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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屠杀
荷城是名副其实的边境之城,城墙修的十分高大,伫立着一座又一座烽火台。
入夜,一声惨叫倏然响起。
驻将惊而细看,只见城楼下,不知何时,有士兵沉默林立,一片又一片如黑云压境,竟绵延看不到尽头。
驻将反应算快的,烽火台立时被点亮,熊熊狼烟四起,燃烧夜空,向遥远的京都发出求救。
--而屠杀是即刻开始的。
背信弃义且师出无名。
夜深露重,柔然的可汗在焦躁不安地踱步,而叛国的三王爷还在不紧不慢地喝茶。
“三王爷,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现在就突袭?”
王爷喝着茶慢悠悠地说:“我那侄子刺杀失败了。”
可汗说:“我就没想着他会成功。怎么着,那皇帝没杀了他?”
“没。”
可汗爆了一声粗口,“计划已经暴露,皇帝还留着他做什么?秦洲还没有说出令牌的下落,会不会已经……”
“嗯,”三王爷知道他要说什么,截了他的话头,“现在直接大军直压荷城,打他个措手不及,沿荷城、梁郡、陈郡一路,粮食全抢了,人全部杀光。补给粮草,准备迎接……”三王爷吐出五个字,“王朝的精锐。”
可汗张狂一笑:“为此我已整整准备两年。且在边境开战,我方人数必定碾压,一旦得胜,进京都如探囊取物。”
三王爷皱眉:“没那么容易,需要可汗再分出一批精锐。”
“干什么?”
“去北边,阻拦镇北侯。”
“……”
三王爷终于将茶喝完了,他将茶杯放回桌子上,温和地说:“不要与镇北侯正面交战,想法设法拖慢他的行程。”
可汗一想明白缘由:“行,全按你说的办!”
他又问:“可否请王爷前往荷城督战?”
三王爷颔首:“自是前去,只是我与女帝有过几次交集,现不方便露面。”
可汗好奇道:“你接触过她?那女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三王爷手指攥紧,不知想到什么,唇上却扬起清润的笑意:“……是个骚货。”
“哦?”可汗来了兴致,他露出笑容,追问道:“日日雌伏?靠男人上位?”
“是啦。”这人回。
(六十三)支援
浓稠的血浆顺着城墙沟壑蜿蜒流淌,守城士兵的断指卡在垛口箭孔里。
“南墙裂了!”嘶吼声穿透金铁交鸣。
透过烟火缝隙,杨世之看见驻将被三支弩箭贯穿胸膛,尸体挂在云梯倒刺上摇晃。重甲兵举着铁锤轮番轰击城墙,千年夯土正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杨世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内心涌上一阵悲怆,他将令牌交给陛下后,陛下立即命令他赶往荷城,然而出城受阻,终究迟了一步。
城楼方向传来木梁断裂的巨响,整座城墙都在震颤。紧接着箭雨来袭,云梯的抓钩牢牢扣在城墙上。
杨世之嘶哑着声音喊:“撤到二道墙!撤到二道墙!”
没有人回应他,他挣扎着站起身,不能退,不能退,下一个就是陈郡--是他的家乡。
二道墙方向传来呼喊,居然还有难民没有撤完。
“狗崽子们!”杨世之忽然笑起来,满口血牙在火光中森然可怖。他抓起脚边的链锤,铁链哗啦作响。这是今晨战死的伙头军留下的,锤头上还粘着半凝固的人脑。
“老子我从来贪生怕死,还从来没有这么拼命过。”
说着,他扑到城墙边,发狠地一下一下举起链锤。
链锤绞碎攻城梯的抓钩,杨世之一脚将云梯踹了下去,气喘如牛。
他抬头,又一批箭雨来袭。
只抵挡了两三下,便有一支箭射到他的手臂。
很快越来越多的箭钉入他肩甲,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
…………
“杨世之。”
沉静的声音。
一只手抵住他的后背,修长,干燥,骨节分明。
与此同时。
城墙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
“援兵已至——二十万旌旗已到百里亭!”
这声音穿透沙尘中的马蹄声、铁锅里的金戈声、火油燃烧的爆裂声,在每个人脑子里炸响。“我们有救了。”
群人沸腾。摇旗呐喊。
-- “动手。”清冷的声音淡然道。
接着城墙下面响起成片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杨世之眼前天旋地转,全身脱力,全靠支着后背的那一只手,才没有倒下。
他身心一下放松,头就晕了起来 晕之前还模模糊糊地想:陛下还挺有牛劲的。
(六十四)毒发身亡
--“三王爷,如若令牌已落入女帝之手,到时她带兵来支援,我们速战速决的计划岂不是破灭了?”
--“我也一直在想她会不会来,反而,我最担心的是—她不来。传信给……”
灯光下,粗糙的手指将传的信件给揉碎,周执转了转眼珠,看向营帐口似笑非笑的人。
“我道一直油滑的南将军为何出言讽刺陛下,惹陛下大怒将你关了起来,原来是为了留在京城,侯着今日呢。”
“严重了,”南将军哈哈一笑,“我自与周大人一样,不愿女人专权,只愿恢复皇室正统。我的士兵早已严阵以待,周大人,请吧。”
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陛下!”杨世之惊醒,他一喊,心肝脾肺都是生疼的,也顾不上许多,他披上衣服就去赶往外面。
一掀门帘,就见一人立在城墙之上,穿着黑色劲衣,脸庞是欺霜赛雪的白。他听见动静,垂下眼睛,斜睨过来,眼皮露出扇子似的折痕。
杨世之不知为何心里发怵,他咽了咽口水:“顾……顾大人。陛下带了多少兵马?”
“二十万。”
杨世之环顾四周,城墙静谧,群山沉默,黑色蔓延如同坚硬的盔甲。心下稍安。
“……那我去看看陛下。”
“嗯。”鼻腔里的声音。
杨世之不敢与他对视,匆匆地赶到陛下的临时住处。
盛稚手边一杯热茶,拿着战报,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陛下,”他喊了一声,“炸药是怎么回事?”
盛稚放下手中的战报,口气温和:“我之前让秦洲探查边境的时候埋的,地点只有我俩知道,如今也算赶得及时。”
杨世之开始禀告:“臣出城的时间不晚,之所以迟了一步,是因为守门的士兵迟迟不肯放行,后来臣走了密道才勉强逃脱,不知是不是守城之将周执周大人的手笔……再者,那天晚上,秦大人正是在周大人的府邸遭遇不测……”
他说着,想到了某个可能性,心里悚然一惊—— “陛下……”他哀哀地喊了一声, “周执,周大人,可能叛变了……”
说完,他跌坐在地上,怎么,怎么现在才察觉?
周执之前一直避世,现在参与围剿秦洲,又控制了守门的士兵,分明是反贼的苗头。
又想着周执叛变,陛下离宫,岂不是皇宫已是囊中之物?但是周执的兵力不算多,还有时间可拖。又想着眼前战局僵持,柔然已是咄咄逼人,不知胜负,必须尽快结束眼前战局。
还有一丝希望。
“陛下!”杨世之慌道,“还有,还有镇北侯,镇北侯离得稍近,兵力又是足够!”
盛稚拿着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出声道:“我已联系过他。”
杨世之还想说什么,忽然见盛稚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杨世之混到如今的地位可不是吃素的,他立刻住嘴了。
门口处一明一暗,门帘被掀开又放下,顾浅渊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件衣服。
杨世之立刻告辞了。
顾浅渊没有说话,将衣服披在盛稚肩上,仔细地整理。
整理好衣服,顾浅渊伸出手给她捏肩。
随意聊了些小话。
“陛下,臣幼时曾养了一条鱼。”
是在随军驻边的时候养的,他们所在的村子叫青鲫村,有许许多多的鲫鱼,他驻边了三年,随父回城的时候被人偷偷塞了一条小鲫鱼,当是要熬汤喝,可是又太小了,顾浅渊偷偷地养了起来。
“我将它养在了后院的墙角,时常地观察它,于是我画鱼画的最好,绣鱼也不在话下。”
说着,顾浅渊从怀里掏出一只绣着小鱼的荷包,蓝白丝线,鱼尾灵动,栩栩如生,只是看着有些旧了。
“从前技艺,手法拙劣,望陛下笑纳。”
盛稚瞧了一眼,颇有些眼熟,拿来在手里把玩,笑道:“你倒是谦虚。”
她又说:“鲫鱼作宠物,想必下场不好,若非寿终正寝,可是蒸煎油炸?”
顾浅渊被逗笑了:“蒸煎油炸可不行,吃了怕是有损身体,这鱼死的不好……”他顿了一下,继续说:
“……是毒发身亡。”
(六十五)后方
秦洲被吊出来了。
已经昏迷了,四肢软软地垂着,血淋淋的。
一直对峙着的三王爷也现身了,却是面上覆了一张银色面具。
城楼重甲列兵,黑压压的弓箭严阵以待。
盛稚负手站在前排,笑道:“何方宵小,竟不敢以真面示人。”
说着,女帝拿出弓。
风从西北来,将束发黑绫扯得笔直。左手虎口卡住弓弣的瞬间,三棱箭镞随着抬肘的角度微微左偏——这是给横风留出半指。右臂肌肉突起时,牛角扳指与弓弦摩擦出细微的颤音。
咔嗒。
当胸一箭。
被吊起的那个人在风中直直坠落,沉闷一声,如巨石入海。
再无声息。
“好!好!好!当真狠辣!”
可汗喝道:“小瞧你了。”
彼时八百里加急的信兵快马疾驰,气喘如牛。
三王爷平淡道:“盛稚,你后方失守了。”
南将军滞留京城,伏兵几千,埋伏在各处。
而周执掌管京都防卫。
“盛稚残暴,窃夺皇位,虐杀我朝皇室血脉,今南某,愿以命来搏,铺陈血肉之躯,来行清肃之实!”
“我等,”南将军缓缓扫视,“只为恢复皇室正统!”
“诛杀逆贼,恢复正统!”
“诛杀逆贼,恢复正统!”
“诛杀逆贼,恢复正统!”
朱红的厚重的宫门缓缓地打开。
禁卫军沉默地站在周执身后,信封的余烬仿佛还在灼烧他的手指—— 此仗女帝内外受敌,必败无疑,三王爷只是借助柔然的势力,将来荣登大宝,才能保全他的性命,更能保住他“忠君”的名声。
是的,“忠君”。
拥护女帝,是他于君不忠。
所以他要背叛女帝,恢复皇室正统。
可拥护三王爷,何尝又不是他于国不忠?
周执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传国玉玺在太和殿。”
南将军咧嘴一笑,“去太和殿,凡有阻拦者,杀无赦!”
杀伐之气瞬起,士兵们精神抖擞,群情激奋,让南将军很想抓个人试试血气。
太和殿大门咣的一声被踹开,南将军高喊:“杀!”
“杀!”
“杀!”
那是高高的殿前玉阶,再往上,是龙椅,是权力,是天下至尊。
兴奋的血液流遍全身,南将军眼睛充血到模糊,吼道:“诛杀逆贼,恢复正统!”
……
可这次没有人应他,没有声音了,寂静陡然蔓延,竟一瞬有种鸦雀无声的感觉。
眼前的雾气渐渐消散,南将军睁眼去看。
高台之上,龙椅之中,坐着一个少年,极其瑰丽的眉眼,传国玉玺在他指间发着莹润的光泽。
两年之前南将军、周执以及许许多多的士兵、朝臣在皇宫待的每一天,都曾看到过这个少年,看见过他站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面前,喊出那一句:“父皇。”全天下的人不会有人把他错认,这个不可悖逆、绝对的继承者—— 太子安明湛。
他轻笑一声,一字一句地念:“诛杀逆贼,恢复正统。”
“在南将军看来,孤可算正统?”
一刹那。
周执抽剑,一把削掉南将军的头颅。
(六十六)抓住他(她)
预期的信息没有传来,反叛失败了。
“她没有杀太子,应该就是为了今日。”
“她竟然敢让太子坐她的皇位!”可汗不可置信,“那小崽子何等狼子野心!等她回去,江山早已易主了!”
“也跟我们预期差不多,”三王爷舒展眉头:“你觉得太子会给她支援粮草吗?二十万大军,她粮草耗尽就在这几日了。”
可汗应道:“镇北侯被我们阻拦,不会这么快支援的。”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达成共识。
“一日之后,直接攻城”。
双方都未出战,难得的风平浪静。
杨世之这几天却噩梦连连,他想找到陛下询问:“镇北侯可有回信?”
被一人拦下:陛下生病了,不能见人。
环视一圈,顾丞相也不在,难道他也生病了?
杨世之心中很快升起了一种预感,魂不守舍地回了营帐,果不其然,晚上信件秘密送来 “世之爱卿,朕不得不向你坦白,其实根本没有二十万大军,朕又有急事在身,出城一下,卿花招良多,望先支撑着。(*^ω^*)”
杨世之的手颤抖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那天爆炸声很大、烟雾很大、喊声很大、所有人都认为朝廷精锐会出动,几万人的规模真有可能就让人老眼昏花。再者,这么紧急的时刻,皇帝都在这里了,令牌又在手中,怎么可能没有带兵来呢?
——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所以真的没有兵,这几天陛下是一直在虚张声势,自己底气足一直没有看过的士兵,全都是狐假虎威……我说呢这粮草怎么一直吃吃吃都吃不完……
现在柔然和四王爷兵临城下,京城的小崽子虎视眈眈,镇北侯迟迟不到,城池其实根本没人固守……?
陛下还在信里画了个笑脸。
赢面在哪里呢我的陛下,杨世之要晕过去了, 严重怀疑自家陛下撂挑子跑路了!
夜黑如墨,凉风阵阵,树林里黑影瞳瞳。
彼时八百里加急的信兵快马疾驰,气喘如牛。他的头上冒出冷汗,身上到处是烈火灼烧的痕迹,信件贴在他的胸膛,仿佛带着血液的余温。
把信件送给……送给……
咻!咻!咻!
利箭穿林,猝不及防,信兵躲闪不及,一下被穿透肩膀,跌落在地。
很快,一圈黑衣人围了上来。
信兵怒吼一声,从背上拔出宽刀斩杀,他的脸是典型的胡人长相,高耸的眉目下满是凶意。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断了他的双臂。”
雪亮的剑锋,一人如惊鸿起落。
信兵的哀嚎都堵在了喉咙里,信号弹和手臂一同滚落,舌头也是削掉半截。
顾浅渊剑锋一转,从这胡人怀里挑出信件。
盛稚淡笑着接过,挑眉问道:“小尾巴跟来了吗?”
一瞬寂静 信兵忽然大力挣扎,眼睛紧盯着一个方向,呜呜咽咽的哼叫分外明显,“救我、救我、……”
空气中飘来一阵淡淡的苏合的香气。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伫立。
有人下了指令。
“顾浅渊,抓住他(她)”
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一圈的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剑锋已经亮起。
架在了他们陛下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