出一声冷笑，“这个问题……似乎应该由我来问吧？”
　　“什……什么？”苏冉不解地皱起眉头。
　　厉沛铮近前一步，他高大的身形笼罩下来，苏冉被迫抬起头，迎合着他森冷的目光。
　　“你刚刚接谁的电话？”他的眉眼闪着一丝危险的光，逼问道。
　　“……”苏冉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变脸，只是，她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他，他应该听到了这通电话的内容，还这样质问她，着实让她气结。
　　她扬起小脸，咬着牙，“厉沛铮，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又何必问呢？成心的吧！”
　　“怎么，我不能问吗？”厉沛铮近前一步，两人的鼻尖几乎贴到一起，苏冉可以强烈的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场及灼热的气息，她却是仰起头，无惧地看着他。
　　“你的确可以问。”苏冉蹙了下眉，一字一顿地回道：“但是……我也有权利回答或者不回答！”
　　他的眸子一沉，那深邃的瞳仁仿佛瞬间凝结成冰，苏冉只觉得手腕一痛，头顶传来他的一声嗤笑，嘲讽十足，“权利！苏冉，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的交易！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一下，免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话就像是一把匕首，生生插.进她的心脏，一阵说不出的痛楚向四周放射开来，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嘴角微勾，一脸讥讽凝视着她的男人，就在刚才，他们之间的气氛还那么融洽，昨晚的亲密还历历在目，她完全没有去想交易的事，她以为……他也和她一样，发生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情动，却不料，在这一刻，他却是给了她重重一击。
　　原来……在他的心里，终究只是把她当成一个交易的对象，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哪怕是在那样温馨的亲密之后……
　　苏冉难抑心中的酸楚，只觉得一阵阵热流涌向眼眶，可是……她怎么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她不能让他看出来，她是如此在意他的心思。她死死地咬着嘴唇，双手更是紧紧地握着，指甲深陷进掌心，指尖濡湿一片。
　　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将心酸的感觉压了下去，苏冉这才再度看向他，强迫自己扯开嘴角，微微一笑，“厉先生请放心，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的交易，更会记牢自己的身份。但是……也请厉先生搞清楚，你也只是我的交易对象，而不是我的什么人！不管任何时候，我都有隐私和自由，更有交朋友的权利，我和谁交往，接谁的电话，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厉先生……无权过问。”
　　“你……说什么？”厉沛铮的利眸死死地看着她，犹如无数只利箭，如果眼睛能够杀人，苏冉相信，此刻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他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她凝结成冰，苏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厉沛铮却紧跟着上前一步，她后退，他便紧逼，转眼间，她就被他抵在了落地窗上……
　　冰凉的玻璃幕墙贴着她的身体，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大腿以下更是寸缕未着，他的逼近让她被迫地靠向后面，那瞬间的凉意顺着毛孔油走于全身，她狠狠地颤栗了一下。
　　他整个人都压下来，两只大手撑在玻璃幕墙上，身体也用力地贴向她，只一瞬间，空气就变得稀薄，他的重量，更像是要把气息从她的胸腔里挤出来，苏冉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厉沛铮，你放开我！”苏冉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她紧皱着眉，手脚并用地挣扎。
　　只可惜，男女之间的力气从来都不是势均力敌，更何况……是厉沛铮。
　　他根本不给她挣扎的机会，他抓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只用一只手就可以轻松地控制住她，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颔，让她对上他的眼睛。
　　他明明是在笑，可脸上的冷漠却有着慑人的危险，他修长的手指在她下颔处摩挲了几下，转而移向她的脸，指尖近似于贪恋地拂过她的眉，她的眼，再到唇瓣，终于缓缓地说道：“不放开又如何？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在我面前装！你以为……我会再被你骗一次吗？苏冉，你做梦！”
　　“……”苏冉像中了弹一般，整个人僵住，半晌才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哈……”厉沛铮的笑容颇为自嘲，“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苏冉，这句话，你怎么问得出口？”下一秒，他的嘴角一收，冷淡了几分，“不过……也对，大概对你来说，这种事不能称之为骗，因为……你已经习已为常了！”
　　他的话，比几个巴掌甩在脸上还让苏冉觉得痛，她的眼中渐渐浮起湿意，她不敢眨眼，只能瞪着他，生怕眼泪就那么掉出来，他的羞辱让她情何以堪，在他心里，他究竟把她当什么。
　　“厉沛铮，你住口！你……你简直混蛋！”苏冉再也忍不住，冲着他大声斥责。
　　“……”他的眼中犹如掀起惊涛骇浪，嘴角的笑容近似于残忍，“没错，我是混蛋！厉沛岍是好人！既然如此，昨晚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何必来找我？难不成……这么快你就忘了，你是怎么投怀送抱的吗？”
　　“……”苏冉的血液几乎凝固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厉沛铮会这样说她，他字字句名的尖刻，就像一把皮鞭，狠狠抽在她的心上，痛彻直达五脏六腑。
　　一股腥甜弥漫着口腔，她的贝齿深陷进唇瓣，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麻木的又岂止是伤口，更有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你……放开我！”悲愤到极至，她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她目视前方，喃喃开口，“厉先生，就当我从来不曾来过……可以吗？”
　　“……”她的话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冷静的让厉沛铮全身一僵，不禁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惶，仿佛下一秒，她就会从他的手中流失，他握也握不住。
　　他等了六年，却在刚刚触及却又要失去，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他一手压制着她奋力挣扎的身体，一手捏着她的脸颊，一低头，用力堵住她的唇……
　　这一刻，他只想堵住她的嘴，他不想再听到她的那些话，他承认，他是害怕的！
　　苏冉的那份平静让他从未有过的恐惧，他不知道，如果她再一次离开，他要如何面对此后的余生。
　　“唔……”面对突然而至的吻，苏冉很是愤怒，她气极了，他怎么可以在说了那些话，在羞辱了她之后，还如此对他，厉沛铮，你以为你是谁？她难道就这样心甘情愿任他欺凌吗？
　　感受着他的侵略和进犯，苏冉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的唇舌在扫荡着，唇齿间，满满的，全是属于他的味道，他越是肆意，她越觉得屈辱，下一刻，对着他的唇就咬了回去……
　　“嗯哼……”他低低的闷哼声响起，身体本能地向后弹了一下，苏冉趁机抓了一下他的胳膊……
　　“嗷……”厉沛铮一阵哀嚎，下意识地松开了对苏冉的束缚，她借机逃离了他。
　　“厉沛铮……”
　　她刚开口，他就打断她，手捂着受伤的胳膊，因为疼痛，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咬牙切齿般地说道：“苏冉，你休想！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想反悔……没有可能！”
　　“你……你凭什么？”苏冉戒备地后退，看着他如猎豹般的目光，她不由地一阵寒栗，抖着声音说：“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呵……是吗？”厉沛铮向有一步，他只是一个转身就轻而易举地再将她逼到原地，此时，阳光已经升起，暖黄色的光源从玻璃幕墙射进来，迎着他轮廓深刻的脸，他的五官在她的面前那样的清晰，而她也更清楚地从他的眼中读到了熟悉的欲.望，这让她不由地害怕。
　　“你……走开！”听过他那些侮辱的话，她此刻由身到心对他都是排斥的，她不愿意他的靠近。
　　“走？走去哪里？”厉沛铮不屑地冷笑，“找到了下家，就急着赶我走是吗？苏冉，为了得到那些线索，你究竟跟几个人，做了多少交易？”他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如果你知道……厉沛岍今天会打电话来，是不是昨晚压根不会来找我？现在……你很后悔是不是？”
　　“……”苏冉听着这些残忍的话，她不愿意相信是他说出来的，她怔怔地看着他，不停地摇头，一颗心仿佛被浸在了油锅里，痛到不能呼吸，“厉沛铮……你……血口喷人！”
　　“哦？”他一脸嘲弄，“如此说来，我冤枉你了！那好啊……既然这样，就履行你的义务吧！”大手收紧她的腰，将她抵在玻璃上，一只手臂用力架高了她的一条腿……
　　“不要……你放开……放开……”苏冉拼了命的挣扎，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难堪了，难道昨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而这一刻，他才是真实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别扭什么？”厉沛铮低头锁住她的视线，“不是想知道当年和徐兴国一起给你父亲验尸的人是谁吗？不是想看那份失踪的体检报告吗？苏冉，想得到你要的，总要付出点什么吧？天下，岂有免费的午餐？”
　　“……”苏冉全身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她死死地瞪着他，他目光亦犀利如鹰，居高临下，仿佛主宰，在他的面前，她只能任由他操控。
　　她的表情看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牵扯着他的心，他何尝好受，就这么抵着她，两人紧紧相贴，严丝合缝，加之因为厉沛岍那通电话，惹得他妒火中烧，他承认，他是吃醋的，他嫉妒厉沛岍，从一开始，他就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占据她心房的人，即使后来他们分了手，她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对他念念不忘，以至于后来她背叛了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
　　三年美国相伴，纵然最后他们无疾而终，可是……如今她回来后，他仍然相信她对厉沛岍余情未了，毕竟……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走进她内心的男人，让她忘记，何其容易！
　　本以为……昨晚会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新开端，即使她不爱他，他还是要把她留在身边，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玩弄手段也罢，他统统都不在乎，他唯一要的，就是她。
　　昨晚的亲密还在指尖上萦绕，她却转身接起厉沛岍的电话，毫不犹豫答应他见面，她究竟把他当什么？
　　换取线索的工具？寂寞空虚时的替身？用过之后便弃之如敝履，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他怒极反笑，指尖轻佻地从她脸上划过，“苏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说过……做我的女人，你可以得到一切！当然，除了爱情以外！”她听着他没有一丝温度的嗓音，心里生生被划开一道裂口，血流如注，只是……她不会注意到，说这番话时，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份失落与痛楚，又有谁会明白，他又何尝不心痛。
　　他爱了她六年，等了她六年，他最爱的就是她，只可惜，他给的爱，她不要，他捧着自己的一颗心，被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踩在脚下，这样的经历，他承受过一次，哪里还有勇气再承受第二次！
　　既然他的爱她不稀罕，那么……他不如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如此就不用再被伤害。
　　他的目光再次与她交织，他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拒之千里的漠然，“厉先生，我也说过，我只要那些线索！至于那些你引以为傲的其他，随你给什么人，我苏冉……一点也不稀罕。”
　　“很好！很好！”锥子般的言辞狠狠扎进他的心里，即使早就料到了她的心思，却料不到她会如此残忍，她把他心里的唯一那点希冀打碎，湮灭！不给他留一丝一毫的机会。
　　“既然这样，我们就达成了一致！”厉沛铮的指腹落在苏冉的唇上，力道颇重的碾过，“鉴于你昨晚的热情，我先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至于档案嘛，那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苏冉掐着手指，她真的很想推开他，可是……在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时，她却突然没有了力气，随即他的薄唇缓缓吐出‘曹雅青’三个字，不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横抱起，接着被抛在了床上……

085 为达目的，你还有什么不能卖
　　苏冉觉得自己重重地弹了一下，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下的垫子太软根本使不上劲。
　　她蜷着腿，向后面扭动了一下，还来不及撑起双手，厉沛铮整个人就笼罩了下来。
　　“你放开我！你干什么？”苏冉伸出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声音亦是颤抖的。
　　“干什么？”厉沛铮勾着一丝邪肆的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当然是来兑现我的利益！我说过，绝不会做赔本的生意，满足了我，自然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话音凝结在舌尖，他的薄唇压了下来，不等她挣扎就吻住了她的唇，大手落在她的身上，每一下都像电流一般，瞬间在她的身上燃起火花。
　　“唔……唔……”苏冉抗拒着，她意图抬起腿去踢他，可他早就准备，结实的大腿死死地压着她，将她的胳膊举过头顶，一只手牢牢地掌控，唇.舌游弋，攻城掠地。
　　渐渐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离，无论她多么努力，多么抗拒，却丝毫无法抵御他的进犯，此刻，她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任由捕食者为所欲为。
　　他的力气很大，蜷着她的腿，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抵着她，让苏冉觉得很是难堪，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厉沛铮贴着她的唇，四片胶着，他吻得很是投入，忽然，一抹湿意滑进嘴里，味蕾染上咸涩，他微微一怔，接着整个人就僵住了。
　　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细嫩的脖颈，苏冉整个人一动不动，厉沛铮顺了好一会儿气，才缓缓抬起头……
　　她的面色苍白，神情忧伤，眼睛和鼻尖隐隐泛红，微蹙的眉头下，晶莹的泪珠打湿长睫，光洁如瓷的小脸上亦染着湿意，她哭了，而且……哭得十分委屈。
　　只是一眼，就深深地刺痛了厉沛铮的心，他眯着眼睛，心潮万千起伏，她不会知道，看到这一幕，对他的打击。
　　她哭什么？因为他的亲近，她竟然哭得如此伤心，她就这么讨厌他吗？那么昨晚又算什么！
　　“你哭什么？”她的样子让他恼火，忍不住恶语相向，“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你觉得委屈吗？哼，反正你也不止我一个，还矫情什么？”
　　“……”苏冉忽地抬起眼睛，清澈如水的眸子经过泪水的洗涤越发晶亮，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漠然的冷静，这倒是看得厉沛铮心里一沉。
　　“难道不是吗？”他冷冷地嘲讽，“即使没有我，还有厉沛岍！”他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告诉我，你在为他守身！可如果他知道……昨晚你那么热情，你说……他会是什么感觉？”
　　“厉沛铮……”苏冉直直地看着他，视线一动不动，半晌才喃喃开口，“如果……这就是你要的，那么……就快点吧！”
　　说完，她将脸转向一边，缓缓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屈服，一种妥协，更是一种完全放弃的听天由命。
　　听到她话的那一瞬间，不知怎么的，厉沛铮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尽管她不再挣扎，身体软软的任由他摆布，可是……她的表情，却像是刀子一般凌迟着他的心，让他心痛难当。
　　“苏冉，你……说什么？”他低头凝视着她，开口的话竟不知觉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苏冉仍然一动不动，语声却是更淡了，“厉先生，你还在等什么？”
　　厉沛铮黑眸紧紧一缩，声线紧绷，“苏冉，你以为……这就是我要的？你以为……我厉沛铮会缺女人？论姿色，论背景，你比得过她们吗？更别说……她们根本不会像你这样朝三暮四！”
　　苏冉的心脏被生生撕扯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撕成无数个碎片，她咬着嘴唇，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眼睛，牵强地扯着嘴角，“那么厉先生想要什么？呵……总不至于要我的心吧！”她顿了一下，笑得更加灿烂，却也更显嘲讽，“你知道的……这不可能！”
　　最后四个字，就像是钉子，狠狠地钉在他的心窝上，一种难以言明的痛，在厉沛铮身体里凶戾逃窜，血气一股股涌向头部，胸口更是压了千斤重的石头，让他呼吸困难。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僵硬了，即使是满腔的怒火，此刻也发泄不出来。
　　他攥着苏冉的手徒然一松，禁锢她的力道也一下子收拢，接着，翻身坐起，面容冷峻。
　　就在苏冉懵懂不解的时候，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档案袋甩在了她的身上……
　　“拿去！”他冷冷的声音就像冰锥，让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言辞里充满了不屑，“为了这份档案，你连自己都可以出卖，苏冉，为了达到目的，你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残忍的话就像寒风，带着一股凌厉，狠狠从苏冉的心上扫过，火辣辣的疼。她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这么侮辱人，这样的指责，远比一个巴掌更狠厉，更伤心。
　　厉沛铮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他知道他是在逃离，此刻，自己的情绪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没有勇气面对她的脸。
　　走出房间，一关上门，他就红了眼睛。
　　原来，在她的心里，他真的就不是她的谁！
　　无论他做什么，他又付出了多少，在她眼里都一文不值。
　　他终究是比不过厉沛岍，即使那个男人曾经将她伤得体无完肤，但她还是忘不了他，而他……无论在原地等多久，无论怎样向他掏心掏肺，都无法感动她的心。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尽管他已经得到了她的人，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的心。
　　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板，有些凉凉的东西从眼角滑落，一瞬间就湿了面庞。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犹如死寂一般，苏冉僵硬地躺在床上，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只是……那跳动，却是说不出的凌乱。
　　厉沛铮走出去的一瞬间，她的觉得自己的也被掏空了。
　　在他眼里，她竟然是那样人尽可夫的女人，她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出卖自己。
　　难道说，他换了身份，成为厉沛铮以后，脾气秉性变了，就连记忆也荡然无存了吗？
　　他难道忘了，他们在一起的一切？
　　别人怎么说，她都可以不在意，可是……他怎么可以……
　　眼泪不知觉地流了出来，酸涩的感觉胀满了胸腔，她的鼻子更是塞塞的，苦涩又委屈的情绪不断地侵袭着，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泪水，越想压抑，就越觉得心酸，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身旁就是他刚刚扔给她的档案袋，她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就是为了这个体检档案，她不顾尊严地来到他的面前，却最终被他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不是没有准备，不是没有想到，可当那些如刀匕还锋利的话插.进心里时，她还是难忍心痛。
　　她终究不是铜墙铁壁，最重要的是，他是她心里在乎的人，对别人，她可以做到置之不理，一笑而过，可对他……她没办法视若无睹。
　　他总是可以如此轻易地影响到她的情绪，他就是她的劫数，六年前泥足深陷，六年后万劫不复。
　　好容易得来的那份档案，此时，她却突然没有了去看的欲.望，蜷缩着窝在床的一角，苏冉闭着眼睛无声地流泪，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凝结成冰。
　　
　　厉氏集团。
　　周日本不是上班的日子，且自从厉沛铮接管以来，从来没有周日加班的习惯。
　　但今天，老板却破例让向晨临时通知大家前来加班，此刻，整个总裁行政楼层气压很低，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忙碌着，只听得到电脑键盘和打印机的声音。
　　一门之隔的总裁办公室里。
　　厉沛铮负手而立，站在窗前，静静地凝望着脚下的这片城市。
　　厉氏地处g市最繁华的商务区，是g市最高的建筑，每次站在这里，他都有一种睨睥脚下，一览众小的感觉。
　　不错，如今在g市，没有什么人可以和他厉沛铮比肩，他是商界的新任权贵，他的高度无人能及。
　　想当初，他并不愿意接受这个位置，对他来说，唾手而得的成果他并不稀罕，他只想用自己的努力去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是法学界人人看好的新星，他只想在自己热爱的事业上有所成就，在接受厉氏以前，他甚至讨厌极了那些个一身铜臭的商人，可他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且……高高在上，令人艳羡。
　　接手厉氏亦有太多的不得已，厉文山说他是商界奇才，人人都夸他睿智冷静，果断杀伐，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些年，他一直在心里憋着一股劲，也许，他是想向心里的那个人证明，也许，他是想站的更高让她知道，总之，每一次成功，且地位越来越有影响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总是闪过她的倩影，无法挥之而去。
　　如今，他真的已经拥有了一切，财富，地位，名誉，权利，每一个都是令人仰视和羡慕的，可是……他却越来越不快乐，越来越觉得孤寂。
　　他是站在顶峰的王者，可内心……却是荒芜一片。
　　人生最讽刺的是，你拥有的，不是你最想要的；而你最想要的，却是无法拥有的。
　　他厉沛铮可以拥有别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一切，却偏偏得到苏冉的心。
　　这对他来说，何尝不是最讽刺，最悲哀的事呢？
　　“笃笃……”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片刻后，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方若惜端着茶走了进来。
　　“厉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生怕打扰了他。
　　“……”厉沛铮没有回头，也没有吭声，仍然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沐浴在金色的光影中，刚毅的轮廓和棱角顿时多了一些柔和。
　　方若惜犹豫了一下，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又轻声道：“厉先生，我为您沏了一杯绿茶，今天有些燥热，喝点绿茶有助于静心安神。”
　　片刻的沉默后，厉沛铮终于缓缓转身，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落在方若惜的脸上，目光有些犀利，亦有些专注……
　　却是看得方若惜心跳漏掉一拍，脸颊亦不禁微红，忙低下头，恭敬地说道：“对不起，厉先生，我擅做主张，只是觉得……喝太多咖啡不好，所以就……”
　　“没关系！”不等她说完，他就打断了她，“绿茶……我很喜欢，方小姐有心了！”
　　“哪……哪里！”方若惜不由地弯起嘴角，心里像是尝了蜜糖一样，“照顾厉先生……是我做秘书的责任。这是我的工作。”
　　厉沛铮面色淡然，几步走到沙发坐下，端起那杯绿茶轻轻嗅了一下，接着浅浅地抿了一口……
　　“嗯……还不错！”厉沛铮微扯着嘴角，点了点头。
　　“……”方若惜越发高兴，一颗悬着的心了落了下来。
　　她不远不近地站在一侧，几乎稍一垂下眼帘就能看到身前这个内敛优雅，英俊如厮的男人，在他身边工作了三年，她却是第一次如此近，如此长时间地看着他，这一刻，她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毕竟，这个男人是那么优秀，从学校到商界，他永远都是被人仰视的对象，没有人会知道，她从学生时期就偷偷地打量他，只是……却从来没有机会接近他。
　　也许人生总是有注定的安排，她本来是医学专科的学生，想着毕业后能够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却不料家里突遭变故，没办法继续让她进修，一名连本科都没毕业的医学院学生，想做医生，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无奈之下，她只能放弃做医生的理想，随即开始着手找工作。
　　恰好那时，看到了厉氏招聘普通职员的简章，她抱着试试的心态前去应试，没想到就被录取了。她十分珍视这个机会，工作十分努力，别人下班，她留下加班，不懂的问题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弄懂，上班之余还报了业余的工商管理课程，很快她就在工作中崭露头角，赢得上司的赞许。
　　她用了两年的时间历练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进，于是获得了一个又一个晋升的机会。
　　本来，她有机会去分公司做一名部门经理，恰恰在这个时候，厉沛铮接手厉氏，她没有想到，命运之神会有这样的安排，于是，在厉沛铮对全公司公开竞选秘书的决定一发出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晋升部门经理的机会，义无反顾地参加了竞选，而最终也拔得头筹，终于梦寐以求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这些年，她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只是为了让他看到她的优秀，她的努力，她的好！她想让他知道，她方若惜并不比别人差，更重要的是，她一直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她是他的首席秘书，负责着他的日常行程，很多重要的合同文件都经由她手，在外人眼里，让很多女人羡慕，可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在他眼里，她和其他的秘书没有什么不同，她的好，他除了用丰厚的薪水认可她之外，其他……就仿佛视而不见。
　　而刚刚，就那么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她惊喜不已，她仿佛等待了很久，终于拨开迷雾，看到了点点曙光，而就是这点光，却给她无穷无尽，即使粉身碎骨亦不退缩的力量。
　　因为过于专注，当厉沛铮忽地抬起头时，方若惜顿时慌恐地低下头。
　　接着听到他凉薄而轻淡的声音传来，“方小姐还有其他事吗？”
　　“呃……”方若惜因为紧张有些张口结舌，“是……是这样的，红十字会发来一份请柬，邀请您参加每年一度的慈善晚宴，所以……想请示您一下，我要如何回复？”
　　“哦？”厉沛铮又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的时候轻启薄唇，“慈善捐助我们厉氏一向不落人后，更何况是红十字会呢？这些年……厉氏每年的捐款都是g市第一，今年自然也不能落后，回复他们，界时我一定会出席。”
　　“是，厉先生，我这就去回复他们。”方若惜颔首应道。
　　“嗯，没事出去吧！”厉沛铮剑眉微微一扬，不再看她，垂下眼眸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是。”方若惜的心里不是不怅然的，但刚刚那一会儿却足以让她回味很久，心里仿佛盈满了蜜糖，那种感觉从未有过。
　　“厉先生，要不要……再给您添杯茶？”出门之际，她又开口。
　　“不必了！”厉沛铮淡淡开口。
　　方若惜紧紧了双手，“那我出去了！”她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就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厉沛铮的声音，“方小姐，慈善晚宴……你陪我一起去。”
　　“……”方若惜顿时怔住了，她生微微惊愕地回过头，生怕自己听错了，她不敢相信，厉沛铮竟然让自己做他的女伴，陪他去参加慈善晚宴，要知道……这场晚宴举足轻重，各路媒体都会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以挽着厉沛铮出现，那是何等荣耀，何等幸福的事情。
　　这怕是g市所有女人的梦，如今……她却可以实现了，不敢相信，命运之神竟会如此的眷顾她，她心跳加速，不能自已，如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梦，那么……就永远都不要让她醒来。她宁愿沉溺其中，哪怕就这样走到生命的尽头。
　　
　　傍晚时分，厉沛铮从厉氏大楼一走出来，就看到母亲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了门口。
　　见到他，司机立刻下车，毕恭毕敬地为他打开车门，“大少爷，夫人在车上等您！”
　　厉沛铮微蹙了下眉，却还是弯腰坐了进去。
　　顾如烟随即吩付开车。
　　“妈，您怎么来公司了？找我有事？”厉沛铮会在母亲对面，开口问道。
　　其实……心里多少已经有了答案，母亲来找他，无非是要巧打算盘，只是……他无法拒绝。
　　“沛铮啊，今天是你林世伯五十五岁寿诞，他们摆了家宴，特意邀请了我们母子，所以……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
　　“哪个林世伯？”厉沛铮扬了下眉毛问道。
　　“你怎么了？”顾如烟看他一眼，提醒道：“就是诗卉的父亲啊！”
　　听到那个名字的下一秒，厉沛铮就眉目一紧，脸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