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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殉道者
“贺总最近好久不见哪。”酒桌上的那梳着油头的男人喝下一杯清酒,哂笑。“天天窝在家里,造什么大车呢?”
“造人,你可信?”贺时唯冷冷一笑,将一颗银杏拨开丢进嘴里。
“快别笑我们Richard了。”偎在一旁的女孩双目潋滟,在酒桌上流泻着。
最终落在这个男人身上。
“人家居家也是个性感尤物。”说着,捂着嘴笑起来。
贺时唯吃着银杏不理他们。人们囿酒,陶瓷的小杯子铿铿碰着。贺时唯却仍认真地喝着大麦茶。
“你该不会真的备孕吧!”油头男惊讶了。“獭祭不来一点?你还是贺时唯么?”
贺时唯皱了皱眉:“酒肉吃多了也腻味。”
众人啧啧称奇。这男人估计有大半个月没个情场浪子的模样了。一般此时,他应该已喝了半瓶清酒去下半场的昏暗酒吧猎艳去了。
有人说他家里给他相了个姑娘马上要结婚,甚至还有人说他马上要动手术。油头男却门儿清:“老贺,玩儿归玩儿,别上心啊。”
“你说啥。”贺时唯睁开半眯的双目,黑水晶似的瞳子一转。
“你别又……”油头男话说了半截,看到黑水晶里的寒气,后话全吞下去了。
“怎么啦。”桌子边儿上的一个女孩柔声道。
“Richard怎么啦。”油头男转头去看那一头柔软的波浪,不由得心情好起来:“阿忱,你可别栽到他手里去了。不过目前他现在已经没什么战斗力啦。”
大伙儿起哄起来。贺时唯懒懒笑了笑,扬了扬手,把服务员喊来:“加一碟一夜干带走。”
“给小桃吃呢?”女孩儿问。
“差不多。”贺时唯托着腮笑着,翻出手机来。他倒是没想到这个西南人那么爱吃一夜干。
西南人没有回复他的微信。
点多,饭也吃好了。
“贺总捎我一程?”有女孩笑道。
“我喝酒了。”贺时唯笑道。
喻小榕这会儿应该已经端着泡面碗在客厅打游戏了。
今天没有煮汤,她前几天在抽屉里翻出一包十年左右的新会陈皮,说煮个陈皮红豆沙吃吃看。
等她吃好东西正好一起吃红豆沙,然后听个黑胶。
一乐也。
一群人熙熙攘攘撞到门口去,在霓虹里等车。
夏夜闷热的风缠人,酒酣人们的笑声交织着。
忽然日料店的喇叭轰地传出乐声来——“Ride on time!”把握时间!
他忽然把手里的啤酒喝完,跳进道旁的共享单车里。
“你车呢,你车快来啦!”
三里屯的霓虹飞快地消逝在身后,如消失的日月和往昔。
半小时,到家。他把车一扔,拎着一夜干往楼上去。
门开了。客厅里漆黑一片。
“喻小榕?”他喊了一声,将壁灯开了。
“嗯?你回来好早。”喻小榕把房门开了,走出来。“我正巧要出去。今天没做啥吃的,实在没空了。”
他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淡淡青蓝色灯光下,她穿着一条粉色的吊带裙,小小的白色的玫瑰在她裙子盛开着。
毛茸茸的脑袋上结了个小团子,也是玫瑰色的面颊,玫瑰色的唇。
丰腴肥白的躯体从玫瑰花苞里伸出来,这样毫不让人地伸展在他眼前。
腿。胳膊。雪白的胸脯和沟壑。
她甚至还带了项链,在她的胸前敲敲打打。
“你……”他沉默了好久,终于哑声道。
“我今晚有约,要出去呢。”喻小榕欢喜地道。“估计很晚才回来了。”
喻小榕从鞋柜里拖出一双高跟的鞋子:“好久不打扮,好看的鞋子都差点找不到了。”便坐在门凳上换鞋子。
贺时唯将鱼干扔到茶几上。“去做什么?”
“哦。”喻小榕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地笑着看着他:“我今晚,有个相亲局。”
“什么局?”
“相亲!”喻小榕鞋子穿好,站起来跳了两下。“我还没试过呢!”
喻小榕自我高兴了好一阵子,见贺时唯没什么反应,道:“跟你说,那男的我也认识,挺帅的。”
“我感觉我可以试试看。”喻小榕说着,看着他粲然一笑。
这样明媚的笑,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她这样花枝招展的夺目模样,他也是第一次见——但是,竟然是因为要去和人相亲。
贺时唯向前一步。“为什么要去?”
“你说的嘛。”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刘海,嘟了嘟涂满了桃红色的唇。“要一路向前。”
“哪怕,毁灭?”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旁。站在她的咫尺之遥。
“哪怕毁灭。”她笑了笑。“走啦。”
“你知道么。”贺时唯哑声道。“每条路都会有殉道者。不是每条路都走得通的。”
她听出来他声音变了。莫名地,不妙。但是根本来不及思考。
她忽然感受到腰身被紧紧勒住,然后腾地失去了重心。
天旋地转。
她摔到了沙发深处。
她如同瘫子一样涣散着四肢,双腿垂在地上。
贺时唯在她跟前俯视着她。
“这是试错的代价。”
下一秒他毅然决然地覆在她身上。“让你知道错,是不是一件好事呢?”
她在他身下看着他,接受着她的逼视,只觉是鹰视之下的覆巢幼鸟,惶恐而失能。
贺时唯不紧不慢地缓缓俯身下去。“喻小榕。”他将唇垂在她的唇上方。
“犯错的人……”他道。
喻小榕目眩之时,感受到膝盖以上忽然一热。他的手已探进她的裙子里,覆在她的大腿根所在。
喻小榕顿时慌得颤抖起来。但是那人视若无睹,依然冷冷地盯着她打量她,而手仍按着她裙子里的腰髂。
“是要付出代价的。”
瞬间喻小榕只感到下身忽然一身冰凉。他一把将她最贴身的裤子扯了下去。
喻小榕这才发出第一声尖叫,忙乱地抵挡着他。
而贺时唯则顺势将她的裙子前襟往下狠狠扯去。
最贴身的衣物,以及里面的小兔子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
他和兔子一样红了眼,更多用了几分力,吊带哧啦一下应声扯断。
喻小榕呜咽了一声,手挥动起来,不料上身跳脱得更厉害,没几下腰以上的肉体全都赤裸裸地露在这莹莹的灯光下,以及他那野兽一般的目光里。
他单手伸出去,从肋骨下往上摸索,将她的一个乳房捋入自己的手掌里。
他握着,捏着,细细看着它的核心在他手里变硬变翘。
那样的柔软的趁手的小玩意,她竟然要盛装出行,试图将它交给其他人?
不是她疯了就是他疯了。
他压着她的腿,将自己贴着她,仍毫不犹豫地挑动着她的乳头,听着她根本忍不了的娇声。
身下的女人无力地推搡着,胸膛起伏着。
他俯下去吻着她的耳垂,然后是腮边,那细滑的脖子。
“你还喷了香水。”贺时唯笑了。
他舔舐着她的锁骨,然后是颈窝,圆圆的乳,粉色的尖端。
一切馥郁所在。
细滑的,丰美的,丝绒一般幽幽发光的躯体,她竟要呈献给另外的人。
她竟敢!
第15章 只有你
身下的女人娇喘吁吁,目光涟涟,一直哀怨地盯着他。他直起身子来松开裤腰,同时俯视她满是口涎的上身。
“禽兽……”喻小榕理智略略回归,用手肘撑着沙发便要起来。
他飞快地将裤子褪到膝盖,那紫色的玩物便砰地抖露在喻小榕面前。那样的生机蓬勃怒气冲天。
喻小榕怔了片刻,一种无可奈何的恐惧才从小腹渐渐蔓延到颅顶去。真的,他没有和她开玩笑。
贺时唯想要她。不是挑逗不是玩儿,而是真正的雌雄之间的占有与被占有。捕猎与杀戮。
只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轻声地,终于问出口。
“什么为什么?”贺时唯冷着脸,将她的腰往下一拉,然后扶着那玩物对准那毛团儿似的所在。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喻小榕问。
她已感觉到那巨大的物事顶在她某个湿热的所在,颤颤巍巍地钻研着,还在等最后总攻的命令。
将死之人,恐惧之下,她反而涌出更多热泉来。
人到底都是变态的动物啊!
变态的贺时唯伸出手去,掀开满是玫瑰花的裙子,精准地摸到那孤山的山巅,然后一阵揉按:“因为你不乖。”
身下的女人一阵一阵瑟缩着,雪白的腿颤抖着。他的顶端明显地感受到她溢出的暖热,充耳所闻是她隐忍的呜咽。
“你,你有病吧!”喻小榕忍着下身传到心脏去的的快乐,理智让她不忘抬起胳膊用力推开他。
贺时唯感受到这小动物的挣扎,本能地将她往自己身上拽去:“喻小榕,如果我有病, 那,你是病原啊。”
话音刚落,那弦上的箭,便恶狠狠地插进她的腔体深处去。力道之大,甚至将她往沙发深处搡了去。
他在她里面。他看着她张着嘴的惊讶模样,便又缓缓旋出来一点,然后又一次刺到深处。再一次。
一点点地,再一次。喻小榕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蠕动着。她的腔道窄且热,子宫颈在他的顶端前方如同柔软的小手,无力地抵挡着他。
她能记住他在她体内的每一个动作吧。
而她始终蹙眉,咬着唇,只在鼻腔里哼着。负隅顽抗。他想。
贺时唯俯下身去,将她的脸抬起来。
他一手撑着身子,一手伸出手指来描着她的脸庞。
描得精致得淡棕色的眉弓,弯弯翘翘的睫毛,顺直的鼻梁。
那样柔弱,如幼鸟一般。
玫瑰色的唇—— “我从未见你涂唇膏。”贺时唯缓缓把那玩物拔到洞口。语气再温柔不过。他用手轻轻描着她的唇廓,柔软如花瓣一般。这样美是要让谁去吻?
他将指尖的花瓣揉开,粉色的唇膏迤逦到她的脸颊去。喻小榕挣扎着别开头:“你是不是有病?你变态吧贺时唯?”
“赶紧滚下去!”她怒声说着。
不用想都知道现在自己的妆容糊了一脸,她羞愧地推搡着他。
奈何双腿都被他压着,而脸颊则被他捏着。
贺时唯逼着她正对着他。
“看着我,喻小榕。”他忽然停止了动作。
喻小榕徐徐抬眸。四目相对,都是通红的眼眶。
贺时唯原本半闭的双眼睁得宽圆,狩猎者的视线直挺挺扫到她身上去。
半晌,他才又俯下去,用鼻子摩挲着她的鼻子,然后吻住她的眼睛,鼻梁还有唇珠。
“喻小榕。”他吻住她的耳垂。
“你记着,”他将她的耳垂含在嘴里,然后啃噬她的脖子……嗜血的虎豹,从耳后吃到猎物的唇。
吻了好一阵子,他喘着气抬起头,看着喻小榕红着脸缺氧的模样,道:“你是我的。”
他猛然将身体推进她的身体里,继而猛烈地冲撞起来。不受抑制的快感从二人交接处传导至四肢百骸,化为喻小榕口中不受控制的呻吟。
不可以再继续!但是……
他们终究是动物。
他的身体如此完美地嵌入至她的里面,仿佛亘古以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般。
迷醉中喻小榕微微睁眼兀自心惊。
身上那人仍死死盯着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翻腾着,仔仔细细地将她碾成齑粉。
她心头狂跳着,剧烈的痉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绞着她捏着抱枕的手指,绞着她的声带,以及她体内的他人之物。
“不许逃。”他感受着她温暖地吞吐着他,笑道。容喻小榕哼了一声,又被他摁进了沙发深处。
细碎呻吟蔓延在客厅里,沙发吱吱呀呀,茶几撞着墙。小桃远远看着,二人交织的声响将它惊得不敢向前。
如此不知许久。“小榕。”她蓦然听见他叫她。贺时唯看着她沉醉的模样,艰难地说:“喻小榕。”
她惊讶地看着他略略抽搐的脸颊。
同样弹跳着的还有他的另一部分。
他抓住她的腰死死地抵在自己的胯上,毅然决然地将一切的可能灌注在她的身体里。
她叫唤起来:“你去死!你去死!”那双明媚的眼睛,这时候才汩汩流下泪来:“怀孕了怎么办!”
他抽离出来,在她眼睛上轻轻一吻:“那我会很高兴。”说着,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他的淡金色老学究的床。
他将她翻过身去放在上面,撩起她的臀,从后面刺了进去。
喻小榕在数次巅峰之后已濒无力,这会儿手也撑不住自个儿了,便软软地瘫在床上。
床铺淡淡的香味,是他惯用香水的香味。
他捏着她的臀,看着她的腰折成一个无辜的形状,异常的畅快油然而生:“你还要去相亲?这样美的你,还要让别人看到么?”他说着,往她的腰肢上吻去。
喻小榕侧着脸伏在床上,看着蔼蔼的床头灯。身下愉悦万千,但是她的理智忽然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些女人,也是这样么?
他细细密密地吻着她。
“她、她们……”喻小榕艰难地道。“你也、这样,干那些女人么……”
贺时唯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
“你和那些女人,也是这样的么?”喻小榕理顺了呼吸,平静地道。
贺时唯突然架起她的双臂,将她从后面抱着,然后挪到书架面前。那一排黑胶如黑色的人影默默地列队站着。
“你以为我会听到任何女人和我聊《蓝丝绒》么?”他道。“同样地,你以为我会那样疯狂地想要占有任何一个女人么?”
“只有你,喻小榕。”他往里推了推他的身体。“只有你。”
第16章 混沌
醒来的时候她在他的床上,他手拥着她的腰身,二人都是赤条条地贴着。
她只觉得尴尬,缓缓地略移开了身子。
手机上弹出十数条冯震光的消息和未接电话。
她欲哭无泪地给冯震光疯狂道歉,许诺必定再见。
正在疯狂打字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被抽走了去。“大早上的不睡觉?”贺时唯将她的手机塞到他枕头下,将她抱得更近了一些。
“该起来了。”她挣扎着要起来。只一用力,她的胯关节便隐隐痛着。这人昨天简直把她压得变了形。
他将她拉回来,让她面对着他。晨光落在他的脸和胳膊上,加之他原本身体便健壮美丽,此时仿佛刚睡醒的神一般。“要去做什么?”
“我该准备准备上班了。”她看着晨光里的他,奇怪的是心中却并无什么悲喜。“明天就去入职了。”
这样静美的人物,昨夜真的将她禁锢着,在客厅和房间死去活来过么?
贺时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我送你去就好了。你还要准备什么呢?”
“总有一些的。”她就是想离开这个尴尬的床。谁说不许进他的房间来着?
门铃声响起来。“我的外卖到了。”她一个激灵便要起床。贺时唯把她按住,起身披上睡袍便出去了。
他拿回来一个纸袋子:“你买的药?”
她点点头:“紧急药。”
他明白了,说:“你躺着吧,我给你倒水去。”他拿着水和药粒进来,盯着她把药吃下去。
安全了。她松驰起来,冲着他强笑道:“你拿一下我的睡衣好么?”
他一挑眉:“为什么?”
喻小榕道:“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回房间去。”
“为什么不可以?”他道。“我什么没见过吗?”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咬牙道:“求你,可以么?”
他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睡袍脱下来递过去。贺时唯的身体便沉入纱窗后的微光里,沉静如画。
她不敢抬头,匆匆披上外袍,落荒而逃。
待她穿戴整齐出来,那人已煮好了咖啡热好了面包:“才九点,还早。”
她坐着一点一点地啃着面包边。他在她对面,看着电脑喝着咖啡。好一个岁月无恙琴瑟和谐的模样。二人都噤口不提昨夜的情事。
她不敢。简直离谱——俩人缠在一起的时候,贺时唯说了什么?
她是他的?
又是心如擂鼓一般。
“脸怎么红红的?”他轻轻道。
“咖啡烫。”她说。
“今天有什么要准备么?”贺时唯边打字边问。
“头发剪一下,然后见一下同学。”她道。总之要逃到这个屋子以外的地方。
贺时唯抬头看了看她,道:“做头发我带你去。同学的话,是什么人?”
她抬眼,碰上了他审视的目光。“学校的同学,交流一下工作。”
造型工作室里意外地静谧。贺时唯捧着电脑在远处忙着,而她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明星似的发型师,仿佛与这个有格调的世界格格不入。
其实喻小榕有她质朴的优点。她发质十分好,黧黑垂顺又丰盈。工作室里的发型师直夸:“喻小姐很少做染烫?这么好的天生发质!”
喻小榕点了点头。发型师边给她修剪边说:“贺总的审美还是没有变,这样的天生丽质,舍他其谁呢?”
“啊?”喻小榕大概明白说的就是张晰濂。
她和贺时唯也是这样激烈地互相冲撞,从客厅滚到卧室的对么?
而她必定也有一头秀发。
她有一切美好的让人念念不忘的品质。
“别剪太短了。”她头顶上响起贺时唯的声音。“短发稚气。”那语调寒气四溢。
三人沉默着。忽然发型师轻声道:“喻小姐脖子怎么红红的,过敏啦?”
三人都注视着镜子。她的锁骨下方有一串明显的淡红色印记。显然是昨夜贺时唯吮吸出来的杰作。
她咬了咬唇:“不碍事。”
贺时唯笑了:“那么,头发剪短一点也无妨。”
一番捣腾,她头发做好了也近傍晚时分。她道:“我和同学约了在学校附近吃。”贺时唯并没有独自离去的意思。但是待会儿约的是冯震光。
她只好在车上和他明说:“待会儿是同学请客,他只请了我,所以带上你不太合适。”末了,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想弄吃的,我给你打包一点。”
贺时唯开着车,看着前方,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变化:“好,你吃好告诉我,我去接你。”
“真的不用。”她忙摆手。“贺总。”
他转眼看着后视镜里的她:“贺总?”
“我们可能吃完直接坐地铁了。不远。”她不接他的话茬。
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车子停在商厦门口。
她逃跑似的跑进商场里。
没入人堆里之后,她的心情放松下来,绕到洗手间涂了个唇膏。
思前想后,还是去首饰店买了一条粗粗的项链挂在脖子上,然后往顶楼去。
冯震光早早等着了。“小榕,你今日好不一样。”他讶道。
喻小榕今日明显容光焕发,皮肤吹弹可破。“学校里你可总是低头走路抬头干活,没见你这样可爱。”冯震光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昨天必然更可爱吧,那裙子,那发型妆容,都是她精心安排过的。
不过今天也好像还行。
她笑道:“能入您老人家法眼,我可太高兴了。”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小玩意。
“这是我之前编的平安扣挂件,挂了檀香珠子。送给你。”喻小榕真诚地道。“昨天太抱歉了,我自己也没想到会突然肠胃不舒服。”
冯震光收下那个挂件,在手上把玩着:“我收下了。不过,你的道歉还是不够哦!”冯震光笑道:“你是不是起码得陪我去看个电影呢?”
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这人是琪琪格口中多年的男神,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山晶莹雪。在求爱方面然而竟然是这样直接的?
她笑道:“乐意之至,你要看什么呢?”
冯震光眼波流转:“希区柯克你感兴趣么?”
“当然。”她道。“悬疑大师。不过,最近有放映他的电影么?”
冯震光道:“有个艺术馆最近有。这周六傍晚有《惊魂记》。你周六得闲不?”
喻小榕点头。冯震光道:“下午来看我打篮球?然后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她不曾想进展能如此之快。
不过眼前的人实在好看,就是约会一场,她也是愿意的。
和Kevin相比差那么一点点,和贺时唯比较却是不相伯仲……怎么会拿那人和冯震光比较呢?
混沌的影响力还是太厉害。她需要时间也需要救生圈。
饭毕,二人去到个精酿小馆子喝酒去。
灯色酒色之下,冯震光的眉目更是如画。
“我差点以为你是不愿意见我,所以昨晚不来了。”他自嘲道。“我真不敢信我有那么糟糕。幸而今日,我证实了并不是。”
喻小榕啜了一口啤酒:“不是的。”
“不是什么?”冯震光看着她。
“你并不糟糕,我也愿意来见你的。”喻小榕抿了抿嘴唇。
“我昨晚甚至在想……”冯震光笑出声来,“如果再早一点,你会不会也会爽约,会不会躲开我不见我。”
“怎么会。”她也笑着。“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去见你的。”
小桌上的灯光蓦然昏暗起来。是个高大的身影将射灯的光掩盖了去。
“那么确定你一定会去见他么?”那人站在他们桌旁,冷冷道。
寒意从尾椎升腾至天灵盖。喻小榕此刻只想遁地而去,然而那天真无邪的冯震光仍在问:“您是哪位?”
“约女孩子之前,也先看看对手是谁。”贺时唯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看向喻小榕:“走?”
第17章 欢场之子
十一点的二环如不眠的星河,脉冲一般的星是飞驰的车辆。
喻小榕坐在副驾迎着流逝的夜风,有些怆然,且并不敢转头去看左侧的人。贺时唯一言不发。
红灯。
贺时唯喝了一口水。
“你……”喻小榕终是忍不住开口。“真的没有喝酒么。”
“我刚才在喝汽水。”他道。
又是沉默。喻小榕耐不住这沉默的绞杀:“我刚才……没喝多少。”她想说和冯震光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何从分辨呢?哭笑不得。
贺时唯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在意的是你喝了多少?”
喻小榕说不出话来。
一路无话。二人停好车,进电梯。白炽灯晃得刺眼。她直躲在角落去。而贺时唯视而不见,楼层一到,径直走出去。
家门打开,他也往自己房间走去,然后将门关上。
他闹什么呢?喻小榕不禁有点生气。就睡了一晚,还认真了不成?笑话,这个欢场之子!
喻小榕抓过浴袍转进浴室里,那样不忿地往脸上抹着卸妆的东西。
那簇新的爽利的发型犹自美丽,也许是这样给了冯震光一些意外之喜以致他说出那样具有迷惑性的言语。
不过都不是贺时唯不高兴的理由。他凭什么?
她跳进浴帘后面,恶狠狠地开着热水恶狠狠地淋着。
胯骨还是酸痛。那个口子还隐隐痛着。天晓得昨晚他用了多少力气来折腾她。好嘛,还是将她当作玩物,而玩物并不能奉予别人。
不由得难过。
喻小榕叹一口气,将脸没入水流里。
大概还是搬走为上。
他有他的好,但是也有与他纠缠的不好。
而她总是应该向前的。
明天就是工作的第一天啦!
喻小榕勉强给自己打起精神来,哼起来曲子。
“Are we really happy with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 Looking for a right word to say。Searching but not finding understanding any way…”
浴帘哧啦地拉开。一个人猛然将她滑溜溜地拥入怀中,然后从她小腹果断地往上滑去,将她的乳握入手中。她脑袋嗡地一声:“你干嘛啦!”
贺时唯垂下头舔着她耳畔的水珠:“We’re lost in this masquerade。 喻小榕。”他将她的身子紧紧贴着他。那结实的腹部,腿,还有沾了水刺刺的小腿,都将她覆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着实迷人,是个好歌者。
他继续轻轻唱着,身体轻轻摇晃着。
“卡朋特的《This Masquerade》。不想你也会唱。”
“你是不是也如歌里唱的那样,迷失在这假面舞会里?”他将手指逆着水流伸到她的顶峰上去。滑润而细腻。
“不要这样。”喻小榕咬牙。“我明天要上班。”
“好。”他将她扳过来,握着喷头仔仔细细地在她身上冲洗着。
她的脖颈,沟壑,小腹都是他的吻痕。
贺时唯微微笑着,将手指探进她隐秘的地方。
喻小榕躲开了:“出去吧。”
贺时唯不可能从命,却顺从地给她洗好,将她包在浴袍里然后托着臀抱了起来。
动作行云流水,喻小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扛进自己的房间扔在了床上。
贺时唯将他的浴袍解开。沐浴后的洁白身躯处处莹润,他果断地俯身下去吻住她的乳尖。
“嗯!”喻小榕咬着手叫唤起来,而双腿则忍不住去踢他。
贺时唯则顺势捏住她的大腿,慢慢地沿着她的乳沟、肚脐、小腹吻了下去;然后没入那极软腻的所在,将那瑟瑟发抖又硬挺的小玩意放在舌尖上去。
喻小榕从未有过这种战栗的感觉,哪怕是在天人交战时获得高潮,也并未如此晕眩过。
他的舌头是灵活的蛇,是章鱼的手,是雷霆霹雳,将她震得粉碎。
“要不行了……”喻小榕浑身哆嗦着,将被单抓在手里扯着。
贺时唯抬起头,满眼都是猩红的颜色。
他上前去捏住她的下巴吻了吻她的唇,道:“今晚本不想再做,但是我实在忍不了。抱歉,小榕。”
贺时唯毫无保留地进入了喻小榕的身体里。
然后就是暴风骤雨一般的拉扯。
海上的风眼里的游鱼,被狂浪送到天上,盘桓在半空,然后在漩涡里失去意识,最后与海浪坠入海的深处。
最后,二人喘息着瘫在她的床上。
她擦拭着身体,不由得惊讶,他是多么疯狂地在她身上使劲儿,以至于满腿都是二人的体液?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你今天生气了?”
“昨天你说要相亲,我已经很不爽了。”贺时唯道。“你今天还要去见那人,你觉得我会怎样?”
他在她迷糊前,一边吻她的脖子一边说的话她是记住了的。“你是我的,知道吗?喻小榕。”
他对她竟有如此深的执念?
“所以,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喻小榕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腿软啊。
“你……”贺时唯颇感无奈。真要掰开揉碎跟她讲个彻底么?
他也站了起来,将赤裸的她按在穿衣镜前。二人仿佛伊甸园里的生物一样对镜自照。喻小榕看着满身吻痕的自己,颇觉羞赧。
“因为你生下来就是属于我的。”贺时唯语气淡然笃定。“你或许并未觉察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为什么?”喻小榕不解。
“不为什么。”贺时唯道。“当命运来了,你能感受它,你要接受它。”
“你走过的那些路是为了让你来到我这个房子里。”贺时唯将她拥入怀中。“而我历经的那些冶游,也是为了遇见你。”
九九归一,大概就是如此。
喻小榕有些不解,但是似乎也听明白了。
“但是。”喻小榕皱着眉道。“你也不能射在里面啊。”紧急避孕药她吃过一次不能再吃了。贺时唯狡黠地笑着:“昨天给你吃的是维生素。”
喻小榕气得捡起床上的枕头就打过去。贺时唯把她拥在怀里,吻了吻她的眼睛:“以后最多不在里面就是了。”
“还有以后!”喻小榕哼道。“没有以后了,不许再碰我了!”
贺时唯苦笑:“你觉得可能么?”
“我会搬出去。”喻小榕认真地说。“谢谢你的厚爱,但是,这些信息量对我来说太大, 我承受不了。”她穿上睡衣,继续说。
“我想认真地开始生活,这话也是你说的。”喻小榕说。“要向前。”
“不矛盾。”贺时唯躺在床上看着她。“你向前的生活里有我。”
喻小榕看着他,无奈地道:“我想睡觉了。” 贺时唯道起身躺到床的一边去。“我帮你做好选择了。”他抓过一个抱枕垫在头下面。她的床只有1。5米,但是却全是她的气味。
这人没听懂她的潜台词。喻小榕无奈得很。但是此时并不能和他明说,少不得又要被他狠狠折腾一番。
她不喜欢他。
哪个理性清醒的女人会喜欢一个欢场之子呢?就是那根玩意,不知道已进入了多少女体,如今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她的体内……
她头脑发胀。不能再思考了。
她知道赶不走这人,熄了灯在他身边睡了下去。
第18章 不要引火自焚
喻小榕上班的第一天就引起了小小的议论。
她说她住在建国门,而且她的手指上戴着Harry Winston的戒指。
但是她一直说穷得租不起房……
她其实并不很懂珠宝,上网搜了一下这个小小单钻的款式,吓得魂飞魄散。
她在群里吐槽这个事儿。图兰朵有点疑惑:“你哪里来这个钱买戒指?”明明上个月还要睡大街呢!
她道:“别人送的……”她其实并不欣赏这个设计,但价值摆在这里。如果能够随意处置就好了。
小桂林惊讶地道:“哪里来的别人?也送我一个?”
喻小榕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实情。
这天她从她床上睡醒了起来,他已穿戴整齐做好了早餐。
她迷迷瞪瞪地拖着酸痛的身体去西洗漱,才倏忽发现手指上戴着个不知道来历的明晃晃的指圈。
她去问起贺时唯,他极泰然:“是昨夜我给你戴上的。有点小,不过你也戴进去了。”
“哪来的?”她旋着戒指要摘掉。但是并不成功。
“我妈的。”贺时唯举了举左手:“和我这个一对。”都是朴素的款。
“我妈那好些没机会戴的首饰,有一些在我这。”他托着咖啡走过来,“职场人要体面点儿,外饰不可少。你都戴上一些。”说着递过来一条项链就要给她戴上。
喻小榕躲开:“受之有愧。”
贺时唯狡黠一笑:“你的吻痕不挡一下么?”
喻小榕脸蛋发热:“我穿个高领的衣服。”
这些话没有告诉群里的基友。但是无名指上戴着戒指的照片他们都看到了。
图兰朵发来的十多条私聊微信她下班时候才看到。
“是那个姓贺的男人送你的? ”,“你小心点他。他可并不人畜无害。 ”,“别陷进去了。”既有文字指控,也有照片和截图。
她不震惊是假的,但是也有限。
她对自己对他都有一些基本的认知。
“我知道,会控制好的。”她回道。
图兰朵良久才回她微信:“可以电话聊一下么?”
喻小榕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下了地铁给她打过去。图兰朵磁性迷人的嗓音显得犹豫:“你是不是和姓贺的好了?”
也是,也不是。她回答道:“不算。”
图兰朵沉默了一阵子,略略凄婉:“你还是不要和他在一起的好。他是个天生的heart breaker。”
“是吗。”她不意外,但是好奇。“你怎么知道?”
图兰朵又是一阵沉默。“我和他,曾经睡过一阵子。”
喻小榕不免惊诧,立在原地。
“你知道他的前女友对么?”图兰朵问。
“嗯,姓张。”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分开么?”
自然不知道。贺时唯和贺太太都没有提过。她原本并不是很好奇,但是现在不得不问一个为什么了。
图兰朵哈哈一笑,道:“那女孩和他好了四五年,怀了孩子求他结婚,深夜去他家楼下等着,傻傻站了一晚他也不答应。那女孩儿第二天便流产了。试问这样的男人如何靠得住呢?”
喻小榕难以置信。这样的深情竟源自那样可怕的绝情。
“不得不说,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和他好过的女人,对他魂牵梦绕也不是少数。”图兰朵语气落寞。
“但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真的,要当心点。不要一头撞到火场里去。”
她会引火自焚么?不会。喻小榕这点子自信还是有的。她不是点火的神,那么火烧不到自己那里去。
情爱里她总有那么一点理智。
图兰朵仍显得忧心忡忡。叮嘱了她许多。喻小榕一一听着,但是自己消化着。她心情凝重地回家去。
贺时唯不在。
她走进去他的房间转了一圈——那些张晰濂留下的印记几乎已全部消失。
喻小榕只觉得有点好笑,这一操作仿佛在自证什么。
她到浴室去卸妆,倒是仍看到镜柜里密密层层的冈本。
他或许并不一定在张晰濂方面有错。
但是他是个处处留情的猎艳高手这是不假,并且她自身就是目击证人。
她更沮丧了一些,看着镜子旁边那一团郁金香出了半天神。
贺时唯出了半周差。新的工作虽然充实,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够。
琪琪格倒时不时发来个微信。那天她还非常突兀地打了个电话过来:“你知道么,冯震光在相亲耶!”
幸好没有成。相的不就是她喻小榕自己么。琪琪格庆幸:“我真没想到我曾经喜欢的男人沦落到要相亲。我的天哪!幸好我抽身早。”
“昨儿刘凯文来找我来着。他说找不到你的微信了不知道咋回事……”琪琪格道。“你和他闹别扭了吗?”
“我把他删了。”喻小榕从实招来,将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琪琪格惊得直叫唤:“我说你怎么舍得和他断了,原来是捡到了个更好的啊! ”,“我就没有和他好过啊!”喻小榕无奈地道。
“不算好过?”琪琪格继续惊讶。
“怎么能算呢……”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琪琪格笑起来:“不要管了,你这也是个好事,用这个老男人忘掉这个嫩模。等我回来,我们讨论讨论,终归把事情往对你好的方面推进就行了。不过,刘凯文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找你,你要不还是回他一下?”
“他要是想找我总能找得到的。”喻小榕苦笑。“算了,把他微信推给我吧……”
等见到Kevin已是三天之后的周五晚。
酒店的休息室里,他刚刚完成一个活动的走秀,满身罗绮芬芳,给了她一个同样绮丽的拥抱。
“榕榕,你看,我承诺兑现啦!”他开心地抱着她转起圈来。“我签下了这场秀背后的模特公司,在我去LA之前,每天都会有工作呢!”
他将她放在椅子上,布满粉彩的美目认真地看着她:“周六是这个活动的最后一天。周日我想和你在家好好吃顿饭,好么?最开心的时刻,我想和你一起。”
他的眼睛满是恳切,一汪春水几乎要将人淹死。她柔声说:“好,你周日下午来么?”
“我是说——我家。”Kevin道。“在Richard家总是不自在。只我们二人,好不好?”好。
她总是不能对他说不的。
“然后……”Kevin语气坚定而焦灼。“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我心坎里的。”
第19章 盗火
冯震光见到喻小榕,爽朗地笑起来:“你今天好美。”
还是那样的团子头那样的玫瑰色脸颊。
不同的是她换了一身墨绿色的连衣裙,显得沉稳许多。
“我怎么从前不觉得你有那么美呢?”冯震光笑着,伸出手来。
喻小榕表情颇有点晦暗不明。《惊魂记》她确实想看。她也确实想要和冯震光相处看看。但是Kevin要和她说什么呢?心底里的什么话呢?
他难道真的铁树开花,顽石化灵了么?
手机震了震,她心道不妙。
贺时唯发来了一大串消息。她晨早就在打扮,压根儿不想去看手机。这会儿冯震光也看出来了不对,道:“你先看看?”
喻小榕便不再理会他举在空中的手,匆匆浏览着微信。贺时唯说他从青岛回来了,现在马上到家。傍晚要带她去密云吃饭。
冯震光看着她犹豫不定的样子,揶揄:“是那天那哥儿们么?”
她咬了咬唇:“不要紧的。”
冯震光甩了甩头发,道:“他应该很喜欢你。”
“嗯?”
冯震光粲然:“他很喜欢你。但是,你如果不喜欢他,那他喜欢你这件事与你无关。”冯震光伸出手来:“我们进去?”
这是双手交握的邀约。
喻小榕皱了皱眉,道:“进去吧。”她略过了那只手,往电影院走去。
电影跌宕而诡怖,她屡屡要捂着眼睛。
冯震光见状好几次想要握着她的手,但是喻小榕总是似有似无地躲着。
与男子十指交缠也不是没有过,前几天贺时唯还扣着她的手将她揿在她自己的床里。
那样不可动摇的铁腕。
啊,琪琪格。啊,Kevin。
她转头悄悄看了一眼冯震光。荧屏灯色下他的脸显得分明而清秀。真美。但是,还是不可以的。
眼前蓦然浮现起贺时唯伏在她身上时候那狠厉而坚毅的目光。
电光火石般她有了个可怕的念头,这人难不成给她下了什么心理暗示的咒术,以至于她总是想起他来?
电影散场,她掏出手机一看,好几个贺时唯的未接来电。
她打过去,贺时唯沉声地问:“你去哪儿了?”喻小榕老实交代。贺时唯沉默了一下,道:“你晚上回来么?”语气竟然有些软。
她也不由得软下来:“回来。”
“饭点都快过了。”他语气落寞。“我去接你好么?我们去密云。”
“好。”喻小榕看了看冯震光,道。
“我晚上要去其他地方吃饭啦。”喻小榕挂断电话,对冯震光歉然道。冯震光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缓缓道:“你呀……”
“你似乎没有搞清楚你自己对他的感觉。”冯震光哂笑。“似乎你也很在乎他?”
喻小榕强笑:“他只是我朋友。”那几个夜晚之后,手足之谊土崩瓦解,她和他大概是浅交的朋友。尽管在身体方面早已不能再进一步深入了。
冯震光倒是没有再追问什么,陪着她走到商场的外面。
天色已颓,深远的蓝和如胭脂一般的霞将城市剪成了重重将欲眠去的黑色山麓。鸟倦归巢,人定将息。偌大城市弥漫着黄昏的惆怅。
冯震光陪着她看了一会儿川流的车辆和天色。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榕。”冯震光忽然说。“人还是要诚实面对自己哦,有很多时候,感情里理智是没有用的。”
“谢谢你。”喻小榕看着那漫天飞霞和摄人心魄的午夜蓝,只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她知道,相亲失败。
她对得住琪琪格,对得住Kevin——笑话!
冯震光附身,在她耳畔道:“小榕,人只活一辈子。”
她讶异地抬头。冯震光冲她一笑:“所以无论你要怎么样选择,都不要畏缩不前。”
又是往前去那个道理……
汽车鸣笛的声音将她震清醒了。她抬头一看,那辆停在他们面前的车子正是贺时唯的。她赶忙辞别冯震光,匆忙跳进车里。
贺时唯双眸如寒星,逼视着眼前的女人。“他吻你了吗?”他诘问道。
“什、什么啊?”喻小榕心乱如麻,急忙分辩,但言语紊乱。慌个什么呢?“你看到啥啦!乱来,没有的事!”
“他吻你了。”贺时唯这才启动车子,目视前方。
“没有!”喻小榕急了。“你以为我是那样随便的人吗?谁都可以吻?”
“那谁可以?”
车厢内静默着。
“谁可以?”他继续紧追着问。
“只有我喜欢的人才可以!”喻小榕闭上双眼。“只有我喜欢的人,才能吻我,抱我,碰我。”
贺时唯的腮骨明显动了动,咬牙看着前方的隧道出口。
车况很好,没多久便到了贺家在密云的别墅。
“榕榕来啦。”贺太太笑着站在家门口。“快进来吃饭。”房子灯火通明,处处笑语盈盈。这就是人所称道的家。
小厅里摆了好些家常菜。
贺太太骄傲地指着一道汤说:“这个汤放了好些灵芝,你俩工作累了好好补补。”三人就坐,先喝汤然后进冷盘。
果真是家常美味。
喻小榕抬头就看到贺太太晶莹的双目。
“榕榕,那天咱们移栽的三角梅长得很好。”贺太太笑道。“吃好饭我们去看看。”
喻小榕笑着点头,不禁沉浸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里。而贺时唯在她身旁端着碗,默默思索着。
“榕榕戴的戒指是我那对吗?”贺太太眼尖,一眼看到了她雪白指上的戒圈。
“对。”贺时唯应了一声。贺太太看了看儿子的手,笑了起来:“这一对儿我买了很久,可算能派上用场了。”
“你若是喜欢,便长久戴着。”贺太太道。“你若能一直戴着,也算是它的造化了。”
“妈。”贺时唯唤了一声。“吃饭吧。榕榕上班难得休息。”
贺太太眉开眼笑,把话题扯开了。
喻小榕赧然地喝着汤。她听着母子之间软语,异样的温存在心内升腾着。
第20章 普罗米修斯
回程的车上,贺时唯继续沉默着。他今天一整天气压都那么低。喻小榕知道是自己所致,陪着他缄口不言的同时内心也别扭着。
终于还是她沉 不住气:“今天的菜很好吃。”
“一般。”贺时唯道。
“灵芝没有放很多,味道刚好。”她说。
“正常发挥。”
她拨了拨头发,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
“怎么了?”
“嗯……”她又想了想。“谢谢你。我没有过过这样的家常日子。今天我感觉到很温暖很开心。”
男人往她身上瞟了一眼:“你喜欢我更多还是喜欢我妈更多?”
喻小榕语塞。好一阵子她才作出雀跃的模样:“我都好喜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车开到停车场去。贺时唯泊好车,却并不下车。他仍旧看着车前那雪白的墙:“你回答我。”
“我……”喻小榕也直视着白墙。“那你想要我怎么回答呢。”又犹豫着补了一句:“我还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
“狡诈。”贺时唯冷笑一声。“果然这样特别安全是吗,先等对方给你答案,你再见机行事?”
“你就那么怕敞开胸怀吗?”贺时唯转过头来,盯着她看。
她转头去看他,那双极清亮的眼睛目光逼人,逼得她匆匆低下头去。车里气氛凝重而胶着。
“说你喜欢我有那么难吗?”贺时唯问。
“我不……”她差点随口而出。“我不知道!”喻小榕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然而车子下锁了。
贺时唯坐得坦然,看着她焦急得通红的耳朵,缓缓道:“我会给你犹豫的时间和空间,但是不会给你撤退的机会。”
他将手缓缓伸向她耳垂。柔软而滚烫。细腻的腮,柔软的脸颊。“我不会等太久。”
“你要我怎样呢?”无法抵挡他的手,无法从他的车里出去,也很可能无法抵挡他不时而来的进击。
无力的不仅仅是她过去的人生,还有与他同住的现在。
她忽然明白,摆脱这种无力感的一种办法,那就是切断与他的联系。搬出去。
“我要是要撤退,我马上就可以撤退。我要走就我走了,天下之大还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她的胸膛起起伏伏,眼眶都红了。
贺时唯眼神变得更为凌厉,在她的唇上轻轻抚摸着的手猛地往她后脑勺伸去,然后将她的头拨到他身前,毫不留情地吻了下去。
喻小榕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体香味如银色山泉奔流而来,卷起她满身清溪里的落梅。
小小的山野里的静潭,顷刻喧嚣如沸,然后随着泉流奔涌至幽暗的去处。
所剩唯满池喑哑的石子儿。
贺时唯松开被吻得松弛而无力的喻小榕,却吻着她柔软得耳珠。“不要做愚蠢的事。”
这一吻异常甘美。喻小榕覆在他肩头上喘息着,心脏搏动着,晕眩且腿软着。尽管如此,她的脑子却异常清醒:或许,试试愚蠢的事?
贺时唯果然信守承诺,这一夜给她留足了空间,留她自己回房去睡去。小桃是个小小掮客,钻进她的房间里窝在她的床头。
小桃的毛色雪白而柔软,一双眼睛金黄而通透。她看着这只生灵,眯着眼睛悄声说:“一切都是因为你而起,那就在你的目光下结束吧。”
小桃呜呜地叫了两声,往她身上蹭去。软软蓬蓬的。像Kevin的发。
翌日,贺时唯起来做好了早餐。
等到九点半,她还没出房门。
他又等了一小会儿,给小桃添水和粮食。
小桃听到猫粮的声音,蹦蹦哒哒地就从沙发底下跑出来。
贺时唯看着猫咪,又看看她紧闭的房门——它怎么出来的?
他跑过去打开喻小榕的房门。
没人。
梳妆台上的化妆品零零落落,她应该是晨早化了个妆出去了。
贺时唯莫名感到心慌。
他打开微信,赫然就看到Kevin发的朋友圈动态——“双喜临门!”配图是他和经纪人的照片,走秀的照片,以及一张两手交握的照片。
他驱车飞往Kevin在国贸的公寓。他原本想给那个女人打电话去,但是莫名地根本没有说话的勇气。
有什么东西在他指缝中要溜走了似的。
奔至Kevin的房门狂按门铃。良久,门徐徐地开了。他屏息,看着门后的人。
喻小榕垂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打开门让他进来。
门关上,喻小榕问:“喝茶吗?咖啡?”
“喻小榕。”他站在玄关,看着她。
喻小榕穿着一件淡紫色大露背的背心,穿着热裤,和小桃一样的雪白肌肤晃眼地白着。他从未见过这骄阳一般的身姿。
喻小榕抬起头,头发甩到后面去,笑道:“不喝?”
贺时唯摇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喻小榕道:“坐吧。Kevin今天不在家。”
贺时唯坐进沙发里,眼睛始终不离开她,以及深深的雪色的背线。
喻小榕送上一杯咖啡,然后坐在他跟前。
贺时唯啜饮了一口。“你怎么来这里了。”他问。
喻小榕下垂的眼眸抬起,答非所问,但是足够了。“我们做吧,贺时唯。”喻小榕双目澄澈,脸蛋儿俏生生,就这样面对着他。
贺时唯端着咖啡,恍若不闻。喻小榕又说了一次:“我们做爱。”说着,将他手里的咖啡拿了下来,将他的手顺势按在了自己胸上。
贺时唯略一怔,将手撤回来:“胡闹。怎么了?”
喻小榕并不顾忌他的想法,径自抬起双臂,将深U型的衣裳往下一拉,露出淡紫色的内衣。
内衣错位后,将粉团儿似的两团胸脯挤了出来。
两朵花蕾在衣服的挤压下可怜地委顿在一起。
她拉过他的手放在她的乳上,然后继续看着他的双目,看向深处幽幽的欲火。“我想和你做。”
人间的烟火,猎猎地从圣山上烧下来。
第21章 燃烧
贺时唯的手掌抿着她的两个白玉丸子。软软的是糯米团,粘粘的是她的沟壑里沁出来的水珠。那样贴服地吸附着他的掌。
但是贺时唯手果断地抽离,然后迅速将她的内衣、背心拉好:“好好说,怎么回事?”
喻小榕看着坐在她跟前的男人,尽管他的手还扶着她的腰,一双眼睛毫无情欲。她鼻子一酸,茸茸的睫毛上便滚着泪珠子。
“你要不要和我做?”她抬了抬头,看着他。问。“要么现在,要么永远不。”
贺时唯将她拥入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跟我说说。”
喻小榕一咬牙,将背心掀了,然后将内衣松开扔到一边;她贴上前去忙乱地吻着他的唇,手也探入他的衣服里摸索着。
紧张得汗津津的女体犹如水中的鱼。
她的舌是鱼儿的吻,磕磕碰碰地在他身上予取予求。
他的衬衣被她就手忙脚乱地解开,鱼的吻从他的唇一路吻了下去,从他的喉结直至他微微起伏的胸脯。
喻小榕将身体紧紧贴向他,软玉上固执的珠子硬硬地在他身上摩擦着。
鱼儿吞吐着他呼出的沉重的气息,在他怀里扭着。
“你不想要我么?我现在特别想要你。”缺氧的模样。
“我想要你狠狠地干我,在这沙发上,床上,书桌前,哪里都可以。”鱼儿的嘴巴一张一合。贺时唯眼神浑浊起来,盯着她渴求的眸子渐渐失去控制。
“什么姿势都可以。”她吻着他袒露的小腹,继续向下。“放纵地,野蛮地……”
拉链拉了下来。那物事早已怒涨着,堂而皇之地跳到她面前。她伸出舌尖舔了舔那圆滑的尖端,然后闭着眼睛吞了下去。
原本捏着她乳房的手掌骤然捏紧。
他每一次低吟都伴随着喻小榕的收放。
她的吻啧啧有声,如鱼儿在水里翻腾的声音清澈入耳。
柔软的糯米团子那样顺服,那样毫无保留地落入他的掌中……贺时唯的气息越来越凝重,终于他低喝一声,将喻小榕扳了起来,将她翻身摁在了沙发里。
喻小榕擦了擦口涎,忙忙解开自己的裤子踢到地下去。那深红的岩穴甫一张开,那硬实的玩意便长驱而入,重重地闯了进去。
二人如远古的神,那蛇的身体紧紧地绞在一起。
伏羲与女娲乘着金蟾往九霄云外去;到了月宫中,是玉兔勉力捣药,是吴刚武勇伐桂,铿锵有力,抵死为之。
贺时唯看着她通红的脸以及渴求的双目,感受着她的颤抖,几乎每一次都用尽了力气往最深处撞去。
黏糊糊的是二人下体相交的所在,以及紧紧抵着的胸膛。她忘乎所以地吻着他的脸,他的脖子和锁骨。贺时唯的脸滚烫,一如他的小腹和手掌。
“深一点……贺时唯。”她扳着他阔的背,在他耳边哆嗦着说。他的呼吸骤然紊乱,摁着她的腰猛烈地动着:“你……”
肚腹里那玩意弹跳起来,热流奔涌到她的体内去。她的腿仍绞着他的腰。
他顺从地在她身体里静止着,但抬起了上身,凝视着她潮红而涣散的模样。
分明是极乐之后,她眉眼略带着喜乐。
贺时唯亲了亲她的鼻梁,道:“告诉我,为什么?”
她知道他问什么。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仍然潮热的脸,道:“就是想。”
贺时唯眯了眯眼,道:“仅此?”
喻小榕垂着眼:“和你在一起很快乐。”
仅此而已?
贺时唯热烈的内心多了几分冷静,缓缓描着她的锁骨。
忽然间他想起了那些夜晚里陪伴他的女孩子们。
同样的回答,也曾出自他自己的口中。
粘滞的空气中忽然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
被压在身下的喻小榕手忙脚乱地去捞手机,贺时唯略略抬身,将放在茶几上的她的手机拿了过来,一看赫然是“Dearest Kevin”打来的。
喻小榕伸出手去要拿手机,但贺时唯将手机攫在手里,而眼神逐渐冷峻。
他一划屏幕,然后打开了免提。Kevin那清亮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 “榕榕抱歉啊!我还是赶不回来,果果她一直不开心,我劝了半天了……哎,你说发个朋友圈怎么那么难?你们女孩子究竟在想什么呀……”
贺时唯的眼珠子从手机转到她身上去。她表情凝重,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发她才会高兴。你帮我想想吧,我又发了个接吻的照片她还是不满意。”
贺时唯的眸子如冰窟一般,而那女人仿佛冰冷的石膏像。
贺时唯迅速打开他自己手机的朋友圈,果然看到Kevin发了一个动态。
照片中,Kevin搂着一个满头银发的璀璨女子,唇与唇贴得毫无间隙。
配文是“我爱果果”。
贺时唯惊讶了一秒,心底却涌现出微小的幸灾乐祸。他微微笑着看着那女体。喻小榕睁得大大的双目,这才静静淌出泪来。
“你就这么爱她?”喻小榕终于出声。“不过认识了两天。”
“……没办法呀。”Kevin说。“谁让我……不小心……哎。男子汉大丈夫,要对女孩子负责。”
喻小榕笑了,泪水如奔流一般洒满脸蛋。“那我呢?那天晚上,我们不也睡了吗?你都忘了?你都忘了?”
贺时唯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原本捏着她肩膀的手骤然收紧。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啦,而且,”Kevin讷讷地说。“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嘛?那是意外不是嘛?”
“意外?啊哈?”喻小榕嘶哑着声音道,“如果是意外,你会愿意让我脱了你的睡衣,坐在你的身上?最后你还换了姿势,将我压在床上?刘凯文,你究竟将我当作什么?”说到最后一句,喻小榕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们是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贺时唯掐断了电话,海底翻起极寒的狂潮席卷着他的眼底。但他的声音确是那么轻:“你和刘凯文睡了?”
“是呀!”她自嘲一般地一笑,抬手擦去鬓边的泪。“就在他搬进去新家那个晚上,我去他家写稿的那个晚上。我睡在他边上。”
她笑得那样灿烂。“我期待了他那么多年,总要再冲刺一把不是么?或许呢?”
是个两面的硬币。一切的答案只有是与不是,爱与不爱,她侥幸地每次都要去赌那二分之一的概率。只是她总是输,三振出局。
贺时唯却只是牢牢将她看在眼里,俯下身去,将她拢在身下。“你主动爬过去的?”
“嗯。”她点头。“像只狗一样。”
“丧家犬。”他眼中的芒刺几要戳破她的皮肤,刺进她的骨头里去。“不过我也恭喜你,你终于登入他的内心,那片废墟。”
碾冰为土玉为盆繁花着锦的废墟。
午后如烈火一样的阳光燃着米色的窗帘,金灿灿地烧得满屋煌然。
她的身躯在阳光下清晰又迷蒙。
清晰的是她乳尖旁斑斓的吻痕,迷蒙的是她挡在手臂下看也看不见的双目。
“‘玛琳娜!国境线上的舞会停止。大雪落向我们各自孤单的命运。’”她念着。
她歌唱了这寒冷的春天,她歌唱了他们的废墟。
然后她又将沉默不语——吗?
沉默不语吗?缩回去那纯良、天真无邪、西南山麓小女孩那蜷缩的壳里吗?
贺时唯满腔怒火陡然爆发起来。
他缓缓抽动着下身,咬牙切齿地说:“别逃啊,玛琳娜。国境线上的茨维塔耶娃,你的躯壳和心灵,还有那些浪漫的诗句,交给我来回收。”
廖伟棠我们多么草率地成为了孤儿。玛琳娜,这是我最后一次呼唤你的名字。
大雪落在我锈迹斑斑的气管和肺叶上,说吧: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我想象我们的相遇,在一场隆重的死亡背面(玫瑰的矛盾贯穿了他硕大的心);
在一九二七年春夜,我们在国境线相遇因此错过了这个呼啸着奔向终点的世界。
而今夜,你是舞曲,世界是错误。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百合花盛放——他以他的死宣告了世纪的终结,而不是我们尴尬的生存。
为什么我要对你们沉默?
当华尔兹舞曲奏起的时候,我在谢幕。
因为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当你转换舞伴的时候,我将在世界的留言册上抹去我的名字。
玛琳娜,国境线的舞会停止,大雪落向我们各自孤单的命运。
我歌唱了这寒冷的春天,我歌唱了我们的废墟……然后我又将沉默不语。
第22章 逃
客房服务刷开了门又迅速退了出去。
沙发上斜斜地瘫着两个精赤的人,抱枕们扔到了地上。而满室都是腥膻的气息。
这二人好好地利用这个房间战了一场——沙发不消说,然后滚到色彩瑰丽的地毯上垫着那些抱枕,然后在书桌前,然后在刘凯文那充满少年气息的床铺里。
喻小榕不知道抱着这男人高潮了多少次,现在连嗓子都是疼的,人也早已脱力。贺时唯抱着她,撩着她的发鬓。“大仇得报?”
“大仇得报。”喻小榕有些自嘲,却也解恨。她确信在Kevin的床上已将自己的与贺时唯的体液蹭得满被子。
一种虚伪的出轨,虚假的、精神胜利的人妻的报复。她心里松快如同自由的林鸟。早知道这是良药,她早早就吞下这一苦口了。
刘凯文,滚你丫的!
贺时唯自然是看懂了。他捏着她的下巴:“我倒是黄毛的角色了。”
炮机有炮机的自觉。她心里默默想着,看了看金色的斜阳,还有阳光下他渐渐隐没的俊脸。
他倒是个纯真的人。
纯真地被缚于前度的爱恋,纯真地在家人面前孩子气,纯真地约着女孩子放纵着,纯真地与她欢爱着。
其实他拥有那么美好的一切—— “谢谢配合。”喻小榕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我去洗澡了。”
贺时唯纹丝不动地看着她。她赤身走着,莫名寒战着。
走到客厅中央,忽然之间她听到贺时唯淡淡地在她身后说:
“把人当工具的滋味不错是吗?”
她浑身的寒毛恫立起来。喻小榕从来没听到过贺时唯这般语气。
她站定了。背对着他。
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喻小榕?”
她逃进浴室里关上门。花洒喷头刷刷开着。
他说这话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可是他明明平时那样柔和。贺时唯,就连那天她误闯了他的调情现场也是真有其事地凶巴巴,而此时……
像冥河对岸的哈迪斯。
明明一切都是那样顺气自然呀!他本来对肉体关系对爱情,都已如敝屣了一般不是么?他要玩,不如顺道帮帮她,帮她忘却前尘做个好事!
然而她莫名其妙地悲伤起来。流水哗哗地砸在她脸上。
他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浓烈的内疚从她胸腔里往外奔涌着。她披着浴巾抛了出去。贺时唯已经不见了。
她飞快地打车回了家。家里没人。她又给贺时唯打电话,但是他始终不接。
她在他的房间里蹲到入夜。夜色洒进来将房间映得一片深蓝,而城市的霓虹又红红粉粉地从窗外夺目而进。
她忽然懂了《挪威的森林》里面早美的哀戚。也许他已先她一步了然了。泱泱的世界,变幻无常,而执着于美与纯的人……
不得善终。
她跳了起来:“不可以!”
小桃哀哀叫着踱步进来了。
“是了,喂猫。”喻小榕拍了拍脸,去给小猫开罐头。
眼看小猫吃饱了,她便去收拾屋子,整理厨房和浴室。
酒柜。
唱机。
后半夜的时候她去收拾他的床头柜和书架。
柜子里有发黄的的笔记。家务的流水账。
“2014年10月24日 照例买紫色马蹄莲和筒骨。”这一篇是发黄的书页上所记。
最新的一篇则是“2018年7月20日 嘱母备饭菜,与榕同归。”
清晨的时候,她收到两条信息。一个是东四的房东,说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一个是陈忱。贺时唯在她那里。
“我可能,下个月去Richard那里住了哦。”陈忱说。
好的。好。
她甚至忘了她是怎么打包东西的。只消一日,她将东西全部清走了。
日子过得飞快。甚至那两个月如同夏梦一般荒唐无痕。年底的时候,她也已经是满头波浪卷的时髦女郎了。
年12月31日的夜晚她加好了班,走在国贸的街道上。图兰朵知道她的境况:“这一年,我们小叶榕成长为独立女性了。”
是呀。
谁猜得到呢。
刘凯文出发去了LA,琪琪格仍然在伦敦熬论文。
而她成为了勤勤恳恳的打工人。
她一边回着消息一边苦思着离开公司时Manger交代的任务。
而她原本以为是关隘的一切都已不是阻碍。但是,她还是不敢去看陈忱的朋友圈。
也自然并不敢再去点与贺时唯的对话框。
手机里又弹出来一条消息。“新总监说你的稿子要改哦。”领导老陈说。“不过总体还是好的,你今晚回家弄一下。”
喻小榕笑苦笑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课题。她这样想着,可能需要面对的也就仅剩下怎样赚钱。
“众生皆苦。”小桂林苦道。“我的鱼还是没养出来。”
小尼姑年方十八……正青春被打工削去了头发……她笑着给群里的人唱了一段,道:“你也苦,我也苦,喂小桂林,你我好歹还有头发。”
小桂林揶揄:“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有头发?”
喻小榕朗朗笑着,在寒风中逃也似地跳了一个新年的时刻。
第23章 冬夜
稿子在新年的晨曦中改好了。她敷了个面膜滚回床上去,发了个动态:“也曾见帝都凌晨四点的模样。”
没几分钟微信响了:“我也在看塘沽四点的模样。”小桂林已经起来去看鱼了。
她刷着牙,略微有点精神涣散:“你要猝死么?”
“也要养出鱼来再死。”
她嗤地一笑,默默地给他拨个电话。对面过了好久,犹犹豫豫地接了。
“……小桂林。”半晌听不见对面说话,喻小榕先开口。
“干啥。”小桂林闷闷地问。
他的声音极低沉,震得她更想睡了。她倒是第一次听见他真实的声音,和她想象的也差不多,更学究一些。
“你还活着呢。”
“无论如何也要比鱼多活一点。”小桂林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看鱼了。你不睡么?”
“快睡死过去了。”
只是太阳已升了起来。
点她出现在了办公室里,但是老陈已经到了。
他看到喻小榕出现在办公室里,仿佛松了一口气:“新的总监Elaine已经到了。十点多会和你过一下你的稿子。”
喻小榕提心吊胆地呆到了十点半。Elaine开完会,终于召她进门。
那是个修长而美丽的年轻女人。面庞上略略有倦容,但却精致而聪慧。她看着喻小榕笑着:“方案写得不错。”
与笑容松了一口气:“谢Elaine。”
“但是立意还是俗套。”Elaine长了一双笑眼,嘴角也是尖尖的,非常典型的未来美妇长相,见之宜家宜室。
但是此刻她俩都是一头短发,都穿着时装款的衬衣,用漆了指甲的手敲打着电脑。
而Elaine更是尖刻。
“我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Elaine说。“这款产品面向的是幼儿家庭,你能想要充分突出的点就只有——充分破壁?”
“哎,请您指点。”
笑而不语:“你再想想,他们最终要解决的痛点是什么?”看着低着头受训的喻小榕,Elaine叹了口气,道:“你再去想想,我给你半天时间。1点过来和我说说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喻小榕出了Elaine办公室,直接往老陈那儿走去。老陈道:“她想找个几个机灵的跟着她做,可不要说我没有给你机会。”
喻小榕拿出那份产品介绍,看了又看——德国牌子的家电品牌,刚刚被我国的龙头收购,准备将在欧洲市场做得很好的破壁机引入国内。
卖点一个是欧洲老蓝血品牌,一个是高效能高质量……
她往群聊里发了个哭脸。“有娃的家庭买破壁机会有什么偏好吗?”
图兰朵:“我才不信破壁机这玩意。”也有其他人纷纷说打豆浆其实是很方便的,于是一群乌合之众开始了乌合之讨论。
喻小榕心碎又绝望,又看了很久竞品的介绍和推广,也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头绪。
“搞啥呢。”小桂林冒了出来。
“刚睡醒就看到你们嗡嗡嗡。”小桂林瓮声瓮气地在群里发了一串语音控诉起来。
“说到破壁机,那玩意是不是和磨豆机差不多啊?咖啡豆也是豆啊。”
“我舍友的犯罪记录清单里有一条是中午磨豆子吵醒熟睡中的我。”小桂林道。“破壁机是不是也是犯罪工具。”
喻小榕如被当头棒喝一般,旋风一样将稿子改了个方向——深雪破壁机,还你婴儿般的睡眠!
嘴角的美人钩上扬:“可以。”喻小榕咬着唇:“谢谢!”
“不过……”Elaine抿了抿咖啡:“市面上竞品不缺静音这个卖点。我为啥要买深雪家的?”
喻小榕又语塞。Elaine敲了敲桌子:“你想想,如果你结婚生了娃,你要用破壁机,你会如何去期待这个破壁机?”
新年第一天的下班时间,她溜达在没入黑暗的街道上。
呼啸而过的车流告诉她:这是北京,这是个无情的工作之城,结婚生子,是她配去思考的么?
丰台别墅里那些馥郁的菜饭香蓦然出现在她脑海中,然后就是贺太太那婉然的笑。
她搬出去之后贺太太表达了遗憾,也说了请喻小榕还是要去她家吃饭。
喻小榕什么身份?
可笑。
那个人。对,喻小榕对他来说算什么呢。
不过这时候,死马当活马医……
琪琪格的电话恰到好处地打过来——“阿榕!我下周回来!伦敦那个鬼地方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你提早毕业啦?”喻小榕讶道。
“我论文写不出来的,不要想了,我毕业证不想要了。去他娘的。”琪琪格咬牙切齿。
“搞笑呢,我去搞奢侈品管理?我这辈子就该当个护林员,在我们旗里看看树看看花终老。”
“那你哪天回来。”
“看吧,我还有个课题下周结掉,助教还没告诉我确切的时间。我还是要稍微准备一下brief的。”矛盾的琪琪格。
喻小榕不禁好笑:“我问你啊,如果你结了婚生了崽子,你买一个破壁机,你对它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哦哟,那得是能给我用来做奶茶啊。”琪琪格道。
“不过说实话,这些破家务事让别人做是最好的,如果不行的话这种破机器最好能给我省点时间。”
喻小榕微微点头,看着冬夜的霓虹。新年的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第24章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新春以来仿佛一切都是好事情。
凌厉能干,空降不久就将整个部门多个项目串联起来,接连拿下了多个大单子,甚至将深雪整个branding的合同签了下来。
而如之前老陈所述,Elaine 需要建立自己的小小团队,老练如老陈、灵气四溢如喻小榕,也成功进入核心区。
笑道:“深雪年末要冲IPO,品牌维护这一块非常重要,我们既然吃了下去,就要做得漂亮、做出成绩。”除了深雪的品宣,一些小牌子的活计就扔到了喻小榕身上去。
喻小榕毕业未及一年,年轻、聪慧,深得领导赏识,前途似是十分光明。老陈不无欣慰:“我可以安心生孩子了。”
喻小榕才惊觉老陈其实并不是一直那样要强。
她29岁,结婚三年,似乎更像嫁给了工作。
春天的一个晚上,老陈说:“我希望我的女孩儿生在春天。”喻小榕只是挑了一下眉毛——“你工作不要啦?”
老陈哂笑:“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喻小榕认同老陈。
对于喻小榕来说这件事情就是活下去,离开那西南大山深处溽热的噩梦活下去。
在这个不会鼻炎发作,不会湿疹,不会有谩骂和饥饿的地方活下去。
不工作怎么活呢?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啊。”小桂林说。“你的梦想可能比我的还容易些。”
夜深的时候这人还不睡。喻小榕常常是半夜2点多刷着牙才和他说话,秒回。“在北京活着,像个小动物那样也行。而我的鱼,我的鱼……”
他的鱼是个命运的骰子。
他所寻找的变量或许永远找不到。
曾经在他随意所育出的鲤鱼里有那么一条,几乎没有骨刺,鳞片细软,身形矫健,有强大的越冬能力。
这样多少水产养殖人的梦中的鱼儿就这样出现在他的缸里,小桂林仿佛就是天命选中的养鱼人。
“但是再也没有遇到过了。”他语调有些落寞,声线更低沉了。
“小桂林。”喻小榕道。
“嗯?”
“你没有口音,你居然没有桂林口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桂林发出一阵狂笑,然后说了几句典型的广西普通话。喻小榕也同样以老表的口音回应,二人在深夜笑得不行。
“鱼啊……”回到鱼的话题。小桂林似乎高兴了一些。“人生充满确定,只有这个鱼……什么时候能确定一些呢。”
“人生怎么会充满确定?”喻小榕问。
“一切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小桂林打着哈欠。“你还不睡么?我去看鱼了。”
电话挂了之后,她还是睡不着。如果是命运的安排,那么,遇到贺时唯也是命运的旨意么?刹那间那些腥膻的回忆如潮水一样杀入脑海。
贺时唯的吻,他的手指与拥抱。洗手间的马蹄莲。
那枚戒指。
她跳下床去,抽屉里翻出来那一对对戒。
那一对贺太太的Harry Winston的戒指已经还回去了,只有这一对宝石硕大璀璨的婚戒她还保留着。
那一天她给自己的理由是,反正他已经答应给她处理,她自然是可以随意卖钱的。
这是她的东西。
然而她终究是藏私。
四季与她无关,喻小榕埋头忙着她的工作。春天的远方远远地穿来雷声,一年快过去了。一年了。
他,贺时唯,Richard He,沙漏,沉寂如整个茫茫沙漠。
“我的雄鱼要死光了。”一大早小桂林就来哭诉。
“你不能一次性培育两缸么?”图兰朵被他吵得不耐烦。
“我有三缸雄鱼,都死啦!”
“死了再养啊。”
“再养再死对吧。”小桂林道。
喻小榕笑得不行,昨夜突发的抑郁也消逝了。她和小桂林说:“你还说不确定,这不就是很确定么?”
“确定死光是吧。”小桂林真的很沮丧。
“天赐良鱼其实是老天给我的一种幻想,我觉得。”他想了想,说。“也许这种东西就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我不配!”
老天爷偶尔漏下来的一束光给了他希望,谁知道这是命运的提示,还是作弄呢。
“不过。”小桂林说,“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是老天的考验,总得试试看。”小桂林嗷嗷叫唤了一阵子,终于还是决定收拾河山,再养几缸。
喻小榕差点笑死:“你自问自答,心情和过山车一样,不累么?”
“我真的很可怜的。”小桂林复又用那男低音和她说。“鱼养不出来,过山车也没坐过。如果有人请我吃个雪糕我就好了。”
喻小榕给他发了个九块九的红包,小桂林叫了她一天的爹。
第25章 梦想
她睁开眼睛,小桂林长串的信息如倒水一般倾泻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小桂林沉闷的絮絮叨叨。
鱼的一切——鱼缸,水体的温度,鱼的饮食。
但是鱼的恋爱呢?
“鱼类不配。”小桂林打着哈欠。
点,喻小榕午休的时间,他睡醒了。
“人类也不配。”她说着急匆匆地用唇接着一根香烟。“打工狗只配繁殖,不配恋爱。”
秋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她学会了抽烟,酒的摄取也是变得频繁。午夜霓虹渐渐熄灭的时候她需要一小杯浓浓的白酒才能入睡。她美其名为练酒量。
“当然要练了。”Elaine微笑着认可她的行为。
“你如今是我来罩着你,不用和甲方爸爸们喝酒当然是好事儿。但是以后你终有自己负责一个品牌的时候。”
她也知道Elaine倚重她,提携玉龙为君死,她永无休止的精益求精来回报。
月的时候,Elaine交给老陈一个任务。
“这个抹茶巧克力的问题现在在网上开始发酵了,你看看,今天给我个方案初稿,我们晚上讨论一下。”
在一旁的喻小榕不禁暗暗害怕。
这个贵价品牌的巧克力被爆出使用小麦汁替代抹茶制作巧克力,还添加了抹茶香精,如今人人喊打。
食物造假的案子,老陈做得来么?
老陈脸色铁青地进了Elaine的房间,又脸色铁青地出来了。
将喻小榕喊了进去:“老陈说干 不了这个活儿。”Elaine叹息道。
“她说掩盖食物上的造假,违背良心。你怎么想呢?”
喻小榕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一句话:“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我们是乙方。”
“是了。”Elaine叹息道。
“工作的人格要与你自己的人格分开来,否则如何成大事呢?你看看刘邦。”Elaine想了好一阵子,道:“创业难,难于不要自缚手脚。你说呢?”
喻小榕胡乱点点头。
“你真明白了么?”Elaine一双美目,探究似地看着她。
“明白。”
“那这个case给你?你今天做个初步方案出来,我们明天早上讨论。”Elaine沉吟了一下,“我和你,还有隔壁组的Janet。”
“好的。”喻小榕应了下来。
看她脸上还有犹豫之色,笑道:“你知道的吧,老陈怀孕了。”
老陈竟然是个行动派。也好,梦想实现了。
将手托着腮,仍漾着微笑:“要为孩子积点福,所以不能做这样的case——了吧。也罢了,反正还有几个小单子,让她去跟。”
喻小榕回到工位,看到脸色如雪的老陈。她才不到三十,腮边挂着一条浅浅的法令纹,眼底下满是疲惫。喻小榕惊觉,老陈是没有化妆的了。
她不敢仔细看老陈,径直坐下。
老陈悄悄发来消息:“山本巧克力那个case,Elaine交给你了?”
她犹豫了半天,道:“还有Janet。”
老陈打了好久的字,最后叹了口气,道:“小榕,人总要多为自己想想的。”说完,起身去接茶水去了。
她难道没有为自己想么?
如果她不为了梦想,就不会千辛万苦考到北京来,千辛万苦进到金松传媒,也抵御住了沦为贺时唯的掌中鸟的诱惑,抵死打拼着。
这点挑战算什么呢?
但是烟还是一根接着一根抽着。
深夜的时候她叼着烟,疯狂地在网上监测着舆情,也同时在动因人们购买这类巧克力的动因。
方案调了又调,一点多的时候她做好了稿子,将电脑一推,洗了把脸去冰箱倒酒去了。
冰箱漆黑的外皮清晰地倒影着她黑糊糊的影子,一个清癯的头发卷曲微微驼背的女人的影子。
这是谁?喻小榕暗暗吃惊。“你在做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霓虹灯从厨房的窗外洒进来,粉的红的金的,将厨房的暗影映得蓝蓝的深深的。她放下酒瓶子,拿起手机。
“小桂林,你的梦想是什么?”
“养出我的雌鱼来啊。”小桂林一秒回答。
“我是说,那种,人生的终极的梦想。”
小桂林沉默了很久,说:“可能是对于自然的爱吧。你不要笑我。”
“有什么好笑的?”
“江河湖海都很美。”小桂林说。“但是哦,我养鱼哦,是为了让鱼更好吃。”
真是很矛盾很讽刺。
“你的梦想是啥呢?”小桂林问。
“爱自己。”喻小榕想了很久,回答道。
“你开什么玩笑。”小桂林道。“那就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样。”
是哦,所以,喻小榕的梦想是什么呢?
她又看着黑黢黢的倒影。喻小榕忽然想到窝在沙发背后悄悄流泪的脆弱的贺时唯。他的梦想又是什么呢?